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王正先莫楞两可地说。
看到王正先快画完了,燕红柳又说“田喜九今天上市里给他大舅过生日去了,早上让我也去,我没去。这又来电话追我。你的钱不是也得上市里小徒弟那儿去借吗?咱们一块去一趟吧。”
“我想先给他去个电话。”
燕红柳“打电话不是也得去吗?还是一块去吧。”
“燕子,一会儿咱们一块去吃点饭吧,我请客。”和两个男青年一起走过的佟福才对燕红柳发出邀请。
燕红柳不理睬他们,装做没听见。等他们走过,一脸不屑地嘟囔道“吃就吃,能怎么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没看好,看好就吃了。”
燕红柳在出租车里对着手机说“你们怎么老忘不了吃饭呢?没功夫,说什么话非得在酒桌上说?在市里,回不去,有亊。别说了,别浪费我的话费,你给拿也不行。”
燕红柳收起手机对王正先说“整天老打电话,听得耳朵都痛。真想把手机关了,还能省下几个菜钱。王老师,快到地方了,我先下,车费你付吧,我兜里没带钱。”
天黑后,田喜九晃晃悠悠地进了家门,一进屋就问燕红柳“你拿我的钱了?”
燕红柳“你有钱,在哪儿?我咋不知道?”
田喜九“少装糊涂,我的钱少了三百。”
“你哪儿来的钱,又上外边借钱了?”
田喜九“怎么的,不行吗?”
“又借钱干什么?”
田喜九“喝酒,办亊。”
“又是老一套。让你给木匠送的工钱你给送哪儿去了?”
田喜九“买烟了。”
“你谁的钱都敢借。严玲孩子上学要用钱,你赶紧想办法还吧。”
田喜九“不用你管。”
“没人稀得管你,这日子真是一天都不能过了,跟你过丢不起这个人。明天就上法院,别腾了。”
田喜九“我也过夠了,你天天白天有人请,晚上半夜三更回来,过个什么劲儿。”
“就不回来。不爱回来,不想回来,在妈家。”
田喜九“你能斫我也会斫,看谁能折腾过谁,想跟我离婚,想的挺美,没门。离婚我就给你毁容,让你见不得人,别想再出去臭美。把大皮条方可欣也剁了,还有你妈,也别想得好。”
“我妈咋的了?”
田喜九“咋的你知道,多暂也不用好眼睛瞅我。”
“你自己找的。”
“别吵了行不行?烦死了。”田甜大叫道“钱让我拿去用了。”
燕红柳“你拿去了?你拿钱干什么去了?”
田甜点头“跟朋友一起上市里散散心。”
燕红柳“好啊!你也敢乱花钱了,不知道咱们家没钱吗?都花了?”
“一个子儿都没剩。”田甜举起手中的BB机。
燕红柳“你买的?”
燕红柳“现在谁还用这个东西了,这钱不都白扔了吗。小鳖羔子,明个我再给你三百,你去花吧。花了了就别再回这个家了。”
田甜“出去散散心。”
“小孩伢子,你散什么心?”田喜九大声咆哮,抓起笤帚就打“我叫你散心。”
“你们整天吵,在家想让我憋死呀?”田甜躲到妈妈身后叫道。
笤帚打飞了,田喜九又掄起拳头。燕红柳死死地护住孩子,拳头雨点般落到燕红柳的身上。
“别吵了。”佟福才在田家门外把房门敲得咣咣响。
“谁?你想干什么?你想找死呀!”田喜九冲着门外大骂“你少管闲事,你再在这里搗乱,我就一勺烩。把你们一块收拾了。”
佟福才垂头丧气地走了。可是,走不远又转回来,绕到田家的楼后往窗上瞅,什么都瞅不着。呆了一会儿,佟福才又走进田家后楼,顺着楼梯向上爬,站在与田家楼层平行的楼梯间窗口向田家张望,看到夫妻二人都坐着不动,才松了口气。
田家拉上了窗帘,佟福才也离开那里。
王正先站在喜宴大厅窗前,在窗外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中寻找燕红柳的身影。
“王老师来了。”王正先听到有人在叫他,吵杂的人声却听不清是谁,回过头去,才看见是方可欣。
“看见燕姐了吗?”方可欣问道。
王正先“没有。”
方可欣“她说今天来呀。怎么这阵子还没到啊?”
