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君打电话给我时我只来得及说一句“有急事”便挂了电话。
我确实很急,宁小君打电话时我正提着包从家里冲出来,连鞋子都没穿好,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师傅,快,师大附中芙蓉路学生宿舍四号楼,麻烦开快一点。”
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得飞快,我犹嫌太慢,一个劲地直催,司机忍不住问:“你到底什么事?我已经把车开得飞起来了,你看看这表。”
我一听,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师傅,同学出事了,我都急坏了。”
那师傅便问出了什么事,我简单说了,他提醒我道:“你打了120没有?”
我一拍脑袋说:“真是急昏头了。”忙拿出手机打120。
从出租屋到师大四号宿舍楼本来就没多远,车又开得快,十分钟没到,车已停在四号宿舍楼前。我没等车停稳,就钻了出来,同时丢给司机二十块钱,说:“不用找了。”便飞奔上楼。
上得六楼来,已是腿脚发软,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奔钟秀儿宿舍,推开门,钟秀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见我进来,只是喘气,已说不出话来。
我爬上床去,只见满床是血。钟秀儿打电话告诉我说有流产现象,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万倍,吓得我牙齿直打战,一个劲地说:“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又说,“人呢,她们人呢?”
钟秀儿艰难地说:“有招聘会。”
“有没有通知姚建军。”
钟秀儿点了点头。
“别急,救护车马上就到,我已经打了120,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我太慌乱了,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一个劲地安慰钟秀儿。
钟秀儿估计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苍白着脸,张着嘴。
我看着钟秀儿那样,难过地说:“别说话,建军马上就过来了。”
我看到钟秀儿摇了摇头,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下来。我心里明白,钟秀儿肯定先给姚建军打电话,然后再给我打电话的,从我接到钟秀儿电话到坐出租车过来,起码二十分钟过去了,姚建军要是肯来的话,早该到了。
我心里骂着姚建军,嘴里却不断地安慰钟秀儿:“建军可能有事,一时脱不开身,你别难过,他要是知道你这样的话,肯定早过来了。”
钟秀儿后来告诉我说,她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她流产了,大出血。姚建军只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这时我听到楼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猜可能是救护人员来了,忙大声嚷道:“在这里,在602。”
几个救护人员一拥而入。床很高,下面是电脑桌,因为是热天,床上除了一床竹席外什么也没垫,血已经顺着床缝往下滴。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把钟秀儿从床上移下来,放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担架上,就撒开步子往楼下走。
我知道,钟秀儿这种情况很危险,万一迟延的话可能有生命危险。钟秀儿一从床上移走,我便下了床,胡乱从钟秀儿柜子里拿了几件衣服,便追着救护人员赶了下去。
急救车开着警报飞驰而去,我坐在车子里,紧紧握着钟秀儿的手,大气也不敢出。
很快,钟秀儿被送进了急救病房。
我站在急救室门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虚脱,手脚发抖,我扶着墙壁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坐了一会儿,才想起宁小君刚才来过电话,忙掏出手机看,上面居然有八个未接来电,全是宁小君的,心想这下肯定急坏了。
我按下回拨键,电话才响了一声便接通了,传来宁小君急躁的声音:“你没出什么事吧?”
听到他那么急切的声音,我心里一阵感动,过了好久才说:“我没什么事。”
“你声音怎么那么弱,你确定你没事?”
“我没事,钟秀儿流产了,已经把她送到医院,我现在在医院急救室的门口。”
他明显地长嘘了一口气,说:“急死我了,话也不说清楚就挂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呢,害我在电话旁守了一个小时。”又问,“你同学没事吧?”
“已经进了抢救室,希望没事。”我说,“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他说他已经争取到隆吉公司的代理权了。
“真的?你争取到代理权了?那么大的案子给你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呵呵笑着说:“是真的,你可以去看房了,买一套大一点的,先付了首付,这个案子一了结,我们就可以一次性全额付清。”
“真的?有这么好事,你真本事。”我还是有点不相信,犹疑地问,“万一官司没打赢,代理费会不会没有?”
