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果然拒绝了康亲王椿泰等人对马齐所定的斩刑,反而将其交由胤禩拘禁。我想皇上总不是为了让他们固结朋党吧?就像胤祥说的,马大人一众人等保荐八贝勒并非出于私心,毕竟除了太子以外,比较出众的也确实是八贝勒;至于四贝勒,早些年皇上还批过他喜怒不定,加之四贝勒有意低调行事,从不与人交恶也从不与人结党,相对于八面玲珑的八贝勒来说,四贝勒并不讨喜。
胤祥更忙了,有时回府已经是月上树梢;他依然夜夜宿在我屋里,不是细谈朝中的局势,就是与我吟诗作画。我明白他的用意,他想让我快点好起来,然后再生一个孩子。我与他,都极其盼望着自己的孩子,甚至为了这个,他都不去别的院中走动。
可世事并不总朝着我们的想法来进行,或许是胤祥太过冷落另外的子嗣,二月下旬的时候,石佳氏的孩子竟然因为一场大病而丢了性命。胤祥听到消息后忡怔了好久,我看着不忍,却无力安慰他什么。府中的丧事是我一手去办的,可是石佳氏到底对我存了怨念,看我的眼神变得淡漠起来。
转眼到了三月,皇上一道旨令下来复了太子的位,紧接着加封诸皇子。皇三子、皇四子和皇五子进爵为亲王,皇七子与皇十子进爵为郡王,皇九子、皇十二子和皇十四子也进封为多罗贝子,唯独是被圈的皇长子、皇八子与皇十三子未得任何晋封。
胤祥连着几夜迟归,归来时也总是自锁于书房。我知道他心里苦,先前被圈的风波刚消停,后又承受丧子之痛,紧接着又在朝堂上被皇上冷落,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来,他除了以酒解愁,也实无他法。
到了四月,皇上又照例巡幸塞外,太子、皇三子诚亲王、皇七子淳亲王、八贝勒、皇十子敦郡王、皇十三子和皇十四贝子皆在名单之列。胤祥回了府后一直阴沉着脸,瓜尔佳氏有事来请我也让乌勒丹给回拒了。
“皇阿玛这是看重我呢。”胤祥嘲讽的笑着,眼底有些阴霾的风暴。
我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他郁郁寡欢我能理解,但他的不平又是来自于什么?
“偏重着太子也就算了,偏要把我也拴在腰带上才能安心么?”他的右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茶几上,手背上青筋暴突。
“其实的姑且不论,为什么偏偏就有太子、八贝勒和你呢?”我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抚摸着他的背脊平复他的不平。
“丫头,你说皇阿玛是不是对我彻底的失去了信心?”胤祥猛的回过身来,双手紧紧的捉着我的肩膀发问。
“我不是皇上,我不能妄语。”我摇了摇头,“但是胤祥,这回这件事弄得大了,牵扯的人太多。哪个不皇上的手心手背?牵皮拉筋的多了去,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复立太子?”
胤祥瞪着眼看我,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显见着朝堂之上八贝勒的势力太过嚣张,所谓功高盖主虽然用在八贝勒身上并不完全合适,但至少他的抬头并不是给其它阿哥压力,而是给了皇上压力。”我伸手反捉住他的手臂:“加上你又在这种情况之下做了动作,你认为皇上会把这些看作什么?是你个人的行为?还是你背后的那个人?”
“你是说四哥?”胤祥狐疑的松开了手,眉头皱了起来。“可是那只是我……”
“那只是你一时冲动的想法,我知道,四贝勒知道,你认为皇上会不知道?”我打断他,“皇上对太子固然失望,但他这次废了太子却显得太过匆促,连他自己都后悔。因为他忽视了其它皇子对储位的野心,所以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复立了二阿哥为太子。但是太子未必就没有错,未必就没有夺位之心。他在位这么些年,早也曾听过他抱怨这个太子当得太久,要是你,你能只提防着八贝勒而不担心太子么?”
