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吗?
死了,这一世卑贱的命运还没有得到任何主观努力下的改善,便匆匆结束,结束的如此荒谬,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可以选择从头开始?她一直只看到自己不幸的一面,深深为这个世界的不公而愤世嫉俗着,却没有看到上苍给予她的慈悯,重新投胎算什么?被亲人抛弃算什么?脱离那个处于金字塔顶端的阶层,对于她这一缕保留着现代人自由徜徉的灵魂,其实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那么她耿耿于怀的有到底是什么?
想起了前世那段电影经典台词,她突然很想大声说——如果,如果上苍再给她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她想,她一定不会再这么浪费……
泥泞的空气,青草的香气,潮湿的土地闷着她剧痛的鼻子,锯齿的小草划着她细嫩的面颊,清清冷冷的气息灌入她的感官中。
剧痛,痛得抽搐,仿佛缺氧一般,胸口似乎断了好几根肋骨,而眼睛却在万般努力之下放弃睁开——
一漾血线,缠绕住视线,眼皮似乎黏搭在一起,一用力,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怎么了?她的眼睛怎么了?
“咦,她好像动了动——”
耳边蓦地传来一道恣意而任性的嗓音,悦耳得让人徜徉欲醉,然而声音主人的动作却不那么舒服——狠狠地,一脚踹在她胸口的痛处,她清楚地听到,一声断骨再断裂的微响传来,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劈空而来,她眼前一黑,虽是死死地咬住了牙关,却终究白眼一翻,再次痛晕了过去。
再次从昏迷中清醒,阿荆大张着嘴呼吸,每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都感觉肺腑火热得仿佛要爆炸一般,收缩到极致,又猛然扩张,简直就像是一尾濒临干渴死亡的鱼,那赖以呼吸的鳔已经无法再承载那份极致的渴求。
渐渐地,记忆如水一般缓缓流进她空白的头脑中,那双大睁的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是宇宙的黑洞,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她的灵魂,昏迷前血腥的一幕重重地刺激了她,她‘哇’地一口,喷出了一口淤血,疼痛回到胸口顿时松快了一些。
她自嘲地想,她如今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受了这样的伤,还能重新回来。
可是,阿棘呢?阿棘哪里去了?她来这个魔窟就是为了救活阿棘,如果反而因此送了阿棘的命,她到底情何以堪?
恍惚间,阿荆似乎看到一道飘逸的白影,渐渐走近,俯身拂开遮住她脸庞的脏乱头发,一双晃来晃去的不悦黑瞳——
“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来,我就把那小子剁碎了喂狗——”
阿荆猛然睁开眼睛,隔着粘在一起的几缕血丝,阿荆看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仿佛是聊斋里走出的狐仙,乌黑的长发铺展在背后,直拖到脚踝,眉目如画般动人,鲜润的唇瓣如新鲜樱桃,本该是天仙般的出尘气质,却偏偏透出僵硬的艳丽,就仿佛是戏台上扮演的神仙,看的人都为神仙的角色叫好痴迷,可是这其实不过是一个演员扮演的而已,真实与虚幻交织,看的人矛盾,被看的人更矛盾。
乌黑的眼瞳冷冷地盯着阿荆茫然的面庞,一丝厌恶滑过,红唇轻启。
“跟过来。”
也不管阿荆在那样的重伤下,是不是能够爬起来,自顾自在前面走着。
阿荆咬了咬牙,欲爬不起,不远处,蓝亦少年身边站着一名粉衣秀丽的女童,木半夏狠狠地向阿荆瞪着一双俊秀的眸,不甘地向白衣人躬身退下。
终于,阿荆踉跄着脚步,半跑着跟上了白衣人飞星流云的速度,她知道,只有跟着他,才能知道阿棘的情况。
进了门,阿荆才知道这是一间药房,浓浓的药味窜入阿荆的鼻中,在靠近里面的竹榻上,蜷着一抹小小如猫的黑影。
阿荆激动地就想跑上前,一只白的没有血色的手伸出来,拦住了她的脚步,她疑惑地看向手的主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白衣不染的药王谷谷主。
“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治好他。”
药王谷主也不废话,看着阿荆,冷冷地,甚至含着一丝不屑地道。
“什么条件?”阿荆问道。
“很简单,做我的药人。”药王谷谷主淡淡地道。
其实,阿荆和阿棘已经在他的手里,他根本无需和阿荆谈条件,可是,他更喜欢看到,人骨子里的贪生怕死,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利益,而放弃原本的信誓旦旦,每撕下一个人道貌岸然的伪装时,就是他一辈子最痛快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