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自个撩开发丝，昨日经过湖畔，将面上的污垢洗净，这一抬头，又是一阵寂静。面容有着还未褪去的稚嫩，但那白皙的面庞，精致灵美的容颜，眼底的那份清冷最为引人入漩，带着几分悠悠的憔悴，几年之后，不难想象，又是生生的红颜魄、魅人魂。
金妈妈失神片刻，嘴角笑着问我，“会些什么？”
颔首而立，娴静懂礼，把那些年学的礼仪姿势摆出，莺莺之口轻扯，“琴棋书画、吟唱舞姿，略懂。”
金妈妈不住的赞着一声‘好’，袖口中的十两黄金掏出，扔给了带她前来的那名士兵，笑靥如花，比捡到万山珠宝还高兴。
如此一来，我就只得随着金妈妈回那梦红楼。路上见了几个熟客，对着金妈妈言语调戏一番，金妈妈只回以娇羞一笑，倒是有一人，淫秽的眼神转向身后的我，惊得我忙急急躲在了金妈妈的身后。
“哟，瞧这身子骨还是个娃吧，让爷看看长得如何，才能入那梦红楼。”那手就要伸来，好在金妈妈顺手握住，柔柔的覆在男人的手上，声音魅惑至极，“死鬼，晚上记得来，我找几个新来的好姑娘伺候您。”
说完，又是一阵娇笑，拉着我就往前处继续行走，只是步伐又快了几分。
梦红楼是潘阳城最为兴隆的妓院，上至王侯百官、下至富商达贵，皆在此地醉生梦死，流连忘返。金妈妈领我入了一房，轻纱帐，绣花屏风，雕花拢柜，一张宽大的檀香木床榻上，是一袭绣满金线的蚕丝被，房内熏香环绕，铜镜梳台前胭脂各样。
随着我们进来的，还有一名稚嫩的丫鬟，容貌平庸，这才难以入金妈妈的眼。
“绾竺，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还不快去打水替小姐梳洗，完事了就带往厢房来。”金妈妈吩咐后，素手扯了帕子拍拍我的肩，笑着离去。
这个叫做绾竺的丫鬟，眼中是难得的恬静，在她为我备好了木桶沐浴之时，我问她，“多大了。”
“奴婢十五。”她的手轻柔的擦拭着我的背，声音很是小心翼翼。
“大我三岁，可不就是绾竺姐姐。”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舀水的木勺掉回洒满花瓣的木桶，我隐隐感觉水花微溅，打在了洁白的背上。
“奴婢不敢，还请小姐唤奴婢绾竺就好。”双手伏地，标准的卑微礼仪。
我叹了气，只一声‘起吧。’就再无吭声。这个乱世，尊卑不再是一字之差，而是天与地的距离，卑微的下人、低贱的囚犯、流离的难民，犹如蝼蚁一样苟活，难道、就无一乱世英雄，拯救世间的疾苦？
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稚嫩可人的脸颊白中透红。
“衣裳还是大了些。”绾竺将最后一个衣结打上，而后一支玉簪子斜插入我的发髻中。
“不碍事。”我笑着看向铜镜中的自己，以前，自个总是闲不住，更是静不下心来瞧着自己的模样，只听过翠姨夸过，‘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那时我也只以为翠姨是夸张了，还打趣道，‘又红又绿的，翠姨这话，花舞可不悦了？’惹得母亲和翠姨笑得合不拢嘴。
绾竺领着我到了金妈妈的厢房里，金妈妈见着我，那笑又乐了无数，遣退绾竺，余留我与她二人。
桌上放着的，是卖身契，这一签，可得用一生偿还，金妈妈虽说，只要赚够了赎金，就会放我自由，可这话我一字也不愿相信，稍退了一步，看向金妈妈的眼神几分的羞涩，“金妈妈，小女可是罪犯，若签了卖身契，交予衙府审核，那可是不小的罪。”
金妈妈也是知道的，可若不签，要是跑了不就亏大。我看得出金妈妈的担忧，主动上前握着她的手，如同贴心的女儿，“妈妈您养我四年，来日定赚取一箱黄金孝敬您。”这话一出，金妈妈见我颇为信任，也就点了头，毕竟我除了她这里，也无处可去。
“你取为何名？”
凉风兮兮，芳草霜绝华，瑶池曳曳，入朝芍药似牡丹，假而真，是亦非，美则含苞待盛下，方可辨真伪，雾霭浮浮，月夜笼沧桑，湖畔萋萋，看如芍药胜国花。
唇瓣轻扯，道，“就叫、芍药。”
“为何不叫牡丹，这才好听。”
深邃眸子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静谧，“世人只知牡丹富贵，却忘芍药能食。我虽不是牡丹，却要做那花相芍药，与国花一较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