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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温至打在这年的春天除掉了宣州的李遇后,朝中的几个老臣们一个个地对他恭敬了许多。

徐温乔迁到升州别院,下了不少贴子给众文臣武将们,邀请众人到他府上赏月吃酒。能赶去的,差不多都去了。当然这其中有他真正交好的,也有惧怕他淫威的,比方说就有这个叫李简的。他本是附和着李遇反徐温的,谁知李遇被徐温乱刀砍死,他便做了个墙头草。

这年头,天下正乱世,还是先保命要紧。只是,光说奉承话有何用,远不如实际的东西,于是有送金银有送珠玉,还有送美色的,有与之接成儿女亲家的。李简也是恨自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不然也能拉近点关系。

八月十五这晚,常州刺史李简在徐温的宴席上吃了酒,暗叹自己能力不如别人,只能屈膝他人之后,心中惆怅,带着一个贴身仆人到北湖来散心。

夜色如水,晚风习习。他走到一处水榭边,发现水榭下面飘着个什么物件,便唤过仆人,将灯笼伸得近些。李简细瞧下,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抱着水榭下方的柱子,头露出水面,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显然已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你快些下去!将她背上来,看否还有救。”李简指挥着仆人。那仆人便脱了鞋子,来到水中,将那女子背了出来,几番救治,她吐了几口水,头动了一动,口中嘤了一声。李简大喜,“姑娘,姑娘?”一叠声叫了好几遍,那姑娘并没睁眼,嘴唇动了动,又晕了过去。“赶紧的,将她背回府里去,看样子她还有救。”李简说。

升州的驿管,后院一间客房里,李简的夫人崔氏坐在床边,正仔细地看着郎中给一位姑娘反脉,那女子是她相公刚刚在北湖救起的,看这女子的装束不似普通人家中的,非大户人家便是官宦家的。须臾,郎中说,“因救得及时,她并无大碍,服些汤药,便可醒转过来。”

郎中走后,崔氏对李简说,“这姑娘长得真好,要是我们能有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李简说,“你喜欢,就留着她吧,待她醒来,问问她家在哪里,幸许人家肯给你呢!”

三日后,女子才醒来,她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旁边坐着一个小丫头,正打着盹。丫头突然醒来看见她正坐在床上,便高声叫着,“夫人,夫人,这位姑娘醒了。”一个身材略丰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和颜悦色的看着她,来的正是崔氏。

崔氏问,“姑娘,你醒了,你怎么掉到了水里?正巧老爷经过那里,将你救出,你是谁家的姑娘?”

那女子一言不发,只呆坐在床上,默默地流着泪。崔氏心想,救出的别是个傻子。那女子流了一会泪,在床上对崔氏磕了个头,“多谢夫人与老爷相救。小女人愿做仆人报答。”女子心中刚才想到,既然那人会将自己推下水,便不会让她继续住在家里了,在他人家为仆也比在自家做无权的主子好。

崔氏听了大喜,心中想,这女子会说完整的话,可见并不傻。便说,“看你也是个知书答礼的女子,怎肯让你为仆?你若愿意,我收你做女儿可好。我膝下无女儿,正想要一个呢!”

女子说,“如此,母亲在上,受女儿一拜。”她在床上又磕了一个头。

崔氏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子说,“原叫做静言。”

崔氏说,“好名字,你还叫这个名吧,我家姓李,你就叫李静言吧。”

王戎病故,徐温奏请吴王,封李正伦为升州刺史,由副为正,虽说是“奏请”其实朝中还不是徐温说了算。

李正伦升职后,并没有住在原王戎的府邸里,仍居原处,他一面是怕王静柔寒心,一面是自己家中后院的那片小湖以及湖内的一片荷叶。他将前院扩建,在正院的边上又建了聚贤院及清风院两处院所。

他与王戎处事不同,王戎自以为徐温旧友,不与一般布衣来往。而李正伦,则是散千金请来四处贤人聚在聚贤院,通宵畅谈家国政事。

王静柔自父亲病亡,桂姨娘殉夫,王静言失踪后,又病了几日,李正伦只安慰她,“自古便有生老病死,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李正伦又说,“夫人身子尚弱,需多加静养,我又是新近升迁。事务繁多,为了不影响你休息,还是住在前院书房吧。”

王静柔说,“只怪我身子病着不能协助夫君。”她心有不舍,却也无法,她也知上次小产,身子需多调养。

李正伦挑眉,“无妨,只是前院新盖了两处院所,你再添个丫头到那里吧,不如将福金调去。”

王静柔浅浅说道,“只是老夫人的绣品还需她绣——”

李正伦闲闲看了她一眼说,“我再找一个手更巧的顶替她吧。这事就这样定了。”

王静柔无奈只好答应,她不答应又怎样,父亲没了,一切就全靠夫君了。

其实王静柔心中想的是,传说李正伦喜欢福金,可是这姓宋的丫头,一切言行举止还算本份,倒是那个杜鹃,看李正伦时两只眼媚如狐狸,岂不正遂那妮子的意?只怕迟早是会出问题,李正伦既然将福金调去前院,便也将杜鹃换成碧桃。

王静柔又流产了两次,她的怀情变得更为古怪,宋柔柔着实吃了不少苦。

这一日,门前来了个跛着脚相貌狞狰的男子,年纪看着也不大,在府邸门前卖身为仆。深秋的天气,地上冰凉,他一跪就是一日。李正伦的贴身小仆看不过了,就拉了他进了府里,恰好给王静柔看见了。

王静柔一挑眉头,“周宗,谁叫你将这个花子带进来的!你胆子是不是越发的大了?”

宋柔柔忙上前一步说道,“夫人,是我叫周宗带进来的,公子说前院少个打扫的,要一个到前院去听差。”

“公子说的?”王静柔挑眉,哼了一声走了。

周宗与那人向宋柔柔连声道谢谢。跛脚男子经过宋柔柔身边时,她一眼看见他的手竟是白皙修长,那是一双怎样的手!那手一定是抚琴执笔之手。并且,他的独眼看着王静柔,眸光闪闪。

这人——,宋柔柔诧异,他一定不寻常。

她认为不寻常的人,过了一个月,却是安份的很,只是对王静柔特别关心,但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董管家董宏富。

从她到这府里一年多的时间,董宏富就偷偷到她们丫头住的屋子来过好几次,并且还旁敲侧击的问了她铜镜的事,宋柔柔心知有异,搪塞了过去。

只是王静柔一直没有怀上,宋柔柔的日子便不好过了。是不是该离开呢?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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