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王正先莫楞两可地说。
燕红柳“王老师,你听他们说我啥了?”
王正先“没说啥,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晚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为啥来晚了,扯个谎,随便说上哪儿干什么去了,不就糊弄过去了吗?”
燕红柳“不会撒谎,长这么大没撒过谎。装不了,一撒谎就露馅儿,准会让人家听出来。”
“谎话也不是都不好。”
燕红柳“不行,好的也扯不来。那天我正收拾在森林植物园刚租的房,你问我干啥呢,当时我心里净是不想让这事传出去的想法,就顺嘴说在帮他们……其实我没想瞒你,我就知道你准会听出来,一见面不用你问就会向你坦白。”
“我知道,我也不会撒谎,物以类聚。”
燕红柳“咱可没有田喜九那两下子,会编笆,撒起谎来就象唱歌似的,张口就来,跟真的一个样。咱可没那两下子,没影儿的事一句都说不了,也说不灵分。一张嘴就打摽儿,声音马上就变样,我这辈子是做不了地下工作。房子弄的挺好,家电也齐了,都是新的,他买的,花了不少钱,一步到位。”
“就差新郎没到位了。”
燕红柳“要是他也能光明正大地进屋就更好了。不能让他犯重婚罪,坐大牢。”
“那你也用不着这样神经兮兮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燕红柳“那你咋不告诉我?”
“没想到,不知道你会那样。”
燕红柳“我也没想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做情人。婚外情挺刺激,有些人做情人如鱼得水,真羡慕他们。可是,我不行,这种偷偷摸摸,遮遮掩掩,让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地下情不适合我。让我胆战心惊,坐卧不安。不用人家说,一瞅人家的眼睛心里就发毛,就变得六神无主。我不会做情人,也享受不了,地下情让我很不好受,鹏飞也遭了不少罪。”
会议室门外不时有人走过,有的还进来看王正先作画。人走后燕红柳把门关上,放低声音继续跟王正先说“王老师,我这个人你知道,表里如一,里外透亮,喜欢在阳光下面正大光明地生活,觉得两个人要好就应该合理合法的在一起。可是,你越是不愿意的事越是让你摊上。这都是田喜九逼的,不知道将来能不能离得了,更不敢想结婚的事。可是,跟就跟定,不能婚姻也要长久。他有事就去办他的事,愿意来就来。咱是专一的,不会胡来。”
书记推开门走进来,正赶上燕红柳和王正先两个人抬玻璃。
书记“这个活一个人还真不好干。”
燕红柳“我就能帮王老师擦擦玻璃、打打下手。赵书记,你看画的怎么样?”
书记“挺亮堂,在玻璃上反着画不太好画。燕红柳,晌午就别回去了,咱们跟王老师一块去吃点饭。”
燕红柳“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书记“都是老人了,一块去吧。”
燕红柳“我一会儿有事。”
书记走后,燕红柳说“书记多聪明,他知道咱们好,要说话,就走了。我跟他们没少说你。以前咱们吃饭就是吃饭,没有别的意思,现在不行了,鹏飞不让在外面吃饭,过去的习惯改了不少。现在,跟谁都不吃了,班上也不吃,不想让他不痛快。”
两个人说着,卫生员来了,要帮干活。王正先说没什么活,燕红柳也说没什么事了。可是,卫生员不走。
燕红柳“王老师,没啥事我就走了。”
王正先离开农机站的时候,风挺大,燕红柳在大门外对着手机用力地喊“不去,你自己去吧,早点回来……”
显然她是在与杜鹏飞通话,看见王正先后,急忙向他使劲地点点头,一边中断通话,大声说“你走啊?”
王正先知道她还没忘记林荫路上的失礼,便点点头,迈开大步匆匆离去,不想影响她通话。
“王老师,哪儿有房给租一个。”燕红柳走进王正先的工作室没等坐下就说“我的房子卖了。吵得四邻不安,没有好印象,换换环境。有人支持,田喜九也同意,卖了好还饥荒。新装的,地点又好,四万。不讲价。这都赔,装修花了好几千。不装好了,后悔死了,别人都说没多要。于会计买了,交了五百块钱定金。后来,怕离婚房产有纠纷,又不想买了。我说没什么事,你信不着田喜九还信不着我吗?信着我就行,要不你就去问王老师。不想买,定金就退给她,不想挣她这两个钱。等房子卖了就把钱给你。”
王正先“先给别人吧,我的就不用考虑了。”
燕红柳“钱都还了,就差你和郝书记的没给了。”
王正先“你还在郝书记那儿拿钱了?”