“不知道。”
婚礼开始了,还是不见燕红柳,王正先的心一直放不下,知道她来不了肯定是有事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燕红柳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想见到她。他们相见的时间不算少了,当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非常平静淡定。为了不妨碍她的家事,王正先常早早地就结束他们的谈话。可是,一旦见不到,渴望与焦虑便会引起他阵阵的忧伤,甚至陷进痛苦之中,没有听清礼仪小姐唱的什么歌,也没有看清一对新人是什么样。倒是严玲和方可心的谈话后来引起他的注意。
严玲“听说你也上市里买楼了?”
方可欣“还没买呢,钱不湊手。你儿子上大学快走了吧?”
“快了,钱也不湊手。田喜九当科长时拿我的钱都快二年了,光嘴上说给给给,就是光打雷不下雨。我没法,去找小燕子,她还不知道有这回事,也不说好听的,怪我不该借给他。当时检察院正在查他,不倒赃就不让回家,他出来找我,我也没钱,现去我妈家给他借的。我可没有一点别的想法,不想贿赂她的老公,过去小燕子也不这个样啊。”
方可欣“她丈夫在外面没少捅窟窿,她吃都吃不上,没钱还,有什么中听的可说。我要买楼,他倒脏在我那儿还拿了不少钱还不知道多暂能还呢?”
“反正我孩子上学要用钱,明天我还得去找她。再不给,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王正先听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王正先回到家中。
娄兰“燕子来电话了。”
王正先“多暂?”
“早晨你刚走不一会儿。”
“什么事?”
“想让你给她捎点礼钱。”
“她怎么不去?”
“眼睛被丈夫打成乌眼青,出不了门了。”
王正先的两个眉头又紧紧地皱到了一起。
窗帘半掩,昏暗的卧室。
听见敲门声,燕红柳下地推开门放王正先进来,又急忙回到床上侧着身子坐在小被子里,让自己又青又肿的右眼背着王正先。
王正先“田喜九呢?”
燕红柳“昨天晚上就领孩子走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说不过了,可能那个女的又找他来了。”
“真不过就上法院去呀?”
燕红柳“不去。”
“还有没有点尊严了?要是我早就没脸赖在这里不走了。”
燕红柳“他才不会那样呢。王老师,你回去吧。一会儿他能回耒,你走吧。”
王正先“别管他,不要又软下来。不管过不过,都不能丢了自己。”
那天上小徒弟那里王正先只给燕红柳拿了一半的钱,剩下的那一半他想让田喜九自己去想办法,不想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又溜过去,一点责任也不担。可是,他知道他这样做最后受煎熬和苦恼的还是燕红柳。所以,第二天,王正先把剩下的那一半,还有欠严玲的钱湊齐又给她送过去。
燕红柳接到王正先的电话说“严玲的孩子马上就要走了,我还正寻思跟谁借呢。你弄到了,我就不用再跟别人张嘴了。你现在就把钱给我送来,我马上就给她送过去。省得她再着急上火。”
王正先没等吃早饭就过去了,远远地便看见燕红柳家的前后窗户都开着,房门也微微开着,燕红柳也没有吃饭,正脚蹬抹布蹭地砖。
王正先“田喜九呢?”
“在卫生间。”
燕红柳没让王正先坐,穿上衣服,把钱放到手袋里就走出门去,在道上对他说“我知道严玲是个好人,不该跟她发脾气。看你整天忙忙活活不愿跟我说话,我也不敢再跟你吱声,心想等你消火就好了。知道我张一回嘴,你不好意思不给办。钱向别人借也能借着,可是,我不愿意向他们张口。过去,为了丈夫也求过别人,求完就请他们吃饭,不让他们看出我紧巴,也不想欠他们的人情债。你我就不请,请你也不会去,我心里有你。你帮我,没有私心,我不怕欠你的,欠你的,我的心里一点压力都没有。”
看到燕红柳的眉宇又舒展开了,王正先的心里也同样感到欣慰,对燕红柳说“才几个钱的事,不必总放在心上。”
燕红柳“你才挣几个钱,可是,你的这几个钱最有分量,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总能解我的燃眉之急,让我不再上火,不再郁闷。现在,你小徒弟的钱一时还不上,躭误他用钱怎么办?”
“这个亊我处理,你就别管了。”
燕红柳“王老师,他骗得我好苦啊!从团委出来时就有事,你可怜我的不幸,又恨我不争。我就是不会写,要是像你那样能写的话,真想把这些事一出一出的都写出来。让他知道知道他都是怎么骗我的。王老师,杜鹏飞不是希望你圆梦吗?你怎么不写了?”
“十年噩梦让我心灰意冷,彻底绝望了。”
“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你不应该放弃自己的梦想。我的事你都知道,你把它写出来吧。”
“多年不动笔了,手生了,可是,梦想是无法放弃的,试试吧。”一个新的冲动在王正先的心中升起,不过,他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