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上午的路,宋柔柔早已饥肠辘辘,面前地上的石块在她眼里都变成了大饼。
这时前面走来三个少年公子,穿着华丽,其中一人摇着折扇,满脸傲慢。他一来街上,街上的人都纷纷躲开了,想必不是什么好主。看到走来的那小姐丫环主仆二人,便一齐大笑起来:“我说今日怎么早起就听到喜鹊喳喳叫,我还在想是会有什么好事,原来是遇到了佳人。”他撑开折扇,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绿衣服的丫头挡在了小姐的前面。
“丫头也俏得很啊,我喜欢。”摇扇子的公子伸手就要摸过来。手却痛的大叫起来,“谁!哪个混帐王八蛋敢偷袭本少爷?”
“是你家姑奶奶打了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怎么着,光天化日的,挑戏妇女,人人当诛!”宋柔柔挺身站了出来,她看不下去了,便顺手扔了粒石子过去。
“呵,又来了一个俏美人,这个更胜一筹喔,怎么样跟爷走吧。我们去酒楼听曲去。”这人裂着一张蛤蟆大嘴,眼睛却比猪还小。
“好呀,公子请先行一步,小女子这就跟上。”宋柔柔吟吟一笑,等他一转身,便抬起一脚狠狠地向蛤蟆大嘴的腰上踢去。那人一下子便跌到了地上,满嘴都是灰。原来这样不经踢呀。只是宋柔柔的中餐没吃,刚才又用力太大,头竟有点发晕了。
执扇公子恼了,“好你个小丫头竟敢羞辱我,小黑,快教训她。”他旁边一个黑胖子上来捉住了宋柔柔的胳膊。
她心中想到,“坏了,忘记了徐知询说的话了——不自量力。怎么就这样轻敌?他还带着下人呢!”
“我们是新上任的升州刺史王大人的家眷。你们休得胡来!”绿衣丫头突然大叫一声。
“你唬什么呢?当我傻啊,升州刺史现在是徐温徐大人,哪来的王大人!可是这儿是江宁县,我堂叔是县知事。”他摇晃着脑袋甚是得意。
“只不过是个知事,还是堂叔当着官,我还以为是你呢!哼!”一直未说话的小姐冷冷地说道,“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嘿,冰美人开口了,好好好,全带走。”
宋柔柔瞅见不远的地方来了几个官差,喜得大声呼救,“官爷,这儿,这儿有人闹事。”
官差走了过来,一见摇扇子公子,便作了个福。“赵二少爷,您有何吩咐?”
“完了,他们是一伙的。”宋柔柔的心都凉下去了半截。
“将这几个恶妇人全带走。她们是妖妇。”
三人被带到了衙门。惊堂木一拍,宋柔柔心下一阵叫苦,真是捅了马蜂窝咯,今天是真的惹下大麻烦了。想自己只是一名弱女子,学什么英雄救美人呢?
“跪——!”堂上一声大喝。官老爷来了。红石榴裙的小姐像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一脸不惊地站着,只听她慢声慢语地说:“我们不是什么妖妇,我们是升州刺史王戎王大人的家眷,王大人现暂居驿馆里,他现在定是在寻他的爱女。”
有位文书模样的人在堂上大人的面前耳语了几句,那县知事马上笑着站起来,“原来是王大人家的千金,本官这就送你回去。赵启!还不过来给王小姐陪不是!”
“叔叔——”
“朝堂上面谁是你叔!仔细掌嘴。”
那县知事差使人送主仆二人与宋柔柔到了驿馆。宋柔柔暗暗高兴,也好,兴许能讨碗饭吃。哎,世事变化快呀,这就到了快讨饭的地步了。
“小姐,那县知事还挺怕老爷的。”丫环说。
“那是,他只是个下级县的知事。咱家老爷可是上级州的正刺史,差得远呢。”小姐说。
主仆二人在那边闲话,宋柔柔这里却是饿得站不稳了。
“柔柔,你可回来了,老爷正差人找你呢!”一名深紫衣服的中年贵妇,一边说话一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衣服边上镶着金线,头上插着两根金镶玉的发钗。由一个小丫环扶着手缓步出来。
“柔柔?她在叫自己吗?我不认识她呀,难不成还有叫柔柔的?”宋柔柔心下纳闷。
“娘,我只是出去买东西了。”那石榴红裙的女子娇笑着拉过贵妇人的手。
“难道下人们不会买吗?”贵妇人说。
“他们只会买些粗笨的东西,我这可是买作画的宣纸。”
“你想溜出去玩,总是找借口。”贵妇人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宋柔柔站在一边暗自叹息,“原来她也叫柔柔,同名却不同命。想我宋柔柔儿时也曾在母亲膝下撒娇来着,可是战乱破碎了心中的梦。那一切只如烟花般炫丽,过后便不复存在了。如今囊中无银,腹中饥饿,更不知明日会露宿于何处。”
“咦,这是哪里来的丫头?”贵妇人看见宋柔柔,问道。
宋柔柔这才忙着请安,向那妇人跪下一拜。“小女子名叫——”正想说出名字来,心下又一想:“她也叫柔柔,生得富贵,自己也叫柔柔,却处于贫贱。她们知道我与小姐同名定是不乐意。”宋柔柔想起她父亲取的名来,柔柔这一母亲取的小字还是在她们面前藏起来的好,便又说,“小女子名叫宋福金,江夏人氏。”
“多大了?”
“十五。”
“母亲,我看她孤身一人在街上,便带了回来。”石榴红裙女子说完眼睛定定地看着宋柔柔,浅浅地笑着。她怎么不说是宋柔柔刚才为她解的围?哦,敢情是怕母亲责骂。
“那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街上?你家人呢?”贵妇人又问道。
“父亲在逃乱中死了,母亲在五年前失踪了,我是在佛寺长大,但庙里着了火,便流落街头了。”
“你可有什么远亲?”贵妇人又问。
宋柔柔摇了摇头。也不知大娘是否还活着,纵使活着,她也不会管自己了吧,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大娘就觉得宋柔柔是个眼中钉,何况父亲已不在人世?
“那——你可愿意留下在府中做事?”妇人问。
“愿意,多谢夫人收留。”宋柔柔欢喜地朝她磕了个头。心中又想,自愿为仆,总比被徐知询卖去做奴隶好。哪日不愿为仆了,随时可走。但眼下是不想走了,因为吃饭有着落了。
“看着倒是个伶俐的丫头,你就留下来吧。正好我府里也缺人了。”贵妇人说道。
“多谢夫人。”宋柔柔高兴地给她磕了个头。
午饭毕,宋柔柔被管家安在小姐屋里听差。
“你运气可真好,一来就到小姐屋里当差。”绿衣服的丫头说。“我比你大两岁,我叫绿珠,你得叫我姐姐。”
“是,绿珠姐姐。”
“小姐喜静不喜闹,你少呱噪。”那绿珠俨然一副前辈的口吻。
吃罢中饭,管家便着手叫人收拾着东西,往升州去了。寄于这家人的篱下,却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