燕红柳“都是他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郝书记媳妇那儿拿了两千块。谁的钱都敢借,没他借不到的。真好意思。”
王正先“这钱是他借的,应该让他还。”
燕红柳“他借的多了,早都忘到脑后头去了,借谁的他还过?都是我还的。该人家钱睡不好觉,还净了就净了我的一份心事。你的没还,就是想让你帮我把他的钱要出来。我跟田喜九说你给拿的钱都是在小徒弟那儿借的,小徒弟要上外面发展等钱用,你也不想办法还,王老师都白脸了。他说等发了煤的,哪还有煤了,发煤一分钱也没要回来。就知道这么推,糊弄。”
王正先“这回房子卖了,没窝了,就没有地方回了。”
燕红柳“这回就别回来了。房子不卖还总有个窝可回,一回来就各营人。过去,他出去跑臊,一出格就能感觉出来,怎么都糊弄不了我,这种事可敏感了。一不在家就惦心,就各哪儿去找他,跟他闹,疯了似的。现在,他总不在家才好呢,一个人更清净,睡的倒香,一点感情都没有了。男的都应该有个房,有能耐就自己再买吧。于会计说我好人不得好报,这辈子没享着福。前十年节衣缩食,总想让他出人头地。当科长两年又捅了三万块的窟窿,不如不提拔他了。跟一个骗子磨了十七年,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这个命,也许是好过头了吧?”
“有时间吗?”
“什么事?”
“谈谈田喜九。”
“一会儿去洗澡。”
“下午呢?”
“下午去森林植物园,今个是周六。等礼拜一的吧,晚上,你上我妈家去。”
“那能谈多一会儿呀?”
“几点都行,半夜都行。”
“不想让你妈知道,她不理解,听了不好。”
“我妈不在家,晚上出去打麻将。”
“不,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说吧。”
“等我给你打电话。”燕红柳说完,突然站起来,推开窗户,向小广场上喊道“回家!回家去!”
田甜跟一个孩子一块在小广场上游荡。
燕红柳“整天就知道跟逃学鬼在一起混,不学个好,抽烟,打架,动刀子,住了两次院,缝了好多针。昨天还惹一肚子气,不好好上学,学校说再旷课就不要了。”
“他对什么感兴趣?”
燕红柳“喜欢拆钟表,鼓捣电脑。”
“那就让他去学电脑。要是能钻进去,迷住他就好了。”
燕红柳“他爸要找战友送他去参军,让部队管教管教他。可是,岁数还小,不行,到十八岁给他找个活干就算了,也不想让他有出息了,白费劲。”
“不能让他再跟那帮孩子一块走了,去找找他,哪天再唠吧。”
燕红柳“那我就回去了,不去找,他是不带回去的。”
王正先把她送下去,在小广场上对她说“在家跟前找个电脑学校,送去试试。”
燕红柳没说什么,郁郁不乐地走了。在交道口下班的人群中走了两步又停下,站在那里回过头来用忧郁的目光看着王正先,不知又有什么话想说。那种压迫着她,说不清,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母亲不解的情结让她立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如入无人之境。
燕红柳站在粉刷过的租房中掏出手机正要拨号,手机却突然响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用透着亲切、欢快的声音说“王老师呀,我正想给你去电话,你就打过来了,多巧。”
王正先“多暂搬家呀?”
燕红柳“搬了,昨天,我妈说是搬家的日子,就搬了。没告诉你,不想让你动手,连哥哥弟弟都没用,东西不多。一会儿过来吧,把射钉枪带来。”
不一会儿王正先拿着射钉枪就到了。
燕红柳“挺亮堂吧?跟妈家前后楼,挺方便。找两个人刷一刷就搬过来了。先住着,住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方可欣“用不着住那么长的时间,姐夫把电缆一卖,拿回个十万二十万的,上市里买个楼,就会把你们娘俩接过去的。”
燕红柳“这辈子就不用寻思这种美事了,又走一个多礼拜了,不知怎么的了,也不来个电话。上了两个月好班,听说又病了,上花班,抓不着影儿,不知道又怎么的了?准是又有事了。弄些破电缆卖不出去,没钱给,想把破车给人家,人家还不要,扔在修理部,没钱修,修理部老来电话让弄走。王老师,你没吃饭吧?”
“吃过了,吃完了来的。”
“能吃这么早吗?方可欣饭做好了,让过去吃。”
方可欣“王老师也过去一块吃点吧,没什么好的。”
“真吃了。”
“王老师家的饭多暂都是应时应晌的。你不去,就把大屋窗帘盒、卫生间的化妆镜给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