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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姐陆景华自流产后,便毅然回陆园。吴兴强欲要强拦,但吴母示意他不要管。

景华回家的消息传到陆园,众人便都劝四爷不要让景华长住,还是在吴家的好。

“四华要是回了陆家,自是要惹人嫌闲话。吴家虽说不好,也是四华夫家。若她离开吴家,以后怎么办?”三奶奶说。

“就是四弟,四华未婚先孕,便是天大的丑事。有人娶她就不错了。”二奶奶说。

“咱们陆家自古无再嫁之女。四弟,你别为了她,把咱们陆家百年的声名扔了。”大爷说。

“自古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些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二爷说道。

“是啊,就算和吴家离婚,四华也是声名狼藉。还有什么好人家会要她。”三爷说道。

陆四爷沉默不语。

陆四小姐到了家门口,陆四爷示意让她回吴家。景华便知陆园竟是无人接纳她的,便回身就走。

“小姐,你要去哪儿?”韩妈众人问。

“天大地大,自有我容身之处。”景华凄凉一笑。“别跟着我了,你们也要各自找各自的门路,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吴家,我是不回去了。陆家,我是回不得了。你们也各自寻路吧。”

琴儿、凤儿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姐,但也跟着受了罪,多少有些感情。自向景华跪头,便走了。“奶娘,你还不走!”

“姑娘你是伤心糊涂了,我是你奶娘,怎么能看着你走投无路。我们还是求求大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毕竟,陆园也是你换回来的。”

“奶娘,你想想,这平城谁不知道我的处境。我爹也不想舍我于不顾,他这么做一定是那些人不让。他不是为我而活着,他还有儿子,他不想小雨断送手里。所以只能忍。”

“那姑娘,我们去哪里?”

“去露白那儿,我身上又没钱。不去她那儿,又能去哪儿?”

主仆二人去了江家。

江露白一听景华的遭遇,不禁冷笑说:“好一个逼人就范。他们这是逼你回吴家。如果你回了,才真的是万劫不复。在吴家时间长了,不会死也会疯。陆家竟能袖手旁观。这是你爹无能之处。若是我爹活着,有人碰我一指头,他也是不让的。”说完又劝慰了些。

江露白知道景华心傲,留住别墅定然不肯。便找房子安顿。找好房子,又帮她找律师,向法院提起离婚诉求。景华对江露白是万分感谢。

再说吴家。吴兴强知道陆家未接纳景华,自是高兴。他就等景华回来待首服诛。不想等来等去,等到的竟是法院传票。

“陆景华告你虐待她,使之不堪忍受。说被告长期对原告施以暴力。被告,你承认吗?”法官问。

“什么是暴力?”吴兴强本来是文盲,根本听不懂,便问道。

“就是老是打她。”法官解释道。

“她是我老婆,我想怎么打便怎么打。我有权利打她。有权利骂她,更有权利不让她吃饭。就是打死了,也不要紧,再娶嘛。”吴兴强说道。

“看来被告是认同原告说的事实。那么,法官,依民国民法典亲属编,妻受夫堪同居之虐待,自己可以请求离异,并许其拒绝同居。我请求法官,答应我当事人的诉求。”律师说。

法官还未说话,吴兴强便开口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们家闲事,是不是和我家老婆有一腿?”

律师一听,脸就气白了。

法官本想和稀泥,让两人协商,但听到吴兴强的话也恼了。

“原告无视法律,无视法庭之威严,便在庭上污言秽语。可以想象其妻在他家的情形。民国立,夫妻平等,可自由结,也可自由离。但妻子并不是丈夫奴隶。作为法官的我,本不想让你们离婚,本不想看人伦之惨变。奈何如不离异,陆氏必至虐待而死。故法庭宣判:许陆景华与吴兴强离婚。宣判之日即可生效。被告以后不得骚扰原告之生活。”

吴兴强傻眼了。他知道景华好面子,怎么也未想到她敢请律师与他对簿公堂。吴兴强很生气,恨不得杀了陆景华。

平城,陆景华和吴兴强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吴兴强被休的新闻,一时间大街小巷成为笑谈。吴家受挫。

“你嫂子真够劲爆,居然到了衙门告倒了你哥,三少,牛啊。”一无赖少年对吴兴义说。

“我那嫂子,说真的,我哥也是委屈了她。她长得又漂亮,我哥又不放心,别说别人,就是我们哥俩多看我嫂子几眼,我哥也敢当着面把我嫂子当面打成烂羊头。”吴兴义叹道。

“怎么三少,也懂得怜香惜玉啊。”妓女银红咯咯笑着,她早知道吴兴义肚子里藏的心思,“那我比她如何?”

