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青藤国主东方颜?”因为这声惊呼,皇甫宸聚集了所有人的眼光。他的脸上神情十分复杂,早就不见了之前淡雅出尘的气度,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激动亢奋,满怀期待的看着此时有些茫然的东方颜。
因为连日来的追杀,东方颜对别人直呼其名变得极为敏感,看到突然出现的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宸’公子虎目圆睁,想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立刻警觉起来,迷蒙着双眼,发散阵阵杀气,猛的一挑斗篷,从中露出一把寒光满布的轻灵长剑,便直直指向仅有几步之遥的皇甫宸,语气阴沉似谷:“你是谁?”
看到寒芒厉刃正对自己,皇甫宸也发觉情绪好像过激了点,似是引起了对方的误会,立刻稍加收敛,换回平日温和亲善的表情,抱拳一礼,歉意的道:“方才是在下失礼,冲突了皇上,恳请国主见谅。容许自我介绍,在下是晋侯国主皇甫擎尧的三子皇甫宸,在此见过青藤皇帝陛下。”
“皇甫宸?”东方颜打量了他一会儿,而后以眼神询问旁边的时雨等人,见他们均是点头首肯,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思考着有关此人的所有讯息,“听说晋侯国三皇子酷爱附庸风雅,吟诗作对,文采更是出类拔萃,故有‘晋侯第一才子’之称,原来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三皇子。”
“传闻之言乃诗文好友对小可的溢美之辞,让皇上见笑了,原想去到青藤亲自拜会皇上,却无缘得见天颜,未想在此相见,真是皇甫宸的荣幸。”皇甫宸的脸上始终保持温和的微笑,皇家气度一览无遗。
“三皇子过谦了,只是于此非常时期,皇子不乖乖呆在晋侯,跑到此处为何?”东方颜对晋侯国的三皇子出现此地心存疑虑,任谁都清楚此刻晋侯国的局势正处动荡之中,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在场众人均是眼明心亮之人,前阵子的‘英雄大会’实乃范家堡为其与太子抗衡而在各国招揽人才所举办的聚会,但此乃他国政事暂时与青藤无关,他也无意理会。可原该专注对付晋侯太子无暇分身的皇甫宸却突然出现在了凤彩,还满脸期待看着自己,东方颜便觉此事有些蹊跷了。
“这个~”正待皇甫宸做进一步的解释,床上的东方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东方颜是第一个来到床边的人,关切的眼神紧紧锁在‘护国王爷’憔悴不堪的脸上,看到向来精神奕奕的四弟如此虚弱的躺在床上,眸中藏不住的心疼,自己这个弟弟啊,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但却时刻想着保护自己这个哥哥,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他却是最重情义的皇室之人。
“你怎么样?”
东方旭迷蒙的双眼刚刚睁开就在四周寻找着什么,当看到面前放大的东方颜的面孔之时似是送了口气,动了动嘴巴,就想起身,却是虚弱无力。
“乖,别动,这里很安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加休息。”东方颜见他警惕的看着四周,想来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担心有什么不利自己的地方,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这个让人心疼的弟弟啊,总是将他看的比什么都重。
东方旭的一双精锐的厉眸逐渐明晰起来,看到围在床边的众人,终于放下心来,轻微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时雨几人,似是有话要说,可努力了半天出口皆是破碎之音,不由急切起来。
时雨自是明了他心中所想,不由他开口,便允诺道:“王爷放心,时雨等人定会护得皇上安全,还请王爷好生休养,一切等你痊愈之后再从长计议。”
听了时雨之言,东方旭才算彻底安心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遥君公主见此二人没有了大碍,便开始于屋中搜索锦岚的踪影,可看了半天,硬是连他的衣角都未见到,不由得询问站着身旁的水儿。
水儿因为东方兄弟的事分了分心,好不容易淡化了锦岚的死,经她这么一提,悲愁再次涌上心头,更不知该如何向满脸期待的遥君诉说锦岚的死讯,由不得自责一番。
屋内之人顿时再次沉默下来,众人脸上为难悲戚的神色令遥君不安的心更是鼓动起来,由不得出口之言带着些微颤意:“水儿~锦岚他~?”
见到水儿满脸歉疚的表情,凤歌不忍见她伤心,主动站到二人中间,坚定不移道:“我带你去见他。”
凤歌引着遥君走了出去,水儿僵直的身子立刻软倒下来,不由得晃了两晃,眼看就要站立不稳,一个身影立刻冲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圈在怀中,关切的话语随之传来:“你怎么样?”
