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胤祥直到晚上才姗姗归迟,才进了屋子便急不迭的脱鞋上榻。乌勒丹拧了热巾给他抹尘,乌布里也沏好了热茶置在他手边。我看着他有些疲倦的脸孔,便朝乌勒丹姐妹打眼色,示意她们先行退下。

十一的天入夜已经很凉,胤祥的鼻尖却微微冒着汗沫子。我在他身边坐下,伸手细细的抚去他眉宇间的起伏,他抬眼看我眼中微微有丝放松。

“想是有什么事能了了?”我浅笑看他,抓起他的辫尾把玩起来。

“你真是先知了。”胤祥笑笑,拉我坐近他怀中。

“如果不累的话,说来听听。”我端起茶递于他嘴边,他倒是自觉,不用我出声张嘴就喝。

“今儿四哥才又把这些日子的细末说于我听,原就知道朝堂之上不得平静,却不知原来还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儿。”胤祥接过茶杯,眼睛却盯着我不动。

“关于八贝勒的?”我转念便把事情想到了八贝勒身上。

“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皇阿玛在九月二十四那日遣官以废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而大哥在此之后便显露了争统之意而遭皇阿玛严斥,谓其‘秉性躁急愚钝,岂可立为皇太子’。大哥或许就此断了争位的念头便偏帮起八哥,还向皇阿玛进言‘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钦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胤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孰知皇阿玛却勃然大怒,遂命将张明德拿交刑部审问,并于当日召诸皇子至,追述大哥前言,称:‘朕思胤禔为人凶顽愚昧,不知义理,倘果同胤禩聚集党羽,杀害胤礽,其时但知逞其凶恶,岂暇计及于朕躬有碍否耶?似此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为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所不容也。’”

九月二十四日……我微微笑着,我正是赶在那一日之前去见了皇上,胤祥说的这些在我们出来后都获知些许,那么胤祥旧话重提说的又是哪桩?

“后九月二十八日,八哥奉旨查原内务府总管、废太子胤礽之奶公凌普家产后回奏,皇阿玛却又说:‘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所查未尽,如此欺罔,朕必斩尔等之首。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朕何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称道汝好,朕即斩之。此权岂肯假诸人乎?’”胤祥将此事说的较为详细,就连皇上的话都说得如同现场听来的一般。

“这些话是四贝勒说与你听的?”我岔开了他的话,提出疑问。

“是。”他点头,眼神有所探究。

“你继续吧。”我微微一笑,掩去心里的想法。

“次日皇阿玛再召众皇子至乾清官,说‘废皇太子后,胤禔曾奏称胤禩好。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大宝岂人可妄行窥伺者耶?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胤礽,今其事旨已败露。著将胤禩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胤祥继续说着,目光变得深遂起来。

我抬手制止了他:“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你四哥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我听?这弄得像你与四贝勒之间相互传递皇上那里的消息似的,还给传到我这里来了。”

“你倒在这会儿怕起来了?当初怎么有胆子单独去见皇阿玛?”胤祥一哂,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

“又是你四哥告的状?”我耸了耸鼻子,心里对四贝勒这样的行径不以为然。

“你啊,也不看看当时是什么样的环境?莫说你这样的胆大吓坏了德妃娘娘,就是四哥当时也……”胤祥像是想到了什么,及时打住了话题。

我瞅了瞅他,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这事才传了出宫,九哥与十四弟便入宫前去阻谏,十四还奏言他们几个愿保老八并无异心,却不料此举却激怒了皇阿玛,惹得皇阿玛怒他们是梁山泊义气。”胤祥刻意忽略我的不悦,又开始先前的话题:“后来十四于言语间冲撞了皇阿玛,皇阿玛一怒之下竟然撰稿刀要砍他。亏得五哥当时也在场,跪抱劝止,后又有其它几位兄弟叩首恳求,皇阿玛方才作罢,命诸兄弟将十四责打二十板,赶出宫了事。”

“说到这里,算是跟八贝勒扯上一些边了,但是最主要的你还没有说出来。”我摆了摆手,不耐烦他说得这样啰嗦。

“我们只道是大哥被削了封号,但是还有些事是发现在大哥被削爵之前,但我们却不知道的。”胤祥有些神秘的说道。

我细细一想,莫不是额娘札记上所说的……

“那张明德一案审结,皇阿玛因之谓八哥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张明德情罪极为可恶,著凌迟处死,行刑时令与此事有干连的诸人俱往视之。”胤祥倒也不卖关子,“大哥被削封却是因为三哥于十月五日奏称大哥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二哥,致使其言行荒谬。皇阿玛这才革了大哥的王爵,禁于府内。”

三阿哥?我心里一愣,急急看向他:“这些话是四贝勒告诉你的?”

“是。”他点点头。

“我们出来是十月中的事儿,到如今也有近一月了;你被责令不得入朝堂议政,又不得与其它皇子过甚从密,你不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我盯着他的眼睛,内心跳得很是厉害:“可是你前前后后偷着去见四贝勒也有多次了,何以今日以前四贝勒却从不提及这些事儿?大阿哥的事儿你是从四贝勒那里听来的,可八贝勒的事儿既然发生在前,何以四贝勒从来不提?”

