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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时候,听说皇上领着随从的人员驻跸热河巡幸蒙古诸部,这样算来,大部队回京得再拖上数月。瓜尔佳氏近来看似安份了很多,甚至私底下有没有别的心思我没有去考量;倒是另两房的妾氏在我面前熟络了起来。

我知道是我那天的话起了威慑的作用,但同时也给了她们些许的希望与盼头。在阿哥这样的府第之中,最重要的或许不是留住男人的心,而是育下子嗣给自己留条后路。她们固然羡慕我的地位,但绝不希望像我一样收养他人的孩子。所以她们算是看准了出路,知道我与瓜尔佳氏之间,谁才更能帮助她们。

这天正在房中看书,却听门房来报,说是我娘家中人来访。我听了门房仆人的话,有些讶异的看向乌勒丹。按说有人前来,也该早几日知会一声,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急事儿,所以才来得急急忙忙的?

让门房处的人去带人进我院来,我令乌布里准备茶水点心,便让乳母将吟儿喂饱逗着玩。家里人还没见过我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名义上总是我的女儿,也跟外家沾得上一些关系。

小半会儿的功夫,门房仆人领着一位女子进来了。看眉眼有些眼熟,但我肯定我失忆后没有见过此人。倒是她一进门,乌勒丹与乌布里显得相当的意外;她跟我行了礼后,乌勒丹姐妹也急急的跟她请安,嘴里念叨了句:“五小姐吉祥。”

五小姐?我有些吃惊的望着她,是那位嫁去盛京的姐姐?

五姐对乌勒丹姐妹点了点头,让她们起身伺候,这才一把拉起我的手细细的看着。看年龄,五姐比我大了三岁左右,或许是盛京的日子不如京城好过,她的眼角竟已经起了细细的眼纹。

“我听额娘说了,当时我在盛京也不能回来看看你。这次跟了夫家回来省亲就急急来瞧你来了,这看上去只是不记得姐姐了,倒也没什么大的不妥。”五姐见我好模好样的,似乎放下心来般的喘了口气。

我笑笑,有些羞然。面对着亲人,却喊不出名字,这是相当的尴尬。乌勒丹似是看出了我的窘迫,趁着端茶的功夫帮我介绍:“当初小姐醒来,又是要嫁人的当口,夫人许是说得不够全面。小姐只知道自己有哪些姐妹,却不知五小姐的闺名。”

五姐恍然的看向我,笑了笑道:“我叫乐兰,跟你六姐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我点点头,真心的笑了出来。虽然对我来说,她是熟悉的陌生人,但却是我亲人,是我不用提防之人。虽然与娘家来往的少,但总在面对她们时倍感亲切。这或许就是骨肉连血的亲情感吧,无论去到哪里,或是经历了任何事,都是无法抹灭的。

“额娘拖我捎了封信给你,你先拿着,等我走了你再看。”乐兰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于我,“其实我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也是全家人期盼知道的。阿玛额娘嘴上不说,却总也希望你好。特别是额娘,她是你的亲额娘,总是牵挂着你的。当然咱们也知道,你不是嫁入平常人家,这天家皇室的,也不是说抛头露面就能抛头露面的,但凡有着机会,还是回去看看阿玛额娘吧,关柱也是常常惦念着你这个亲姐。”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心思百转千回。确实,出嫁这近一年来,我除了回门那天回了娘家,往后便再也没回去过,书信也没捎过;查证张氏早产的事儿也是乌布里出面找的叔家的兄弟,这件事或多或少肯定是惊动了家里人,这才趁乐兰回京省亲的机会找她来探我。

我将书信收在袖笼之中,抬眼看向乐兰道:“姐姐说的是,这一年来我也是疏忽了,没捎个只字片语回去。我在这里大好,姐姐回去后跟额娘说说,让额娘别生我的气。往后啊,我会多给额娘写写信,也好令她安心。”

乐兰点点头,这才舒心的笑开了来。

又聊了许多,关于我在府中的遭遇或是别的什么,我也没太多说;乐兰也适当的问了问关于我找人出去查食方的事儿,我都淡淡的扯开了话题。既然不想把这件事揭开,就无谓让太多人知晓事情的内幕,即便是娘家人,我也还是避忌的。

娘家让她捎的信与话都谈完,我便让奶娘抱了小格格出来给她看。她一脸高兴的抱起孩子,说是小格格长得水灵;我知道她已经有几个孩子,看孩子又有心得,这话说得我心里也高兴,便说将来要给她取个好听的大名儿。

乐兰问了小格格小名,略加思索便说:“既然叫吟儿,往后里也好改口。我看你府中满池的清莲,不如就给她取名莲吟吧。”

我听了这名,乐了:“没听说姐姐嫁去江南啊?怎么取的这名听来有江南碧玉的味儿?”

乐兰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探究:“妹妹过去,可是很喜欢汉家儒学,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挑了去宫里给公主侍读的。”

我顿时无语,原来乐兰是投我所好取的这名,我却拿她说起笑来。莲吟这名好,听着就觉得多了几分江南小女儿家的柔美。我点头笑着,说是就取这名,惹得乐兰又拿我是一顿数落,说是虽不记得往年的事儿了,性子却是一点没变。

后来本要留她吃饭,但她说已经在娘家看过阿玛与额娘,又赶来看到我了,就要赶着去夫家。我想想也是,毕竟是已经出嫁了的人,总往娘家跑是不太好的。我挑了些礼物让她带回去给她的几个孩子,说是做姨的一点心意,便让乌勒丹送了她离去。

让乌布里守在屋子外面,我回到内屋拆开了书信。额娘的字很是清秀,洋洋洒洒的竟也写了三大张纸。书信写的是汉书枊体,额娘习字倒也有她个人的喜好。我展开信纸细细看来,内容竟是令我大吃一惊:

