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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爹爹当日的笑语忽地回响在耳侧,只是再细听起来,却恍如隔世。

我只觉身子仿佛被撕裂。除了痛还是痛。心下,却只是麻木。这身子本来便已属于他,所谓夫妻之实业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只是在这种情形下突兀想起爹爹来,终究还是教我难抑。

“若是要恨我,那便恨吧。”李恒伏在我耳边轻语,气息隐约有许凌乱。“若不是为了留住你,我也不会费这些个事捏出些谎话。”

我紧咬牙关一语不发。

“可是你骗不了自己。”李恒笑,手已然覆在我胸前。“这里,有了我的影子。这真叫人开心。”

我把头侧向一边不去看他。李恒忽地用力冲撞几下,我的眼前摹地一片白光。

“你就不能稍稍轻些?”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眉头也紧皱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晓得最后我是半昏半醒地睡过去,李恒一直紧拥我在怀。待我一觉醒来,身侧的床榻冰凉一片。

“娘娘,您醒了?皇上吩咐奴婢为您准备些止痛的药,您趁热喝了吧。”小喜端着食盘进来后一脸的笑模样。

我摇摇头,复又闭上眼。身子酸麻不已,头还痛的厉害,别说要我移步延禧宫请安,就算是让我起身下床都觉困难。这会自然也顾不得礼节规矩,我只想好好睡一个回笼觉。

一觉便睡到日上当空。终究还是起身,小喜又端来那剂止痛的药。看着那黑漆漆的汤药我直觉便反胃,只让小喜端下去别再呈到我面前。慢腾腾挪到妆胬前,小喜麻利的替我梳头,嘴巴倒是不停歇。

“娘娘,这下后宫就没有人敢再私下里嚼舌头说您不得宠了。皇上打实地疼您,明眼人可都能看出来。”小喜乐滋滋道。

“小喜。”我淡淡开口。“闭上你的嘴巴。”

“是,娘娘。”铜镜中,小喜悄悄做个鬼脸道。

“娘娘,敬事房公公求见。”小春的声音忽然传进来。

“来做什么?”我奇怪。

“当然是来取红帕啦。”小喜利索地将发髻盘好。“这宫里每个妃子的落红都由敬事房的公公收妥。大礼之后您的帕子一直没有送去,他们可是急得很呢。”

说着小喜已经转身到床前去收被褥。我猛地起身,待人反应过来,我已经将那床染红的锦被夺将过来。

“去告诉那个奴才,没有红帕。”我冷冷开口。“这床被褥你拿去烧了也好埋了也罢,别再让我看见。”

小喜显然有些呆愣,只定定看着我半晌。

“还不快去?”我加重语气。

最后,小喜还是犹豫着抱起锦被走出房去。等小喜出了房间,我放心不下跟着起身出门看时,正巧看到小喜将锦被递到来人手中。心急,人已经忍不住点地冲过去。不过稍稍动用内力,落地后我已经有些气喘。猛地将锦被从那人手中夺回来,我恨恨撕裂。

“从我的寝宫滚出去。”我冷冷道。

大太监微愣,反应过来后连万福都没道就灰溜溜地退出去,这厢小喜已经噗通跪倒在地。

“连我的话都可以不从了吗?”我冷看小喜一眼,转身便回了房间,再不多看。

这恐怕是我多年来第一次动怒。心跳的凌乱且隐隐作痛。不用想也能猜到明日内史官会狠狠替我写上一笔,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恨自己怎么没有痛死过去,那样就可以一了百了。

小春在旁似乎要说些什么,想来是要替小喜求情,我忽略不计,只交待他看着门别让任何人接近。我要静一下,好好的静一下。

这次的痛持续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久,我不忧反喜。这样也好,早些了解这条命也好早些解脱。等心痛慢慢平息已经是两个时辰后,周身也出了一层的细汗。长舒一口气,想起小喜约莫还跪在外边,正欲起身出去唤她起来,门已经被推开,李恒一脸笑意地走进来。

“做什么生得这么大火气?我已经训斥过小喜,你就暂且息怒饶了她这次。”

“您是主子,当然说的算话。只要她长个记性就好。”我淡淡答道,轻瞥站在门口的小春。

小春低垂着头,始终不肯抬起头来。我也懒的再去责备他的违令,只慢慢走到门边。

“行了,起吧。”