“丫头,你在质疑四哥?”胤祥皱起了眉头,疑惑的看着我。

“倒也不是。”我摇了摇头,我总不能说之前他出事四福晋有意无意间暗示我三贝勒与胤祥有旧怨,更不能说如今四贝勒又在他面前提及三贝勒的事吧?这么说,就把我的怀疑说得太明显了。如果我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就不是三贝勒对胤祥有忌惮,而是四贝勒对三贝勒有所忌惮了。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如今大阿哥已经被削了爵,八贝勒又被降为闲散宗室;太子眼下被废,挡在四贝勒前面的就只有三贝勒了。三贝勒的额娘是荣妃,地位与荣宠并不比德妃娘娘低;而三贝勒在排序上又比四贝勒前,在文武上也得皇上喜爱与器重,他确实是四贝勒的一个劲敌。

四贝勒会把这些事告诉胤祥并不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一直视胤祥为自己人,这样做无非是加深他们之间的联系,敬告胤祥撇清是非利害关系;但是为何之前他却只字不提,偏偏在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我想四哥之前不与我提及这些事也是出于保护我的立场,毕竟我刚由宗人府出来,知道太多朝堂上的事儿于我不利。要不是今日我把你的话带于四哥知道,我想他依旧是选择隐瞒于我。”胤祥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集中注意力。“还有一件事儿。”

我一愣,果真打起精神来听他说话。

“十月二十三日皇阿玛微恙便自南苑回官,后召见八哥,随后又召见二哥。继而内侍传谕曰:‘自此以后,不复再提往事。’”胤祥以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神色有些肃然:“尔后皇阿玛常常召见二哥,无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但皇阿玛于众大臣提出要再立太子一位时,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

“皇上怎么说?”我知道皇上当然不会答应,但结局虽然早已知晓,过程我却更想知道。

“皇阿玛今日对众臣称:‘立皇太子之事关系甚大,尔等各宜尽心详议,八阿哥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胤祥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暗暗吃惊,纵使皇上意属并非八阿哥,但此话甚是伤人,不仅伤了自己的儿子,还伤了自己的妃子。

“所以今天我把你的话说于四哥听的时候,他很是吃惊。”胤祥轻轻叹息:“前几日四哥就跟我暗示过他要向皇阿玛保二哥,不料今日你就……”

是啊,我以一介女流之质却窥得了皇上的心思,这是何等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儿?可笑的是这并非我天姿聪颖,只不过因缘际会得了些天机而已。我想帮的,并非他四贝勒,我想帮的,也只是我的丈夫胤祥而已。然而胤祥与四贝勒的关系盘根错节,相缠已深,无论是从情理上还是从利益上,都不可分割。帮胤祥就等于是在帮四贝勒,不可避免的,我与他之间,仍然会有交集。

“今是十一月十四了吧……”我暗暗掐指算着日子,不到一个月,敦恪公主就要出嫁了,这个时间点真的是很微妙啊……

“十三爷,福晋。”乌勒丹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我飞速的抬眼看了看胤祥,他眼中有丝不悦。

“什么事儿?”我挑紧儿问话。

“石佳福晋那儿差人来传话。”

我又看了胤祥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这会儿我心里乱着,她那里定是有什么才急着夜里来递话。别不是小阿哥有何不妥,你得赶紧去看看。”

胤祥无奈的看了看我,一直握着我的手不由的紧捏了捏我:“有时我觉得你又太直白,这话要是叫有心人听了去,拿到宫里搬弄是非,你又是说不清了。”

我啐了他一口:“别不是十三爷自个儿听着不舒服,拿话来压我呢。”

“嘴贫。”他笑着摸了我的下巴一把,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你早些歇着吧。”

我一愣,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觉心底有些难受起来。

“早些安置吧,这些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说得清的。说给你听,就是想找你说说话。”他撇开了眼,转身向屋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硌得慌。

待他离去,乌勒丹这才进来伺候我安置。我有些怔怔的看着她,突然真的有了倦意。一府的嫡福晋不是那么好当的,白日里乌勒丹才与我报了府中的帐目。自胤祥被圈以来,宫里停了胤祥的俸禄;府中虽说人口不如其它贝勒府多,但大大小小也有几十口人,吃穿用度哪样不要银子?

不敢说是捉襟见肘,但较以往却是有些紧困了些。我暗暗叹气,这些烦心的琐事我也不愿与他提起,好在我私下也有些存银,加上额娘留给我的、我的一些嫁妆,总能度过这段时日。但愿皇上早些气消,早些让胤祥回到朝堂,这样府中也不至于出现用度上的危机。

“小姐,你可还在忧心帐上的事儿?”乌勒丹细心的观察到我的愁容。

“是啊,没听过哪个皇子府上过得这样凄凉的。”我打趣道,起身去梳洗。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梳洗得很慢,细细弄了好些东西才突然惊觉夜很深了。我不由的叹息不已,懒懒的往床里躺去。乌勒丹一脸的不解,却仍是替我掖好被角才出去。

瞪着漆黑的床顶,我却没有一丝睡意。原来有些东西只是我在扮轻易,扮大方而已。以前是不知道彼此的心意,我只求平波无澜的平静生活。可是如今与他交了心,才知道什么叫做妒嫉,什么叫做失意。

虽然我明知道皇子不可能只有一房妻子,但是如今,我真的感觉自己难以接受。突然之间,我明白了八福晋的想法,无论她出于什么原因,或是她不许八贝勒收妾会为八贝勒带来多少非议,至少她顺从了自己的心去活,她目前要到了自己的唯一,她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到的。

而我,似乎一直在认命,唯一要到的只是胤祥的心。

我不知道,我是从何时渴望这种一对一的感情,似乎才冒出头,又似乎与生俱来的念头。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爱”。

沉沉的睡去,梦中似乎有谁在叹息,一声一声的叫着我是个傻瓜,我想抓住他,却只抓住一阵风……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