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书生面色微变,却仍谦谦有礼道:“以真面目示人,是最基本的礼貌。”
面具外的朱唇扬起。
孟如是持剑单手负手而立,飒飒英姿,朗朗如乾坤,铮铮如天地,醉了一席凡夫俗子的心,道:“阁下若有本事,自然能掀开这张鄙薄的面具。”
嘴角那抹耐人寻味的笑,引得他们真想一探究竟。
“张狂的口气。”温柔书生合上纸扇,周身柔和的质感慢慢被凌厉取代,“失敬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抹伪装的温柔撕开剑鞘,化为利刃直奔孟如是。
左胸下三寸,右膝正前方,右颧骨,后腰,脖子。
温柔书生的每一波攻击,都被孟如是四两拨千斤,精准而巧妙的化解掉。
温柔书生心生不悦,这次比武他志在必胜,还以为最大的对手会是成王跟昭姬夫人的手下,却不知突然从哪杀出来个不知底细的程咬金。
孟如是游蛇般缠上他的右臂,将人硬生生拖近:“你分心了。”
似开在茫茫沧海中黑蔷薇般的笑靥,如深邃的夜空般见不得底的眼,让他不由有片刻的触目惊心。
在战场中,只需要刹那的不慎,便有可能身首异处。
他的世界,倏尔上下颠倒,天旋地转。
为何有种神游太虚的错觉,有种尘埃落定的不甘,有种不该如此的意外。
他,尚在余悸中,输了。
孟如是看了眼被她打落擂台,瘫坐在地上一脸懵然的男子,抱拳作揖:“承让了。”
先是一片寂静。
随即便是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擂台下,有一粉衣女子,仰望高台上那抹修长的身姿。
灼灼其华,其眼光所及之处,似有冰凉晶屑飘落,让人有种想要接住,用手心的温暖融化它的冲动。
举止优雅,谦谦有礼,天人之姿不乏凡人的亲切,不知何故,她想要掀掉他脸上的白面具,看看他的容貌是否对得起这身气质。
“能将兰台令史打得哑口难言,林某也来领教一番,到底是哪路能人。”
上来的是绑头带的步兵校尉。
孟如是身形微移,优雅的摆手,道:“请。”
半响。
又一抹瘫坐在地的人影。
“承让了。”
事态有变,在场有点见识的人都明白,这下可有戏看了!
贺坚龄看了这么久,到了这会儿却一改先前的泰然若山,坐不住了。
这可怎么得了,此次招婿,他本就冲着九司而去,如今胜算在握的竟是藏手藏尾的毛头小子,这可不妙呀!
不行,他绝不容许意外发生!
厉光掠过眼底,算计成型胎中。
“还有挑战者吗?”
一满身贵气,身着锦衣华服、尖嘴猴腮的男人,趾高气昂的走上擂台。
“垃圾,全是垃圾,一个毛头小子也打不过?丢尽你们主子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昭姬夫人的狗。
因言语之过被贬,却仍担任少府之职,管理渔业盐业赋税等事宜,大名高晓。
昭姬。
孟如是眯了眯眼。
感觉跟哥哥又近了一步。
心中起了别的主意。
这高晓,她倒不急着赢他,得好好玩一玩。
请字孟如是不说了,对狗何须说人话,只要防着不被咬就行了。
高晓的招式空有其表,华而不实,比另外两位可是差了一截。
孟如是只守不攻,但是偶尔会出其不意。
例如——
狠狠扇他巴掌。
打完左脸打右脸。
三连打四连打,打打无穷。
捶眼睛,抡鼻子,打嘴角。
高晓被打得头昏脑胀,该死的,这死小子是瞧准了他的脸来打!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少府的面子也不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孟如是粲然一笑:“知道,你是狗,是想吃鹅肉的蛤蟆。”
“你!”高晓面如酱色,抡剑刺向孟如是。
本来她很轻松就能躲过去的。
只是膝盖窝突然一疼,发软,身体也因重心移位而前倾。
高晓平白捡了个便宜,刺中孟如是手臂内侧。
不过,只是一道很浅的划痕,没流几滴血。
孟如是半跪在地,视线直射后方席位。
有人暗算她,是谁?
突然对上一双沉稳的眸子。
贺坚龄!
孟如是抿抿唇,就地取材,红彩带长了腿似的,拍打在高晓的腰身,高晓随即被扔到场外。
人墙诡异的涌聚在一起,竟生生挡住高晓的身躯。
“哈哈,傻了吧,我还没落地,没有输!不会输!”
高晓自知单靠武力,自己可能不是最顶尖的,不过人嘛会转弯才能笑到最后。
他早雇好了大批援者,即便被打到场地以外也有人接着,只要不落地,就不算输。
只要逮到一个机会,一个就好,他就能反败为胜!
盯着孟如是紧握彩带的手,高晓神态微变。
就是这个机会!
缠住彩带,运功用力一扯。
只见孟如是如风筝般飘向人群。
没有该有的慌张,孟如是踩着那些人的肩膀凌跃而过。
高晓咬牙向她怒目而视,心一狠,竟随手抓了一人,扔向孟如是,随即举剑袭击她。
一抹粉色扑来,孟如是没有别的选择,抱住对方的腰身,潇洒的在半空旋了半圈,背后却似长了眼一般,用剑鞘挡住高晓的剑刃,前脚还不忘踢掉贺坚龄那老匹夫送来的暗器。
腹背受敌,这场比武太不人道了。
那投入孟如是怀中的粉色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想要一睹孟如是庐山真面目的粉衣少女。
想也不想,她掀掉孟如是脸上的面具。
眨眼间的工夫,却似是过了漫长的四季,花开花败,春去秋来,尘世的浮华也不过如此。
少女看清了他的真容,也沦陷在他眼底深邃的漩涡中。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少女眼中,孟如是就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存在。
顾不得她的花痴,孟如是夺回面具戴上,便将她扔回人群里。
彩带携着劲风之势拍向人群,片刻,挤压间便空出了一地儿。
拽着高晓摔向空地,孟如是踩在他的肚皮上,淡淡道:“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