小喜颤巍巍站起来,身子仍旧抖个不停。我还要再开口,冷不丁李恒已经从背后将我抱满怀。我懒得挣扎,只任他动作。

“还在气我昨夜弄疼了你?”李恒笑谑道。

“没有。”我淡然否决。“冬至快到了,我想去慈安寺祈福。”

“好。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便陪你去。”李恒接口。

“不了,我自个儿去就成。”我直接拒绝。

李恒的身子明显一震。许久,他方才重新开口。

“好。”

之后等待出游的日子,简单平静的如一潭止水。国事繁多,李恒并不日日陪在我身侧,只在夜间到我的寝宫。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也不过相拥而眠,他并不再动我。想来也觉好笑,若是被外人知晓独宠皇恩的我不过是纯粹陪那九五之尊睡觉,不知会笑煞多少人。

而那有关红帕的小小风波也消散无果。太后不追问,内史官不追问,李恒也不追问,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我也落得轻松。只是那玉贵妃再来给我请安时,眼里多了些滑稽的东西。我不语,只数着指头盼望出宫的那天。

等树上的枯叶落得干净,出游之日也到了。

收拾妥当,出了宫门时,车队已经等在宫外。他站在旁边,笑得温柔。

“清涟,祈完福,若是累了便在寺内休息一晚。最迟明日,你要回来。我不想自个儿在空荡荡的寝宫入睡。”

我笑,“好。”

上了车,我便闭上双眼。回来,我有多么地不愿回来。车队一路浩浩荡荡朝慈安寺行去。这次出来近身之人我只带着小春。隔着布帘仍旧听到外边的嘈杂。慈安寺。心里念叨着,快有十年不见寺中故人,不知他一向安好?

到了寺前,吩咐侍卫在寺外守候,我只身向寺内走去。三步一叩,九步一拜,我拜得极是诚心。此刻已经不再纯粹为万民祈福,私心里更是想为自己祈得福芷。今日进寺,外人早被隔在寺外。平日香火鼎盛的慈安寺,此时倒也安静得很。进到寺里,在大殿内叩拜完,上了三炷香,一旁的沙弥便过来引我到后边禅房。

推门进去,无鉴大师正静坐在蒲团之上。径直过去,跪倒蒲团上,我慢慢叩首。

“师父,清涟回来了。”

“还是回来了。”无鉴叹气,手已经抚上我发髻间。“藏了这些年,终究还是藏不住了吗?涟儿,你自幼随我修身养性,怎的心智会乱成此番?”

我坐定了身子。“师父,当年您告知清涟命数之时,清涟还不肯相信。如今,却是不信不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脱不开这命数。清涟累了。”

无鉴闭目。许久,再睁开眼时,满是清明之色。“罢了。既然来了,便毋须再躲。注定之事,且放宽了心迎上去吧。去后山,洗洗你这污浊之躯。”

“是。”我再叩首,起身出了禅房。

无鉴在身后轻念,“我佛慈悲。”

后山丛林深处,有处天然的温泉。当年在慈安寺寄住时,我来此静修意外发现,日后便经常跑来洗浴。多年未来,没想那泉子竟也还在。水温刚刚好,我慢慢踱进泉内,一身疲惫也无影无踪。

举起手臂,内侧七颗红痣赫然在目。这些个痣,自我出生便带了来,却也将我一生的命数说尽。这些日子不曾在意,此时看来,那痣竟红得仿佛要滴出血般。

“命吗?”我闭上眼喃喃自语。

泡完,回到寺中随便用了些斋饭,我便回了厢房。累了半日,又在温泉中泡了许久,身子多少有些脱力,索性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却睡的极不安稳。当初在城外遇刺的场景一直在脑中不断重现,就连那痛都清晰不已。喊,喊不得。动,动不得。终于挣扎着醒来,竟已是深夜。此时,也才发觉,喊不得,是嘴中多了块绸布,动不得,是身子被绑在床侧。

“醒了?本想在你睡时动手,只是看着你这张脸,我竟下不得手去。”人站在我面前,手却覆上我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我不觉颤了下身子。

“我说过,你放了我肯定会后悔。如今,还有何话要说?”蓉儿伸手将我口中的布抽走。

“不要再回宫了。那个女人终有一天会杀了你。”我不觉说出口。说完便苦笑,按常理普通人应该用这仅有的机会呼救或者求饶才对。我却拿来说废话。

果不其然,蓉儿变了脸色。

“你的善心留到另个世界再用吧。整个慈安寺现在没有清醒的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逃出生天。”

说完,蓉儿将蜡烛扔到地上。

“皇后娘娘,您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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