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询带着宋柔柔刚跳入后院内,绿珠就从小径那头走过来了。
“福金,是你在那儿吗?怎么这会子才回来,大小姐找你呢!”宋柔柔将徐知询藏在一丛蔷薇花后面。“哦,我这就来了。”因不放心,她又回头看了那花丛一眼。
绿珠说,“你还看什么呢。那花有什么好看的,天天在那儿呢。”又说,“咦,那花里是什么?”只见那花枝晃闪晃闪的,宋柔柔吓了一跳,这下完了,他被发现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堂堂徐大将军家的公子,竟躲在别家小姐的花园里。要是给王静柔知道了可怎么办?说到底是自己是害了他。
宋柔柔在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懊恼,绿珠往前走,她不忍再看。绿珠说,“哦,原来是只大花猫呀,难怪你看得那么出神。”终是虚惊一场,宋柔柔长出一口气,她发现她的手里都沁出汗水来了。
晚饭毕,白日时的暑气还未散尽。王静柔命宋柔柔与绿珠二人在院中焚了一柱香,又叫绿珠搬来一张七弦琴置于石桌上。她将披帛甩于身后,伸出纤纤玉指轻抚琴弦。
宋柔柔看着王静柔,心下想到,“其实王静柔的相貌生得虽不是国色天香,让人一见倾心的那种,她的五官生得太硬,唇太薄,鼻子略显长,但这样的嘴唇与鼻子长在别人身上,比如说绿珠或是碧桃那儿,简直就是突兀,但在她这儿,一切又都是那么和谐,细看之下,竟还别有一种风情。她话不多,给人的直观是恬静,这又正好弥补了她相貌硬朗的缺陷。”
琴音在焚香的氤氲中袅袅升起。她谈得不及徐知询好,但也让人心旷神怡。她面前放着一本书,古怪的符号,仿佛天书,那是琴谱,宋柔柔却不认识。
以前金秋明教她学琴的时候,她总是装肚子疼。又弄坏琴多张,被大娘打了几次后,便不愿再学琴。金秋明也总是叹着气,说道:“女子不应这样!”
“那女子应是哪样啊?”宋柔柔趴在桌上,问他。
金秋明也不言语,眼睛看向他桌上一副未完成的画,那画上是个未着色的一幅仕女图。
“你识琴谱吗?”大约见宋柔柔一直盯着那本书看。王静柔扭过头来看她问。
宋柔柔轻笑道,“不,看不懂,奴婢哪里会这个。只是觉得那书好奇而矣。”唉,自己要是会就好了,也执一张琴到那赤霞谷里去抚一首曲子。
晚上宋柔柔竟然失眠了,她躺在床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徐知询,鼻间仿佛还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徐温家的前院的偏厅里,徐知询坐在窗下,正把玩着一面三角铜镜,那镜的背面画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向徐知询行了礼,“四公子好。”口中说着话,眼睛却是紧盯着徐知询手中的那面铜镜。
“哦,是董管家呀,来得正好,你见多识广的,你来看看这个,怎么会有这种形状的铜镜?镜上的花纹倒是精致得很。”徐知询指着那面三角铜镜说道。
“嗯,是很奇特。很少见的。”他心里却是喜不自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第四块铜镜,一定想法子弄到手里。
徐知询说,“奇特是奇特,但不是少见。那升州王刺史家有个丫头也有这镜子。”
丫头也有这镜子?那董管家心中更惊喜了,第五面也出现了。但他却故意说,“嗯,也许是出自同一个作坊呢。”
徐知询却说,“只是她的镜面上画的是菊花。”
“真是上天不负有心人!我董宏富的出头日子到了。”他正想着,徐知询又说,“升州郊外那个谷里,就是我上次带你去过的那个地方,你找人在那里建一座小屋,要雅致些的,且要快。”
“是,四公子。”他心内又说,“等我拿到了这六面铜镜,你就不是什么四公子了。不过得想办法将他的铜镜先弄到手。”
想到这里,董宏富说道,“公子,老奴现在在收藏铜镜,不知公子的铜镜能否让给老奴?您说个价钱,老奴愿意买下。”
徐知询说,“倘若是别的东西,我就送给你了,只是这个不能,我还要找一个人讨回一个说法。”这一日早上,门房周宝叫人来传话给宋柔柔,说是江夏老家来人了,在偏门那里候着。江夏老家?宋柔柔心下生疑,大娘不知去向,娘亲失踪。父亲死了,难不成是大娘家的人?她们什么时候这样好心来着?
偏门边的门房里站着一个宋柔柔不认识的人,下人装扮,一见到她就行了礼,“四公子一定要让小人将东西亲手交到姑娘的手里。”说着从背上取下一个长包裹递与宋柔柔。“四公子?哪个四公子?”她不解地问。那人却不肯说,径自走了。
东西倒是挺沉。为了答谢周宝差人传话,宋柔柔将身上仅有的十二文钱给了他作为小费,因为他看见宋柔柔抱着个大包裹走,眼睛看得直直的。
回到王静柔住的院子,宋柔柔拆开包裹来看,吓了一跳,竟是昨日看中而买不起的那匹绛红色的绸缎,昨日不是徐知询买去了吗?难不成那四公子就是他?
绿珠看到那匹布,满脸是疑惑和羡慕。为了团结与和谐,宋柔柔找来一把大剪刀,“绿珠姐姐,布也挺多的,分你一半好吧?做石榴裙最好不过了。”
绿珠面露喜色却故作矜持,“嗯,我平日里收的比你的还多。”宋柔柔早剪好了塞到她手里。
刺史府里合家欢洽,其实看似平静的表面,背后却是矛盾不断。
虽说是徐温家有意将王家大小姐聘与他们的义子,但是过了一年了,只是听说却不见任何动静。刺史府里又不好去问。必竟是女方,矜持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