“人家出身名门,一身锦绣。你如何比得?”无赖少年说道。“陆家四小姐出阁之前,我是见过的,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就是你一千个银红也比不得。要是我娶了这么一个美娇娘,疼还疼不过来,怎么舍得打她。”

吴兴义喝了一口酒,“谁说不是,要不是我爹娘非得给大哥的话,我也想娶她。看看平城,有几个象她这样的。白家、冯家、郗家的姑娘都是小脚,路还走不全。常家的姑娘脚大,性格象男的。只有她才象个小姐。可惜呀,遇到我大哥这种人。要是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看来三少爷是想她了。你还不知道收留她的人是谁吧。也是干我们这行的。不过我们是窑姐,而人家自封为交际花。”银红笑道。

“是谁?银红。”吴家三少爷问。

“是从龙城来的一个交际花,是省长大公子养的情人。她住在立平路二十号里的小别墅里。”

“银红,吴少想问你的是他嫂子住在哪里?”无赖少年说。

“听人说在小水巷。去交际花那的人也是我的常客。”

吴兴义一听,不禁心喜,就亲了一口银红。

“哎呀,我的宝贝。”

银红用帕子擦了一下,“吴三少,今儿问我这个不止一个。连从不来月红馆的你家二少也贵脚踏践地地找我问呢。”

“就他也配!”三少骂了声:“一个小老婆养的,就他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

银红笑了:“前个,你大哥也来问过呢。看来,你们哥仨个都在意陆四小姐,怎么也想玩三男侍一女?”

无赖少年说:“三少,你看银红生气了,真为你吃醋了,你还不哄哄人家。”

吴兴义自与银红温存。

是夜,他入了小水巷,打听到了景华住处。趁着韩妈倒水没注意关上院门,他就进了屋子里欲对景华非礼。不想半路杀出程咬金,还未有所动作就遇到了吴兴强。吴兴强对老三当场一顿胖揍。

“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想。老三,你好大的狗胆!”

他一顿老拳打得吴兴义眼前金星直冒。

韩妈发现不对,忙扯着小姐往后院跑。

吴兴强打完人,发现陆景华不在,不禁大怒:“这个贱货,又去勾搭谁去了,要让老子发现了,老子定要打死她!”说完,拖着吴兴义就走了。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看来我门前也不成啊。小水巷咱们是住不得了。”景华说。

“小姐,你也是的。冯家、常家、郗家、白家少爷都向你提亲,你为什么要拒绝。要不,选一个也好啊。”

“奶娘,你觉得他们真的比吴家好。婚姻,是不能错第二次的。吴家虽不好,他们也未必好到哪里。我真的是怕了。如果还不如吴兴强,我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呢。”

“小姐,我也不是劝你。你怕的不是吴兴强,你怕的是龙剑鸣。你怕这种感情。江小姐说龙少爷现在在北平、上海已经有了新欢,连省长千金还流泪呢。如果当年你和他结婚,现在哭的人也必是你。他比吴兴强好不到哪里。对男人,小姐不要嘴边总挂着情呀爱的,那都是虚的。你对男人也不需真情感。只要他为你所用就好。给你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就是好男人。我看呀,那三家少爷都对你有意思,不如找一个嫁了吧。”

“奶娘,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不想勉强自己。”

“我的小姐,有米有面好夫妻,没米没面是仇敌。当年龙少爷不就是因为陆家败了,才走的嘛。如果你也是这长那长的闺女,他早把你当祖宗供了。你又何苦为他生孩子。生下就被人溺死了。这还不是教训。男人既然都是靠不住的,不如找一个有钱的嫁了,有所图也好。”

景华听韩妈的话,不禁难过。二奶奶怕连累自家姑娘女婿名声,在陆园说她为了让龙剑鸣回心转意,才和龙剑鸣苟且,生下孩子。景华倒希望那死去的孩子是龙剑鸣的。而那个孩子的生父却是沈凤城。陆家人瞒天过海的本事又增了不少。

“奶娘,龙表哥和我已是往事。你不必提了。至于那些个少爷们,你也是该打发的打发。我不想再结婚,想想好可怕。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生死离别,而是生不生、死不死、离不离、别不别的。生死离别是个明确的了断。不生、不死、不离、不别才是人生无时无尽的折磨。在吴家,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和他们任何人有瓜葛。”

“小姐,你说的是糊话。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再说,咱们已出了吴家,口袋比脸还干净。要不是三少爷接济,我们难道就要一辈子靠江小姐?”