“苏勒,额娘自你出嫁,总盼着你能将你的消息捎回一二。但或许是因为你的身体状况,所以你不曾这样做过。嫁去十三阿哥府,并不能因为你是嫡福晋就会从一开始过上外人眼中的好日子。你的过去你的一切,虽然知晓的人并不多,但是你的丈夫却是一清二楚。额娘能够想像得到你所遇到的遭遇是什么,而你或许曾因此而倍觉困惑。但是额娘相信,以你的天性,你不会任自己一直处于这样的困惑而不去寻找解答。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额娘认为你应该是已经由乌勒丹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你所遗忘的旧事。

当初你忘记了一切,我也曾想过这样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摆脱了过去的纠葛,你能重新来过,那么相对于你的这段婚姻,你或许会比较幸福。但是我思前想后,想想十三阿哥的那种心性,便再度明白,隐瞒不一定是正确的。你有权知道属于你的往事,人不可能活在没有回忆的世界,所以即便是你看到这封信时还没有从乌勒丹那里知晓你的过往,那就让额娘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当年你有幸入宫侍读,与四贝勒互通情愫。你一直隐瞒得很好,所以家里人也无人知晓。但是自从殊兰无意间听得你与乌勒丹姐妹的密谈之后,这件事便多了两个知情者,也就是殊兰与我。

按说四贝勒钟情于你,以我们的家世,你若嫁入四贝勒府当个侧室也没什么委屈,但我却不能放任你与他的感情于不顾。你是兆佳氏唯一的嫡女,你是兵部尚书玛尔汉的女儿,你命中注定就与四贝勒无缘。

命运是多么的奇妙,如果我不对你加以阻挠而任由你逆天而行,我不知道你最终的结局将会是什么?

看到这里,你或许会愤怒,作为你的额娘,我凭什么以天命来干涉你的姻缘。苏勒,请相信额娘,额娘能看到你的宿命,知道你的姻缘花落谁家。只有在正确的轨道上向前行进你的人生,额娘才能保证你的将来无所烦忧。

但是似乎,我错了。

天命或许不可更改,但人心却并不能随着天命而完全契合。你虽然按照你命定的轨迹向前行进,但这过程,或许带给你的只有更深的痛苦与无尽的烦忧。如果在这过程中,你找回了你的记忆,那么你所要承受的将会是比你现在正在承受的更加痛苦。额娘错了,当初就错了。虽然我一直认为我的出现就是为了带给你正确的人生,但到现在,我还是认为自己做错了。

苏勒,你一直能理解额娘的内心。请你不要追问这一切,也请你把对你阿玛的恨念统统放下。我看得出,当初你醒来能接受所有的家人,唯独不能接受你的阿玛。额娘现在只能跟你说,你阿玛没有错,错的是额娘。

你如今已经嫁给了十三阿哥,已经是十三福晋,我请你千千万万要保重自己。今日额留下的迷题,总有一日额娘会亲自为你解开。但在这之前,请你安心的过你的日子,额娘之所以提及这些,就是为了日后当你面临磨难时,心理有所准备。

苏勒,看完此信便毁了它吧。额娘一直写有手札,总有一天,它是你的,你会由其中明白一切。”

我怔怔然的倚在桌边,脑海中一片混乱。额娘的信中透露着一个信息:她是知晓我命格的。而她之所以在不说明全部事情真相的情况之下写这封信给我,目的就是要我好好的跟十三生活下去,而一切的迷题,大概只会在她……临终的时候,才会告诉我。

她的信写得既开阔又隐诲,我却能由字里行间读懂隐秘的信息,我想,我自小跟额娘便有了亲密无间的默契吧。如果真像额娘所说她了解我的命格,那么这样的默契会不会是她有意为之?

到底我的身上,还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有些头疼的揉揉了额心,努力想要去回想过去的一丝蛛丝马迹,但却是徒然。揉了揉手中的三张纸,我决定放开这一切,既然我的命格便是做胤祥的妻,我便接受这样的命。命中注定我是十三福晋,否则以四贝勒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错过了我?

我想,我是相信命运的,但我看不透命运。额娘正是了解我,所以当初才会硬生拆散我与四贝勒的吧?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如今我也没有特别感觉到愤怒,相反,看到了额娘的信,我更有一种解脱。

胤祥,这次你由热河回来,我一定要与你好好的谈一次。没有了回忆的我,能够顺从的,也只是我的一颗心。

“乌布里,点灯进来。”打定主意,我便豁达了。

乌布里点了灯进来,我揭开灯罩,将信放在了火苗之上。看着火一点点吞噬写满秘密的纸张,乌布里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这丫头大概是在想:额娘到底跟我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急着把信给烧了?”我斜眼看她,嘴角隐着笑。

乌布里点了点头,一脸的好奇。

“我烧掉,当然是因为这上面写满了秘密。”我似笑非笑,“当然,我可以告诉你,你要听吗?”

乌布里一愣,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知道了,就有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招来杀身之祸,你真的要听吗?”我站起身来,将即将燃烧怠尽的纸灰扔入灰盆。

“小姐……”乌布里看我一脸笑意,知道我在逗弄她,便不依的撒起娇来。乌布里与乌勒丹有所不同,乌勒丹因为是姐姐,沉着稳重,性子也安静;乌布里就显得泼辣与孩子气点,但也更显出她的可爱。

乌勒丹回来后,说是乐兰还捎了四个字:顺其自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当面跟我说这四个字,却要由乌勒丹来转述。看出我有疑惑,乌勒丹笑说:“小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奴婢都会一一告诉小姐。但五小姐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蹙眉细想,为何她所说的话跟额娘的这般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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