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到客栈,也不过两个时辰后,我算了时间,蒙汗药的药效定是还未过,而小二也肯定的说邵痕绝没有离开过那屋。
推开厢房的门,见床榻上的邵痕睡得酣熟,丝毫不像醒过的模样,连我特意压在他身下的缎带也没有任何皱褶。
抿着唇上扬,还好、他却是无功夫,不然也不会沉睡这般久。
黄昏已经像青烟似地从四周升起来,夕阳渲染,在天际上蕴出层层橙黄。
“怎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这是邵痕睡眼惺忪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谁让你那么能睡。”我悠然自得的饮着手中的茶,对他的语气总是不自觉的娇蛮。
邵痕凑上前,手肘抵在圆木桌上的繁花布,他那勃然英姿的颜面仅与我隔着两指,我惊得放下手中的茶杯,水渍溅出数滴,“邵痕,你干嘛!”
邵痕挽起的黑发,顺着脸庞垂在一侧,他的眉梢很是好看,盯着我好一会,“不施粉黛而昭阳映雪,冰肌莹彻而滑腻似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更甚万千女子,可惜……”
甜言蜜语我可当真听得多,挑着眉一副冷清姿态,“可惜什么,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话。”
邵痕直起身子,口中不断发出‘啧啧啧’的声响,“可惜啊,性子过野,比不过那些闺房里的女子半分贤淑。”
我咻的从椅上跳起,直指眼前这人,“我可是梦……”本是想说‘梦红楼舞姬’,后面几个字生生被我给咽回去,顿了顿,才道,“我可是无数男子的梦中情人,怎的就不贤淑。”
“噗——”邵痕丝毫不给我面子,捂着胸口就这么放肆的笑起来,“就你这身打扮还有现今的模样,别说贤淑,就是温柔你都沾不上边。”
我恼极了,半年前我可是潘阳第一舞姬,墨渊也说我就如同跌入凡间的仙子那般安静灵丽,就算在安阳,紫兰亦说我气质幽兰,哪怕学了武,王爷也未说我有半分毛躁。
“哼——”我哼得大声,而后转身,“本是让店家做了好酒好肉,我现在就把菜退了,要吃、自个掏银子。”
刚开了门,邵痕就像着了火一样,急匆匆的立马关上了门,这会倒是好声好气的,“我的好芍药,我睡了整整一天,肚子早饿扁了,何况我身上没银子你也是知道,不给我东西吃还不如让我去死。”
“窗子就在那,虽说二楼,但头朝下跳也是死得快。”别过脸,依然仰着头假装不理。
“当真这般狠心。”邵痕又是憋着嘴一副我见尤怜之态,却见我无动于衷,忽的眼珠一转,捂着胸口那伤就坐在地上,还不断的嘟囔,“好痛啊,痛死我了。”
我猜着定是装的,可这模样也着实装得太像,以至于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蹙眉紧张的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在我想拨开他的衣衫之际,邵痕痛苦面容早已消失无踪,嘴角噙着邪气的坏笑,趁我不备在我脸颊上啄了一口。
我反手就一推,这回真真实实的撞在他的伤口,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没有来的一快。
邵痕不满的仰头,见我站得笔直,一副幸灾乐祸,“你这丫头没个良心,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拉开房门懒得理会,径直的下了楼。
云层遮了月牙,没了白昼的喧嚣与浮华,唯有融化的积雪散发出那渗入骨子里的刺冷。
这时候趁邵痕睡得深,简单的收拾包袱就蹑手蹑脚的出了客栈。
一身劲装,发髻依旧高高挽起,骑在白马上的我很是朦胧,瞅着身后的客栈的二楼,“我可是留了银子在你床旁,也算是对得住你。”
“这么点银子就想报那救命之恩,休想。”伴着夜色走出,是一身淡蓝色长袍的邵痕,如今他骑在一匹棕色马上,朝我移步而来。
“你不是睡着?”月色遮不住我的讶然。
“就知道你定会半夜跑走,别以为我不知道午时过后你就结了房账”邵痕说的那般自信。
“此趟出行我可不是去玩的,赶紧回去,别再跟我,何况你身上有伤,不能赶路。”
“我的身子向来硬朗,不过是小伤。”邵痕的眼中清澈见底,“别想甩掉我,我要随你、一生一世。”
“怎的就遇到你这么个烦人家伙。”见赶也赶不走,索性扯了缰绳脚蹬一踢,就往城外的方向潇洒而去。
身后的邵痕,眉梢飞扬,马蹄溅起白雪无数,迎着那风就追上与我并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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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行程,从皑皑飘雪的北方到阳光璀璨的南方。那山从雪白到翠绿、这天从森寒到暖和,只是我从不让自己多去欣赏这些难得一见的美景,始终策马鞭腾,只因为他、亦在安阳等我。
“芍药——”从侧边的那小河处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邵痕站在河畔的大树下,阳光透过那枝叶细碎的打在他白皙的俊颜,清澈似水,翩翩飞扬的白袍在他身上犹如谪仙。
我坐在大石上,眉间许是因着连日来不停的赶路而显得疲惫,邵痕曾问过我,为何这么赶着去古纥国,见我不回,也就识趣的再也不过问,但偶见我疲惫之态,他总能变着法让我笑得放肆。
“芍药,看我采来了什么。”邵痕走向我,手中拿着一枝红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芍药、你就犹如红梅这般傲人,却也让人疼惜。”
“别拿对着别个姑娘那套甜言蜜语敷衍,你的话真心听腻了。”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接过红梅捧在手中。
“我可从未对其他姑娘这么真心说话。”黑瞳炙热,却被我以为又是打趣,将红梅扔还给他,扬起的青丝在空中飞舞,“走吧,不然待太阳下山,还找不到城镇投宿。”
于是,白马棕马又开始了无尽的赶路。早在数日前就已进入了古纥国边界,这唯美的山河不同于北方的浩瀚,却独有一番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