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柳接电话“在哪儿？舌头怎么不好使了，又喝酒了？”
话筒中传出田喜九的声音“我包个塑料厂，把王老师的《酒仙》做成玩具、酒具，保证好销，能挣大钱。佟福才说他表哥铁嘴也早就有这个意思，能出资。请请他，咱们不能太小气了。我们正在喝呢，你也过来陪陪他。”
燕红柳“你那帮朋友一肚子花花肠子，说啥你都信，你就不怕被他们骗了？”
“没事，你来吧，咱们陪陪他，喝完了佟福才就找他姐夫签字。”
燕红柳“签字为啥让我去？他们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人家设套，你就往里钻。你是不是又喝糊嘟了？你就不怕把老婆也搭进去？”
田喜九“我知道，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人。钱到手了，跟不跟他们好还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有什么难的，要不我能让你出来吗？多好的机会呀，你不用，那不是个傻子吗？上两回你要是聪明点，把投资弄到手，现在不就不用再费这个劲了吗？”
燕红柳“我不去，他们爱投就投，爱签就签，不签就拉倒。”
“你快过来吧，再给我带几个钱来，我们喝了不少的酒，我兜里的钱不够了，可不能让我出丑啊。”
燕红柳“钱不够喝什么酒？家里没钱你不知道吗。”
“去跟方可欣借点。”
燕红柳“她也没钱。”
田喜九“没钱我们的厂不就白包了吗？我整天着急上火为的啥？不都是为了你和孩子吗，让你找你大哥贷点款你也不找。”
燕红柳“你找不到担保，没有抵押，找我大哥也没用。”
田喜九“今个你过来跟他喝点酒，他找他表哥字一签，资金就到手了，咱们的厂子就办起来了，也能让王老师逗两个，你不能看着不管呀。”
“别扯王老师。”燕红柳说完就放下电话，一筹莫展“一沾酒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方可欣“佟福才也是的，总是变着法要跟你喝酒，不喝点就老觉得不甘心。我兜里有钱，不能让姐夫下不来台。我跟你一块去会会佟福才，不行我就把这个色鬼灌趴下，叫他知道知道老娘的厉害，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惦心你了。”
停在路口的客货车，佟福才趴在方向盘上打呼噜，田喜九也闭上了眼睛。
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惊醒了佟福才，他抬头一看，前面挤满了车，皱起了眉头。
佟福才翻出一个口笛，下了车，骂骂咧咧地向交通岗走去。
燕红柳和方可欣坐的车也被堵住。
佟福才站在交通岗上，吹响口笛，挥动两臂，象交警那样指挥车辆。
他的手势让司机懵头转向，无所适从，急刹车声不绝于耳，交通秩序更加混乱。
佟福才气得哇哇大叫，跳下交通岗，挥舞着拳头向不听指挥的司机冲去，大打出手。
佟福才又向另一边冲去，突然驶来的一辆大货车躲闪不及，把他撞飞，落到五六米外的地上。
司机跳下车，抱起佟福才放到驾驶楼里，等他回到驾驶室，佟福才却推开车门蹦了下去。
“他妈的，想撞我，没门儿，你们还有点嫩。”佟福才一边拍打身上沾的泥土，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
“王老师。”
听见喊声，王正先抬起头，看见垂在道口对面人行道上的柳枝后燕红柳笑盈盈地走出来。
“怎么买这么多的东西呀？”看见王正先拎着不少食品燕红柳问道。
王正先“去一趟，多买点。”
“娄姐还在市里陪读吗？”
见王正先点头，燕红柳对身边的女伴说“你先走吧，我跟王老师说点话。王老师上市里去了还打扮起来了？”
王正先“这身衣服是小徒弟给的，他在市里开了一家婚纱影楼。我去帮他忙活忙活。”
“我说这两个月怎么老也看不见你了。”
王正先“郝书记回来了，不让走，让在俱乐部干。”
“我说郝书记不会让你走吗。我还寻思你真上市里干去了，真要各奔东西，分道扬镳，再也见不到你了。王老师，郝书记胖了，你也胖了。”
王正先“胃好了，不挑食，吃什么都香了。”
“还抽烟吗？”
王正先“不抽了，这回戒了。”
“好啊！自己在家会做饭吗？”
王正先“还行。”
“以后吃饭可得注意点，一个人也不能糊弄，按时吃饭，别不吃早饭。买点有营养的蔬菜，男人应该多吃点韭菜，血压高多吃点芹菜。”
王正先“我的饮食习惯还行。”
燕红柳不停地说，仿佛要把积攒下的话一下子都说出来似的。两人离开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王正先“你不回家吗？”
“从这边走。”
两个人在王正先家的楼头又停下来。