景华黯然神伤。

她虽复自由之身,但是真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如果不想办法,欠江露白的会越来越多。救急不救穷。

不想第二日,吴兴昌来到小水巷就送给她一笔钱。吴兴昌脸红得结巴地说个没清。陆景华不想接受。“这是我的心意。”最后,吴兴昌把钱放在陆景华手上,“要不要由你。”陆景华夺路而行。吴兴昌看着景华的样子突然感到伤感。“景华,不是世上所有人都象我大哥。我也始终把你当一家人看的。”

韩妈把钱交给吴兴昌:“吴二少爷,我们家小姐真是怕了你们吴家了。您呀,请我们远一些就是对我们好了。再说,我们小姐的名讳不是你叫的,请二少爷你明白些。”

吴兴昌伤感地走出了陆景华的家。

他是庶出,不同于吴兴强与吴兴义。他见景华嫁入吴家后,饱受欺凌、倍受冷落,不禁有同命相怜之感。再说,景华常常在他大哥不在家时,弹琴做画,她那样的才情女子无人爱慕是假。吴兴昌也只能把念头放在心里。他不愿景华离婚也只限于为了每天能多看几眼。虽然和吴兴义下作不同,但对景华也有些染指之意。

“小姐,你看看如果这样咱们时间长了,非出大事不可!要不,咱们离开平城,去省城求求姑太太。看在过去的分上,小姐会有活路的,必竟表少爷现在发达了。”

“你刚才还说他不好,怎么想到要求他?”

“我的小姐,你离了婚,陆家的家声已破,他们恨你还不及呢。就是你那爹,自己还料理不清自己,哪里顾得上你?雨少爷小,就是不小也不在平城。远水解不了近渴。涛少爷更指望不上。江小姐天天劝你交际,哪天你就着她的道了。当了那玩意,一辈子活不出天来了。那能救你的还有谁家?我知道你要脸,可是小姐咱们命比脸要重要的多。趁姑太太家兴了,也许她看在过去份上,帮你找了好人家,再不济把你找个动弹的地方也好啊。”

“韩妈,你觉得你家小姐还是一朵鲜花呀?纵然她家想帮,她还会碍着陆家,还会碍着表哥。你不会天真到如此吧。如果有一天表嫂知道她家收容了我,会和表哥善罢甘休吗?姑姑看着我亲,还是自己的儿子媳妇亲?我去了,也只是让人笑话罢了?”

“那我的姑奶奶,咱们都快断顿了!我不吃不要紧,可是你?”韩妈叹道。

“露白说的没错,女人的身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小姐,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会想那个吧?”

“那又如何?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用的是什么,和妓女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人家呢。一纸婚书,一生性奴,挥之则来,呼之即去,为的不就是穿衣吃饭。不得有反抗,不得有选择,哪里如妓女?妓女最少能做到公平交易,你情我愿,互不干涉。我也想通了,如果逼得我走不下去,这条路也是路。”

“我的小姐,如果你这么做,我宁可死了。你可是世家女儿,又读过洋学堂。怎么见识这么浅?世上有无数路,就是不能走死路。小姐,你不能看江小姐今日,要想想她以后。这是死路!”

景华一笑:“韩妈,你别当真,我只是跟你开玩笑。我已经给省城的同学写了信,他们说有人家招家庭教师,帮我问问。如果好的话,我就可以去了。”

“真的。”

“是。”

陆景华看着韩妈的笑脸,突然间想哭。她真的能如愿以偿离开平城,离开这个她又恨又爱的地方吗?

她知道一个年青女子谋生的难度。她也曾经试过,以失败而终。她的信到了一个要好的同学手里,这个同学可怜其境遇,为她找了一份在洋行打字的工作。陆景华又来到了龙城。她在那家小洋行里兢兢业业地干着,拿着可怜的工资,仅可糊口而已。就这她也非常高兴。她憧憬着新的生活。

大雪满天,她在断肠湖边漫步。远远的一辆车停下来,从上面走出一个人。他带着高高的皮帽,穿着呢子大衣,高筒皮靴,身材高挑,带着一副眼镜,英俊而斯文。

“四华!”