“这是我接手的第一个大案子,我一定要赢。”
“你有把握?”
“你老公不打无准备之仗。”
我不禁开心地笑起来,又想到钟秀儿的事,心中不由一酸,怨道:“你们男人真是,那个姚建军到现在还没出现呢。”
宁小君说:“得,得,得,姚建军没来怎么把我也怨上了。”接着又说,“我们家连着有两件喜事,你前几天找到了工作,我呢,出道才一年,接了个大案子,我想请事务所同事喝一顿,你到时过来吧。”
我有点犯难,不知道钟秀儿要不要紧,又不好扫宁小君的兴,便说:“好,你订好房间,我到时再过来。”3
这已经是宁小君第N个电话了,在同事没来之前他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快点。我说很快很快,钟秀儿一醒我就过来。
“你到哪里了?”当我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时,他语气里已经略有不满。
“我还在医院里,你跟同事先吃吧。情况特殊,实在走不开。”
“不能来你先说呢,全世界都在等你一个人。”
“对不起,钟秀儿昏迷不醒,又没有其他人照顾,我放心不下。”我说,“你们先吃吧,一有时间我就过来。少喝点,当心身体。”
“你真是的。”他气恼地说。
我不知道让他生气的不是我的一再拖延与不现身,而是他本想趁今天当着他同事的面向我求婚,婚姻只有一次,他总想给我一些特别与惊喜,像电视上的那种浪漫与激情,让我痴痴地记一辈子。
我也不知道,我的这次决定影响了我一辈子,从此改变了我与宁小君相爱相守的人生。
我坐在电脑前面,脑海里出现宁小君手握求婚戒指,呆呆地站在走廊上的傻傻形象。我哭了。
如果……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太累了,整个白天都处于高度紧张亢奋之中。钟秀儿从抢救室出来后,我忙找医生问情况,医生说已经没事了。我这才放下心来,坐在钟秀儿床边,朦朦胧胧就睡着了。
正在朦胧恍惚中,远远地看见一堆人,都围着喝酒。我连忙挤身过去,可是我仿佛是空气,没人理我。我看见了宁小君,拼命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我迟了”,可是他也不理我,高举着酒杯说:“来,干了。”于是大家就干杯。
我成了空气,我急了,围着桌子转呀转,可就没人理我。
我看到他们一个一个地朝宁小君敬酒,嘴里说着客气话,宁小君则来者不拒,一一都同他们干了,那一份豪爽劲,看着叫人痛快。
可我知道他不行了,他酒量不大,喝得舌头都大了。我想抢过他的酒杯,可是我的手从酒杯中穿过去了。我真成了空气。
我越发急了。
这时,我看到他们的主任曾浩来了,他也向宁小君敬酒,宁小君毫不犹豫地喝了个精光。还把酒杯倒转来哈哈大笑。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曾浩走了之后,宁小君又与那堆同事划拳,闹得不可开交,我只有睁着眼瞎着急的份。
宁小君终于倒下去了,他的身子直往桌下溜。几个没醉的同事把他从饭桌下拖出来,然后把他送进了宾馆。我很想告诉他们我的家庭住址,但没一个人能听见我的声音。
同事都走了,只有一个人留下来了——蓝子怡留下来了。我听见她说她要给宁小君收拾一下。宁小君太脏了,满身酒味,还不时地往身上喷东西。蓝子怡给他洗了脸,洗了手,又把他脏兮兮的衣服脱了下来。
蓝子怡做得很好,很自然也很利落。可是当她帮宁小君擦抹身体的时候,我看见她停了下来,然后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宁小君那健美的肌肉,我听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甚至喃喃地唤着“小君”。
宁小君没有反应。她把脸贴到他的脸上,这回他的嘴动了动,像是在吃东西般咂巴了几下。她用唇吻了吻他的眉毛、脸、脖子,他低低地哼了两句,脸向她靠了靠。
她俯下身去,吻住了那棱角分明的性感嘴唇,这时他有了反应,他探出舌头伸进了她嘴里,放肆地吮咂着。她触电般地软了下来,“嘤咛”一声倒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