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探他的底细了!
孟如是眼神变得深邃。
果然猜的没错,这个安迎的确是九司的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还很可能是宁王苏护的人。
她的根基在随国,现在的她犹如拔牙老虎,根本对抗不了拥有万千精兵的昭姬。
更何况,她尚需在隅国建立威望,培植亲信。
而最好的安身之法,便是投奔与之势均力敌的王者,慢慢再韬光养晦。
无疑,宁王是最好的人选。
真是如有天助,这趟护送之旅。
安迎很不舒服。
习惯了孟如是的默然,现在一改其风,笑如六月飞霜,太不合时宜。
怎么看怎么不对。
孟良刚想说渴了,想讨些水喝。
帘子掀开,只见里面两个人笑吟吟的互看,眼缝都瞧不见了。
忽然有种错觉,眼前的是两条蛇,正嘶嘶的吐着蛇信。
孟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默默的放下了帘子。
砸吧着嘴,希望天黑前可以进城吧。
临近黄昏,孟如是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城门。
临邺。
在隅国,像临邺这样的城池不在少数,虽远远比不上最繁华的那几个,可若搬到其他国家,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落在隅国,也就是最普通的小地方罢了。之所以引人深思,是因为它身后背负着不一般的故事。
十五年前,临邺尚无人不知。
作为曾经的要塞,九大家族中的善战之族——烈家,其家主火王烈优曾定居此地。
说起烈优,她一生战绩辉煌,有她的战役从没有败绩。而这样戎马一生的王者,却因难产陨落。
其夫明图念妻焚心,一年后也死于烈优生前最喜的战场。
又一年,烈优胞弟在西北失去踪迹,据探子回报,已证实死于铁蹄下。
烈家本就人丁单薄,家主相继死亡失踪后,烈家只剩空壳,再无二人,在九司中,烈家的位置也形同虚设。
烈优等人的故去,直接致使临邺逐步边缘化,被世人淡忘。
烈优、明图。
这对夫妻的姓名打她十岁起便烙印心底,怕是这一生,都摆脱不了。
烈优母子的死或多或少跟她也有关系,明图也间接受累,而她,却又是在明图胞姐的护佑下长大,这份恩,这份欠,何其沉重。
孟如是的变化,安迎看在眼里,他眼底随即氤氲着一层幽深,不知又起了何种念头。
明明已是日暮时分,可街头依然人头攒动。
在临邺这个繁华已过的城池来说,实在是不寻常。
刚在客栈安顿下来,孟如是突然想起先前安迎所说的设擂招婿。
“莫非,这些人都是冲着比武招亲来的?”孟如是诧异道。
安迎轻轻点了点他那颗金贵的头颅:“你初来乍到,自然是不清楚了,明日比武招亲的主,可不是普通人。”
孟如是不解,除了烈家的人,这儿还有别的能叱咤风云的人物?
“虽然没了烈家家主,临邺却依然有它得天独厚的地方。抵天关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天然的屏障是临邺最坚实的后盾。而且这儿的水路极其发达,不仅与各大沿海要塞想通,也是隅国渔业最繁盛的地方。”
“水路这般发达,当然了,漕帮的影响力自然非同小可,与其说这些权贵之后来参与比武招亲,倒不如说是瞧上了这背后的利益,也就是这次设擂的主——漕帮帮主贺坚龄的影响力。”
“原来如此。”
孟如是明白了,如果只是小门小户招亲,这临邺大概没有多大影响,但身系利害关系的漕帮帮主招婿,定然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来咬这口肥肉了,只要搭上这门姻亲,这水路便是畅通无阻了。
只怕这割肉引来的,还不单单是权贵这么简单的人。
“这地方,只怕是是非之地呀。”孟如是眺望远霞,秀眉微拧。“不如我们连夜赶路,赶紧离开吧。”
“你担心九司的人也会来?”
“这么诱惑的条件,他们会不来吗?你的身份,若是让昭姬夫人的人察觉了,怕是这一路都得在刀口舔血而过了。”
孟如是没说的是,她的身份自然也是,现在他们是两份危险叠加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安迎叹了口气,遗憾道:“迟了。”
“城门,已经关了,我们今日是出不去了。而明日,因漕帮帮主招婿,大多兵力被调往校场那边,城门终日也不会开放。”安迎指了指外面。
是密闭的城门,还有冷峻的守城军兵。
孟如是也叹了口气,忽而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华灯初上夜未央。
人声鼎沸。
安迎不时摸摸一旁摊上的小玩意。
亏了这次招亲,为临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人气,这些小贩们倒也不嫌累,没日没夜都在摆摊,虽然只是些不入流的便宜玩意,生意倒也是出奇的好。
孟良身形高大,像堵墙一样护着他们二人,这熙攘的街,倒也挤不了他们。
“等等。”孟良突然开口。
孟如是回身一看,只见他停在一买面具的小摊前。
孟良拿起一张红脸面具,往脸上凑了凑,还挺合适。
“你还在顾忌脸?”孟如是知道,孟良外形太惹眼,尤其还在眼下这危险关头,很可能为她带来麻烦,但是这张脸也是孟良人生最痛之一。
若是不能直面他自己的脸,那么他一生也走不出死胡同。
孟良摇摇头,道:“这一路走来,这脸太引人注目,我不能让你因我陷入危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竟然知道!
孟如是惊呆了。
连安迎也猜不到她的秘密,孟良竟然知道!
孟良凑到孟如是耳边,轻轻道:“你刚刚的急于离开,不像是为了他人的安危着想,反而像躲避什么,而且先前听赵婶提起过,你去找他的时候,把他的衣袖撕了下来,像是查看什么。我猜,你也有仇人吧。”
孟良离开了她的耳边,只见孟如是食指轻抵朱唇,与孟良达成无言的协议。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