燕红柳说“王老师，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你帮我妈设计窗帘。”
“我也想收拾收拾屋子，装个窗帘。”
燕红柳“不是你装，是你帮我妈装。王老师，别老给人家干了，这回有功夫，把自已家也好好收拾收拾，该享受享受了。缺什么材料告诉我。沙子、水泥我给你弄，我能弄着，别不吱声。有事给我打电话，电话号码你不是没忘吗？王老师，我们动手了，我的眼睛下面青了，没看出来吗？”
“怎么了？”
燕红柳“没啥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别跟他一个样的，动惯手就不好了。”
燕红柳“没事。我们吵架是常事，多数是我挑的头，说他不听就吵，吵不过我就动武。不过，不管怎么吵，从不过夜。当天就没事。现在还没有打得鼻青脸肿的，谁还没有讨厌透谁。只要他在外面不捅漏子，知道回来，还没忘了回家的路就行。别的就不寻思了，想干啥就干啥吧。不管了，管也管不了，将就过吧，这辈子就这个命了。哦，肚子有点不得劲儿。”
“饿了吧？”
燕红柳“早晨没吃饱。我回去了，你也回家吧。还得自已做饭，为了孩子没办法呀。王老师，现在不穿毛衣了，你把毛衣给我，我给你倒倒垄，重织一下。”燕红柳说着又站了下来。
“让你姐拿去了，她在那面有的是功夫。”
燕红柳“我也没什么事。王老师，你不是爱玩朴克吗？礼拜六我们总玩，你没事就过去玩呗。”
燕红柳看见田甜揹着小书包在交道口游荡，才离开王正先，向田甜走去。
下班的路上，燕红柳在俱乐部的玻璃幕窗中看到王正先的身影，便拐上小广场。
“王老师。”王正先在他的工作室里听到楼下有人喊他，推开窗户，看见站在台阶上的燕红柳，问她“你上来？”
燕红柳“上去，看看你的工作室。”
王正先立刻跑下去，打开大门，放她进来。经过空旷、闲置、辉煌不再的前庭，由侧面的小楼梯上到三楼，走进王正先的工作室。
燕红柳“不错，挺敞亮。有了电视，电影院的好日子就过去了。王老师，你怎么不去玩了？”
王正先“不玩了。”
燕红柳“怎么了？怕他们说闲话？咱们可不象他们那样心怀鬼胎。”
“不去了，我一玩就上瘾，玩上瘾了就不好了。”
燕红柳“王老师，我眼睛青的事你跟韩会计说吗？”
“没有。她跟我说过，我还以为是你告诉她的。”
燕红柳“我觉得你不会说，女的嗅觉可灵了，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王老师，我侄儿要结婚。他喜欢你画的长城，你有功夫给他画一个吧。”
王正先点头。
燕红柳“王老师，你说这人多不禁混，刚来环保时，人家还叫你妹妹。才几天，就叫你姐，喊你姨，叫你婶了，再过些日子就有叫你姑奶的了。我还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呢，就升到奶奶级了。”
“新陈代谢，长江后浪推前浪，无法抗拒。让喜九回来应聘吧？”
燕红柳“我也想让他回来干。他行吗？”
“他有美术基础，我再帮他搞搞园林规划。好好干，什么事都怕认真。”
燕红柳“让他以后跟你学画画、学习搞园林、搞雕塑。你画长城让他也跟你去干。王老师，他复员就在你手下工作。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我们在一起时间不长，就半年多，没太做什么，后来他就上团委去了。”王正先颇费思量，几乎想不起对他有什么好印象。不好的又不便说。
燕红柳“你不说我也知道。大家对他都有看法，我什么都知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王正先想问她为什么要找他？可是，他没那么说。
燕红柳“表哥给介绍的。小时我就特别崇拜军人，觉得他们有宽厚的胸怀，有责任感，是男人中的男人。他能说会道，能写能画，在部队写板报搞宣传、立功授奖、年纪轻轻就入了党。到地方又是后备干部，有发展前途。书记的妹妹也想嫁给他，可他就盯上我了，觉得挺有面子。表哥说他比一个大学生都强。那时我家新做个圆桌面，他拿起笔几下子就在桌面上画出一个火红的大凤凰，把我都看呆了。他那时嘴甜又有眼力见，全家人都被他哄住了。他还帮你搞雕塑，我就喜欢有才华的男人。一个穷当兵的，没钱。跟他走进一家门，不图意长相，也不图意钱，只指望他工作上能拿得起放得下，独挡一面，干出一番事业，出入头地。可是，他不求上进，就跟酒亲。兜里没钱，借钱也要跟狐朋狗友去潇洒。一点也看不出他囊中羞涩。他真不该是个工薪阶层，可惜他没生在十八世纪的贵族之家。男人喝喝酒，交朋好友，我一点都不反对。可是，他一沾酒就没人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连个凡夫俗子都不如。他骗了我。”
“他可能还年轻，等慢慢长大了，成熟了就好了。让他回来吧，别在外边跟那些狐朋狗友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