“我没事。”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任谁都看的出她此刻的疲惫,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灵的煎熬。
天浩满眼心疼的看着水儿,他知道,她这是在自责。因为让红离假死的计划是她想出来的,是她间接害死了这个满头金发的少年;因为没有预先考虑到锦岚的安全,来不及将他救下,是她失信于人让他的家人痛彻心扉;因为想不到办法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去,是她辜负了他的爱意,让他有了这样悲伤的结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啊。
“这不关你的事。”就在水儿快被自己的想法压的透过不气的时候,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涌入了她的心田,洗涤着她正在被灰暗浸染的心。
“谢谢。”水儿满含感激的看向这个时刻守在自己身边的男子,那只对自己温柔的眼,此刻正满含心疼的注视着她,像是要将她心中的愁苦都吸走一般,竟是如此让人安心。
东方颜看着屋内之人沉重的表情,自是明白解救锦岚之事因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水儿才会有如此伤感的表情。看她整个人都依附在景三少的怀中,心口不由一阵揪痛,嫉妒的情绪再次蒸腾起来,紧抿的双唇现出苍寂的白,指节更是攥的咯咯清响。
正对他的时雨自然发现了他的异状,从他眼中看出了些微的端倪,适时的出声询问道:“皇上不舒服了,面色这么难看,要不要萧公子帮你诊视一番。”
“哦,我没事,不过有些劳累罢了,休息一下就好。”东方颜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转而看向对面的时雨,接着轻声问道:“对了,锦岚公子他们~?”
时雨看了眼水儿,将东方颜带到了旁边,简易的将整个事件说了一遍,并将修罗之言一字不露的重述了一遍。听的东方颜心惊不已,立刻陷入了沉思。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门外传来了轻浮的脚步声,水儿才抬起了埋在天浩怀中的清秀脸庞。凤遥君的眼睛红红的,隐约可见睫毛之上沾染的小巧露珠,应是才刚哭过,后面跟着凤歌和一脸死灰的锦飒。三人之中两个失魂落魄,一个眉锁清愁,看的人心中难受。
水儿不顾天浩的挽留,执意来到二人面前,准备接受他们的雷霆之怒:“是我害死了他,你们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水儿~”几道男声齐齐响起,担忧的看着屋中这个身形瘦小的女子,警戒着处于崩溃边缘的二人,只要他们有什么异动,众人便准备以身相替,护得水儿周全。
锦飒虽然抱怨水儿没有救活锦岚,但心中也是明白,医术再高也救不回必死之人:“要说是你害死的他不如说是我,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保护自己的弟弟,是我没用。”
水儿知道锦飒是误解她话中之意了:“不,你不明白,让红离假死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所以是我害的残花伤心欲绝,迁怒锦岚,将他杀死,是我害死了锦岚。”
“你说什么?!!”锦飒猛的提起面前还不到他下颚高度的水儿,溢满恨意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扒皮拆骨一般,周身瞬间布满杀气,“是你,原来是你。”
周围众男子看着锦飒疯狂的行为,立刻栖身上前相护,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退在外不得靠近,看到水儿阻止众人的手势,才明白是她有意为之。
“你们都别过来”水儿命令着众人,而后继续说道,“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罚你?哈哈哈哈哈!”此刻的锦飒已入癫狂,心中的痛早已压着他喘不过起来,原以为都是自己的错,是他一意孤行害死了弟弟,现如今却有人在他面前承认是她害死了锦岚,排山倒海的自责顷刻之间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便如洪水灌海一般,愈发不可收拾,“罚你,好,那你就一命偿一命吧!”
说着锦飒便将手中的水儿狠狠向外扔去,由于是在二楼,水儿的身体便如破布一般呈抛物线状重重的打落院中空地之上,激起厚厚的尘土,掩埋了水儿娇小的身影。锦飒似是下了狠心要将水儿置于死地,立刻飞身下楼,想要继续攻击。
其余几个担心水儿的男子发现阻挡自己前进的力道随着水儿身子飞出门外即刻消失不见,马上跟着锦飒跳下楼去,天浩和凤歌更是以最快的速度瞬移到了水儿身前,及时挡住了锦飒即将落下的拳头。
“你疯了吗!”看到躺在地上嘴角挂血,一身狼狈的水儿,天浩心疼的将他揽入自己怀中查看伤势。凤歌则是抵挡着锦飒一波连着一波疯狂的攻击。
红离因为假死的关系,加之内力尚未完全恢复,比二人晚来了一步,看到水儿躺在景三少的怀中,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无从可想。转身专注对付伤了水儿的锦飒,周身立刻布满杀气,推开正在阻挡锦飒的凤歌,便是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凤歌惊见情况不对,立刻上前救人:“你不能杀他!”凤歌击退红离,锦飒重获自由,一阵猛烈地咳嗽之后,便要再次攻击水儿,幸被后面落地的上官等人制住,这才行凶未遂。
红离看到锦飒仍要伤害水儿,心中的怒意便如烈日艳阳,熊熊燃起,出招更快更狠,想要尽快摆脱凤歌前去灭了那个小子,他绝不容许有任何危害水儿的因素存在。