陆景华看见此人就和看见蛇一样拔腿就跑。

“四华,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么?”那个人抱住了景华。

景华推开了他:“我不认识你是谁,先生,请你自重!”

“四华,我当初不是真的想离开你的,只是当时真的是晕头了。那个段芬,哪里有你好,哪里有你温柔。我知道错了,我想这辈子和你没缘分了。可是你来龙城了,说明我们还有缘分。我们可以一起走,去北平,去上海,现在我有能力了,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龙大少,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当初要的不是什么富贵生活,只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你在我心里已经消失了。我曾经爱过你,也恨过你,也因你做过错事,可是现在,我们没关系了。你放手!”

“不会的。你心里没有我,那是胡说。你怎么可能会忘了我。你想想我们一起的时光。想想我们曾经多相爱。这世上,真的除去名份我不能给你,我的命也可以给你的!”

景华放声大笑。看着这个曾经自已情不自已的男人,突然觉得相爱这个词是世上最好的笑话。

“龙大少,你记住,以前那个为你而生、为你而死的四华早已被你的无情杀死了。现在的我叫陆景华。和你无关。记住,你的妻子是龙城是尊贵的女人,而我不过是草芥。龙大少不要和一个草芥多说什么了。”

龙剑鸣看着陆景华,眼泪流下来。他看不到陆景华转身的一刻,围巾已经被泪打透。

爱对与不对,重要吗?

崔莺莺爱的张生是个负心汉,杨贵妃爱的唐明皇可以为了自己而让自己爱的人死。林黛玉爱上贾宝玉注定是个悲剧。可是爱与不爱,对与不对,并不由人。感情不是理智所能驾驭的。

陆景华觉得冥冥之中,老天似有安排。

难道我真的就离不开他们吗?

陆景华想带着韩妈离开龙城。

火车站。

龙剑鸣拿着陆景华的行李扔到车上。

“表少爷,你?”

“韩妈,这里轮不到你说话?”龙剑鸣把陆景华塞进车子。

“我想离开这里,你这是干嘛?”

“我不让你走。”

“我要走!”

陆景华拍着车门。

“难道陪我看看我娘,你也拒绝吗?”

陆景华安静了。

龙府。

姑太太瘫痪在床上。几个仆人伺候她。

“娘,景华来了。”

姑太太无神地看着儿子。

“姑姑,她这是怎么了?”

“病了,一下子病了,病重得认不得人了。”

“姑姑!”景华轻声地唤她。

“四华,你是四华。”老人慢慢地看着她,带着埋怨的口气,仿佛岁月并未流逝。“四华,都开学了,你也没来。我催了他们多少次接你,你都不来。”

“是她糊涂了。你别介意。”

“姑姑,我不是回来了么。”

龙剑雪的眼睛也红了。

“四华姐,我娘这病一重,就想你。当年她把你当亲女儿,病了也自然想你多一些。”

“老人以前还不是好好的,怎么这么重了?”

龙剑雪叹气,娓娓道来。

原来龙剑鸣娶了段芬,并不合姑太太的意。结婚时,龙府的新房他们也未住一晚。到了婚后,姑太太想见儿子,还得百般阻挠。段芬不待见婆婆,见了也不理。姑太太见媳妇谱大,虽不悦,也不得不忍了。自是想念景华。

段芬婚后生了一子,姑太太想抱在府里养。段芬不让,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自此见儿子更是登天之难。姑太太暮年,不见儿孙,自是生气,气重加上旧病,越来越厉害。龙剑雪是娇小姐,什么事都拿不起。一看母亲病是日重一日,便登门求哥哥拿主意。段芬听了,便不悦,只要龙剑鸣一回龙家就发脾气,闹得龙剑鸣没法。

陆景华听了也感伤。便有时间给姑太太开解。

她感叹世世无常。

她想如果。如果她能和龙剑鸣结婚,他们的孩子也会跑了罢。如果,可是没有如果。她有时看着段芬和龙剑鸣与孩子的照片,心头蓦然一酸。

那个女人是爱他的。照片中她满含深情地看着龙剑鸣。而那孩子长得圆嘟嘟的,十分可爱。是呀,她是多余的。即使龙剑鸣外面可以花天柳地,而那个人也绝对不可以是她。那比让她当妓女还要感到可耻。

终于,在新年夜,陆景华走了。她带着韩妈离开了龙城,去了上海。因为她以为,那里才是她的新生活的开始。

------题外话------

新生活不易,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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