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寡寡,明月如洗。夜色如水纯净。秦国地处西部,地势高,一轮皎月似乎更近人。驿馆的东侧屋顶,身着月白色锦衣的男子随意仰在瓦上,目光看向下方。
庭院中刚建起的秋千花架,女子裹着玄色披风,颈边镶着白色狐尾毛茸茸地衬出一张精致小脸。披散的长发随秋千来来回回吹动,仿佛水中涟漪,从耳边波动到发尾,在空中撩起夜色之静美。
男子启唇无声的笑,手边酒壶一提,香醇醉人的酒液滑进喉中,些许落在衣襟,酒香扑鼻。摇晃在秋千架上的女子突然看了过来。
明明她在下,姿态淡淡的,却总有居高临下的威压。让他感到挫败。他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
一道玄色身影破开夜空,赵陵绾落在百里玉寒身边,随意地坐下。“你在躲我么。”她美目盼兮,如寻常女儿家嗔怪的神色。
你。在躲。我。么。
在她眼中他们已经可以用你我相称了么。他欢喜莫名,一抬头望进她眼中,不得不承认:“岂是躲你,只是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这乱世里,他想守护的唯她一个。而她聪明,冷静,有勇有谋,师承鬼谷一身凡人莫及的本领。他又有什么资格守护这样的一个她。
“别把我想的太神乎其神,”她扑哧一笑,“师父所授唯有兵法和阴阳术数,河伯娶亲一事不过是知道了天象变化,赠雪亦是如此。申屠武力也非我能敌,只是胜在出其不意。至于龙吟剑,乃是师父相赠的神兵利器,自有灵性。我之所以要夸大要张扬,只是为了此次出使能有更多筹码。而你,身为赵国上将,武艺高群,善于用兵,年轻有为,何须如此妄自菲薄。”
她夺过他的酒壶就往唇边凑,饮下一口香气缠绕唇齿,脑中却天旋地转。
“这酒,好烈。。。。。。”
她醉倒在他身边,口中呓语着什么,腮边犹有酒渍。
找到了你第一个弱点吗。他看着如此不胜酒力的她,心情大好。一直郁结在心的乱麻终于解开。
似乎不知何时起,她便是他心中唯一的困惑。
月上中天,秋季夜风有些凉意。他为她小心地拢上披风,抱起她跃下屋顶。
不远处高楼上,黑衣男子的身影在夜色中隐没。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冷冷的声音。
“好得很。这么些天晾着,赵国使臣倒是一点也没着急。”
“那么,大王预备何时接见?”身后还有一个男子,声音似乎病弱而中气不足,却不卑不亢。
“不如,明日。”秦王冷冷地勾唇,脑中却萦绕着方才那对男女的身影。
明日,注定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
胜败是赵国之存亡,荣辱,悲欢。
胜败,未知......
翌日一早,便传来要赵国使臣前往王宫觐见的谕令。
“秦人好生野蛮。不知接见使臣要提前告知么。”百里玉寒毫不客气的质问前来传令的司寇大人。司寇大人上次被他一句老当益壮气红了脸,自此对这位年轻俊美的赵国上将有所畏惧。不想此人今日竟如此大胆!敢说秦人野蛮!
秦国地处西陲,秦孝公之前一直被中原各国视为夷狄,不被允许参加中原各国的集团,才有了秦孝公发愤图强寻求变法最终任用商鞅使秦国成为人人恐惧的虎狼之国。
因此,一句野蛮最能攻击秦人。
只是司寇大人虽然生气,却也心中理亏。秦王把赵国使臣晾在驿馆久不接见,如今又突然宣见,确实野蛮。。。。。。真是不知大王是怎么想的。只好讪讪道:“上将军说笑,大王这是宽慰使臣急迫之心。”
申屠早为觐见挑选了几个符合公主条件的亲兵代替文吏上殿。虽然斗大的字不识,然而公主的要求也简单——
只挑出最有胆识的就好。
内堂公主车驾已出,车帘合拢。司寇大人心中腹诽:一个带兵打仗的女子,想必生的粗俗壮大。怪不得他负责赵国使臣的一应事物却至今未见这位公主相貌,必然丑陋不堪。想起传闻百里玉寒在赵国金殿上向陵绾公主求亲,暗叹俊美上将军大约口味有问题,怨不得说话总是气人。
车至咸阳宫正门天启门,一个侍女从车中钻出,躬身立于一侧。精致的车帘中一双纤纤玉手扶在侍女手背,一个着正红广袖宫装的身姿曼妙而出,一张眉目精致的脸,颠倒众生。步态端庄地站在地上,波澜不惊。
司寇大人吓得出神,这样一个柔弱曼妙的少女,打败了王翦将军?
“诸位使臣请把兵器交予本官。”门口值戍的中郎将笑眯眯的,口气却毫不客气。眼里只盯着赵陵绾的佩剑。
听闻是能发出龙吟声的宝剑,今日定要开开眼。
看来秦国之人并非都像那个司寇大人那么好欺负啊。连一个守宫门的郎官都敢自称本官。赵陵绾解下龙吟剑,抬眸看了一眼那郎官,微微一笑。那人受宠若惊,双手伸出来接剑——
赵陵绾头也不回的将宝剑往后一扔,申屠稳稳接住。面色僵硬的中郎将伸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收回。。。。。。
眼前是不曾见过的壮丽宫殿,需要人抬头仰望。高的看不见顶的台阶似乎直入云霄,云霄之上是咸阳宫正殿。
这样巍峨的建筑,让人有臣服的压力,有退缩的恐惧。
而赵陵绾一行默然而上,不曾恐惧,退缩,臣服。
她双手拢于身前,广袖风开。不急不缓。下颌微抬眉目垂敛,似乎没有人值得她看一眼。
她身边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如沐春风。
他身后一干男子,挺拔勇毅,有铁血的气息。
正殿内所有大臣所见便是这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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