“所以皇阿玛把他们二人带在身边,加以防范,并且令到他们二人相互制约。”胤祥点了点头:“但是皇城里的局势皇阿玛又不放心,担心余下的皇子结党成盟,所以把我从四哥的身边带走,同样的道理带走了十哥与十四弟,却把九哥放在京城。”
“胤祥,你与他们最不一样的地方是,你太在乎皇上对你的看法。”我轻叹着,伸手抚着他的脸:“你们都很难,总都有人想着那个位置。那么难道皇上就不难吗?你们哪个不是他的儿子?闹得如此这般父不成父、子不像子的局面,谁又能好过呢?”
“丫头……”胤祥面色一松,伸手将我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这才是开始呢。”我在他怀中冷哼,想着札记上所记载的一切,心头没由来的一阵发寒。
“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他亲昵的蹭了蹭我的头,嘴更是一路吻下来啄到我的唇上,辗转缠绵。
我迷着眼看着他脸上的倦色,稍稍退了退拉他入帐帷。头一回的,我主动剥开他的盘扣,一寸一寸拉下他的衣裳。他紧紧的盯着我的脸,眸中漾满了酡色,浓得如蜜糖一般化不开来。我慢慢的拉开自己的襟口,双眼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或许有时候,女人能安慰男人的方法,只能是柔情。
或许是他压抑得太深,又或许是即将再一次分离,他这次的激情陷得很深,辗转不停的呵护着我,任由帷幔之间弥漫着缱绻温柔,一次又一次的令我沉陷于那巫山之中云雨之间。
夜越来越深,我却没有了睡意。胤祥将我温柔的抱在他的怀中,依然滚烫的肌肤贴合着汗水与我相依。我微微侧转了身子面对着他,他已经沉沉的睡去,像一个单纯的孩子一样。我伸手勾勒着他面部的轮廓,忍不住的贴合上去轻轻的吻着他。
胤祥,额娘说你一生命途多舛,我除了用生命来爱护你以外,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胤祥……”我轻轻的唤着他,他却没有动静。
我弯起了唇角,嘴里溢出一丝满足的叹息:“我爱你。”
闭上眼与他一同进入梦乡,梦中他将我抱得紧紧的,爱怜的吻一直呵护着我……
胤祥走了刚没两天,德妃让人来传话,说是让我带着府中的女眷都进宫去。我心里一“咯噔”,突然有了不好的预兆。
入了宫后,四福晋竟然也在,还有十四福晋,都坐在一块儿聊着家常。我带着几人先给德妃请了安,尔后又跟四福晋行礼,接着又是十四福晋跟我们见礼,寒噤了几句这才在德妃的示意下安坐了下来。
“苏勒,今儿叫上你们来是想问问,胤祥统共就这么两棵苗苗,是不是该再张罗一下了?”德妃端着茶细细品着,目光却是瞟在我脸上的。
我心里一沉,这算个什么事儿?真要提这话儿,也不该把府中那几房都叫过来,这不明摆着让大伙儿一块难堪吗?德妃娘娘这么做是她的意思,还是……
“瓜尔佳氏还算争气,倒是有了一儿一女。下面几个听说也是小产的小产,孩子也没能管住,苏勒你也是历经了那一关,想必身心都是倦累不堪的了。”德妃放下茶,捏帕子擦了擦嘴角道:“皇上最是看中这些阿哥们的子嗣,我这宫里的三个孩子啊,也就十四府上的人齐些;老四呢,也是个管不住孩子的,你们这样下去,哪个能振兴府邸呢?”