“别拦着我,你不是也喜欢水儿么,为什么还阻止我去杀他?”红离是知道他喜欢水儿的,其余几个男人也是,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拦着自己。
“他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让你杀他。”凤歌一边迎击红离的攻势,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
“呵呵,我明白了,原来在你心里,兄弟的命远远要比水儿的命来的重要。”红离讥讽的笑容挂在嘴上,这话他是故意说给水儿听的,他要水儿明白只有他才是最爱她的男人。
凤歌自然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自己说的是真话,他也不怕水儿知道,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完。“兄弟的命是重要,但同时我也不想水儿内疚一辈子。”
凤歌的话使得红离停下了打斗,不得不承认,这个妖孽一样的男子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杀了慕容锦飒,依照水儿的个性,一定会把一切怪在自己头上,别说内疚自责,说不定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这样岂不是我害了她。
看到红离没有再攻过来,凤歌急忙跑向水儿这边,查看她的伤势。天浩说水儿体质特殊,虽然有受伤,但很快便恢复如初,此刻已无大碍。想起天邪教之事,凤歌自然不难理解天浩之言,顿时放下了心中大石。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女人,是她害死了岚儿,我要替他报仇!”锦飒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院内的骚动已然惊醒了楼中的住客,不少好看热闹的人向着后院涌来,时雨马上吩咐了手下阻挡人群涌入,并命众人即刻回到屋中,毕竟在场之人都是非富则贵,更有江湖中的名门之后,难保见到他们的人不会牵连出些无端是非。
众人听得时雨之言立刻回到屋中,锦飒仍不放弃,依旧大喊着要杀死水儿,天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他的面前,甩手就给了他两个响亮的巴掌,怔愣了疯狂的锦飒,也震撼了在场的众人。
“疯够了吧,你给我清醒一点。”天浩扳起的面孔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时雨和凤歌也要胆寒几分,更不要说第一次看到这样面色的锦飒了,满脑子仇恨的火焰如被一桶雪水从头浇到尾,透了个冰寒彻骨,神思顿时明朗了几分。
天浩看他突然缄口不语,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清朗的男声悠悠响起:“锦岚之死不止你一人伤心,我们都很难过。可逝者已矣,无论再做什么都不可能让死者复生,既是如此倒不如遵循他身前遗愿好好的活着,照顾好老父兄妹,替他尽了这份孝道。锦飒,不要执着于锦岚的死,那是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害死他的罪魁祸首早已付出应有的代价,一切都结束了。在场之人没有人想这样的事发生,也没有人责怪你这做哥哥的不是,我们都想救他,可命运却容不得他再呆在这个世上受苦,提前将他带走,活着的人只能祝福和思念。你现在该做的是看清前面的路,继续走下去,而不是停滞在悔恨痛苦之中借以伤害他人释放心中的哀伤,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样只能让你失去更多。”
这恐怕是天浩出生以来首次一口气讲那么多话了,语气虽然平淡,但字里行间都带着关切与理解,好似暖旭一般包裹着锦飒千疮百孔的心,丝丝修复,点点抚平,治愈了男子悲戚的哀思,给予了他呼吸的空间。
锦飒因为天浩的话冷静了不少,理智重新战胜了原始的冲动,看着嘴角挂血的水儿,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些,说到底这事儿也不该怪在她的头上,可碍于面子问题以及还未完全平复的心境,始终无法开口道歉,只能呆愣一旁,保持沉默。
水儿傻傻的听着天浩劝慰锦飒的话,再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温柔,心中隐隐的泛起一阵甜蜜。不经意的抬头便见心中所念之人已然出现身前,正眼带怒意的看着自己,身上冷然的气息表明他的主人此刻正在生气。水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竟不敢直视那双美到令天下女子晕眩的冰蓝眼眸。
天浩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这么聪明的你,竟也会做这样的傻事,你让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凤歌可不舍得水儿被这冰山一般的男人冻坏喽,将她拖至自己身后,挺身挡在两人中间,坏坏的笑道:“既是不知怎么说好,那便不说就好。”而后取出怀中一方丝帕,小心翼翼的替水儿擦拭嘴角的血渍,那温柔的态度,痛心的眼神,顿使水儿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虽然凤歌什么都没说,可这不说却比说话更让她心惊和愧疚。
天浩被凤歌劫去了佳人倒也不恼,他明白凤歌虽然面上带笑,但他的怒气实不在自己之下,其无声的责备,在水儿这般聪明的女子眼中恐怕比他的呵斥更有效果。
红离和上官、东方三人见到凤歌乘机占水儿便宜,额上青筋直跳,就想上前拉开二人,正在这时,一个哀戚的女声突兀的响起,恰巧与此时拦下了三人正要有所动作的身体。
“他是在你怀里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