“额娘说的是。”四福晋低了低脸,没有任何的异议。
“你说呢,苏勒?”德妃看向我。
我抬头看向德妃,最终却只能答个:是。
就这样,德妃大概的说了说,意思上把管领耿德金之女耿氏给了雍亲王府,又把佐领雅图的女儿白佳氏送给十三阿哥府。事情就这么被德妃一人给定了下来,我细细的看了看,四福晋与瓜尔佳氏的脸上都有一丝暗沉。府上的石佳氏与富察氏自是不用说,脸色已经灰败到极点,她们已经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触怒了德妃。
回了府茶还没端上来,石佳氏就把怨气撒了出来。先是打骂手下的丫头不伶俐,又是辱骂府中的婆子没个眼色的,当初没带好她的儿子,七七八八的东西一股脑的骂了出来,完全失了身份丢了脸面。
我按捺着性子看她发完火,刚想把气压下去让大伙都散了,可她却不依不挠的闹个不停。瓜尔佳氏脸色变得极差,不停的跟她使着眼色,偏她不领情。富察氏脸上也是不豫,虽不似石佳氏这般失了心窍,却也是一脸的怨气。
我闭了闭眼,却怎么也平复不了被一再拉起的怒气,睁开眼我看了看她俩,轻声细语道:“如今这环境你们看得到,用不着在这里打鸡骂狗的让人不得安生。今儿是德妃娘娘下的旨,要为我们十三爷府上增人气添香火。你们怨不得我,我也怨不得你们。谁让十三爷府人丁不兴呢?如果真觉着我这当福晋的委屈你们了,那就等十三爷回来你们上他那里去讨个说法,娶与不娶,这个可不是我这个嫡福晋能说得了准的。”
石佳氏倒是个脖子硬的,仗着生过一个儿子她的气焰却越发的高涨了起来:“福晋这话说的就不对。前些年我与富察妹妹都没有子嗣,后来福晋应承了我们的话,爷入了我的房我这才有了二阿哥;可是富察妹妹那里爷去得少,到后来基本上就是我这里爷也甚少来。话往死里说,即便是富察妹妹没这个福气怀不上孩子,那我呢?孩子福薄夭折了,我原也盼着把这份心疼的心思收回来好好伺候爷,总能再为爷添个儿女,可是爷不入我们的屋子,我们上哪儿生孩子去?”
我深吸着气,直是冷笑!这倒好,她倒把话给说明白了。
“如果我们几个姐妹能多为爷生下子女,宫里也不至于往府里再送女人来。”石佳氏直瞪瞪的看着我。
“如今看来,倒不是其它人的责任了。”我冷笑,“若真要说,我当初就该厉害点,多生养孩子,只怕如今这府中也没有你们的存在了?”
“你……”石佳氏被我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惊诧的瞪着我。
“我?”我猛的站起身来,手指向她:“你不过是个庶室的身份,居然对我不称福晋而直称‘你’?你这规矩学得可真是到家啊,也难怪,给爷生过儿子就是不一样,你倒是在这里取笑我堂堂一个福晋无所出,空得一个架子。”
“福晋!”瓜尔佳氏脸色变得惨白,一把拉着石佳氏就给我跪下:“石佳妹妹这是急冲了头,说了胡话,福晋别往心里去。”
“怎么能不去?”我冷笑连连,“我就是占了爷的宠爱那又如何?当初我就不该这般贤惠,不该把爷从我屋里推出去,让他去你们几个的屋里。如今倒好,你没了孩子倒把脏水往我头上泼了,合着我如今里外不是人的,做了些个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好!好得很哪!”
“福晋。”富察氏这会儿看出不对劲来了,扑腾一下跪在我的身前:“妾身们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不过是今德妃娘娘的话太突然了……”
“今儿庶福晋这是把话给说明白了,我心里也有数了。”我冷哼了一声,“不过这些事儿,你们哪房要是不满意的,尽管往宫里去说,要真是把我这嫡福晋的衣裳给扒了,我也落得个清闲。你们谁爱当谁当去,到时候尽管告诉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感觉?”
“福晋。”瓜尔佳氏的额上冒出了汗,她狠狠的瞪了瞪石佳氏,这才向我求饶:“福晋快别气了,要珍重着身子才好。福晋的身子可是爷最看重的,福晋就是为了爷,也该好好珍重才是。”
“你们心里不舒服,难道我就舒服了?你们看没看到四福晋的脸色?你们以为哪府的嫡福晋是心甘情愿让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进门的?”我尖锐的冷哼,“要是我作得了主,当初你们一个二个根本就进不了门,那还会有今天你们甩脸子给我看的机会吗?”
“别说我心里容不下你们,我也不过是个女人,心里有的也只是自己的丈夫。这个福晋身份是宫里人给的,是皇上给的,这是我的荣幸;但是身为一个女人,我与你们的区别只在于谁得到了爷的心?”我深深的吸着气,努力平复着怒火:“爷的心是属于他自己的,谁有本事,就谁留着。可别说我拿福晋的身份压着你们,任我再强势,也强势不过一个爷们。你们自个儿好好想想,我这做福晋的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