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诗诗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有人跟自己一样这么无聊孤独。她刚想走,一名男子已缓缓从梅林中踱出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不胖不瘦,不高不低,不象宁孜墨那般好看得抢眼,眉眼很柔和,一袭朴素的青衫,怎么看怎么让人觉着舒服,朱诗诗莫名便对此人有了好感。
那人看清朱诗诗的相貌微怔了一下,大约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年青女子,路过朱诗诗身边时,还很礼貌地往一旁侧了侧身,唯恐碰到朱诗诗。
这小小细节,已让朱诗诗看出此人有着极好的教养,不是说她只喜欢有教养的人,只是与有教养的人相处,会少许多不自在而已。
“哎,你好”
朱诗诗叫出声之后,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有点失笑,在古代,她这般大胆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那人闻声回过头,闪亮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但女子实在长得漂亮,以致于掩盖了她的唐突。
“有事么?小姐?”那人缓声问道,声音如小桥流水般婉转动听,朱诗诗面上的笑容加大,若不是有宁孜墨,若不是莫逸林毁了她的心,此人倒不妨追上一追。
“我找不回前院的路,想请公子指点一下”朱诗诗走近那人,近距离下,蓦然发现,那人温和的眼神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凭直觉,朱诗诗知道这是个不容易接近不容易被打动的人。莫名,便意兴阑散。
那人听她问路,眼中隐约闪过讥讽,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好感,这个女人太大胆太不够妇道了,他很反感。再漂亮的女人,如果没有好的品性,在他眼里,都是一团糟粕。
他随手往前一指“那边,直走便是”,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朱诗诗冲他的背影撇了下嘴,很有些无趣,她看出了那人对自己的反感,虽然很无所谓,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她又没说过做过什么,何必这么排斥,是他自己没信心,怕受不住诱惑吧?象柳下惠那种正人君子,朱诗诗活了二十几年,还真没见过一个。
朱诗诗又在梅林旁呆了一会儿才返回宴席,她估摸着应该快散席了,但到了大厅才发现,裴郡守带着儿子正逐桌敬酒,好不热闹。
有人眼尖地注意到朱诗诗,大声呦喝“容王妃回来了,裴大人,还不快与令郎补酒”
裴郡守与儿子忙笑着朝朱诗诗而来,喝酒对朱诗诗来说,再平常不过,也不推让,一连喝了三杯,听到别人叫好,她才醒悟,自己大约喝得有些多了吧?她下意识看向宁孜墨,倒没看到他有不悦,眼神定定地望住她,不知在想什么。而他身边,却是刚才朱诗诗在梅林碰到的那个人。
“容王妃好酒量啊,再来一杯吧”
有人大声起哄,朱诗诗适可而止,笑着推拒,走向自己的座位,眼光却在宁孜墨身边那人身上扫唆。那人似发觉,微皱起了眉头,朱诗诗失笑,收敛了目光,对那人的好感淡下,第一印象有时会误导人,其实,此人并不有趣。
“刚才去哪儿了?”宁孜墨难得主动与朱诗诗讲话。
“外面有处梅林,极好看”朱诗诗笑着低言。
宁孜墨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朱诗诗被他掌心的灼热吓了一跳,看向他“你哪里不舒服么?”
宁孜墨拉长了脸“你巴着我不舒服么?我好得很”
这时,一直在宁孜墨身边静坐的那人侧过身,小声说“孜墨,我先走一步,要有小安的消息,记得立即通知我,文岩那小子数十日不给家写信,家父家母担心得很”
小安?文岩?一张难以忘怀的四排脸猛地浮现在朱诗诗脑海中,她只觉心底那根硬刺狠狠在体内扎了一下,霍地望向那人,莫非他是那四排脸的亲人?
然后,朱诗诗感觉到自己的手就快被宁孜墨捏断。
“好,轩大哥只管放心,一有小安的消息,我立即快马加鞭飞报入城”宁孜墨手心开始有汗渗出,朱诗诗不觉好奇,四排脸的家人难道还能比容孜墨有权有势?
那人听到宁孜墨的回答,轻拍他一下肩,然后起身悄然离去。很久,朱诗诗才感觉得到宁孜墨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她不由小声问道“那人…。是谁啊?”
“多嘴”宁孜墨却变了脸,重重斥责朱诗诗。
朱诗诗愕然,随之释然,没用的东西才会拿自己家人撒气,这宁孜墨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回府的路上,朱诗诗听到宁孜墨小声与齐正讲话“那小子最后一封家书,说是在甘南郡,现下,明逸轩已找上了本王,到年关再不得信,只怕要让裴青隐派兵搜索了,你去……,将一切把柄全收拾利落了”
朱诗诗心一沉,莫非宁孜墨要杀人灭口?那些矿工,和自己的爹,以及自己…。,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朱诗诗吁了口气,漫声开口“王爷,不过一封信而已,只要你能找到那人的笔迹,我替你临摹,然后,说在其他地方不就是了,已经隔了十多天,去到别的地方再正常不过”
宁孜墨本来阴沉的眼猛地发出亮光,不相信地问“你当真会临摹?”
朱诗诗用力点点头,那是她以前无聊时做过的事,用以临摹老爹的笔迹,没想到在这儿还能派上点用场。
宁孜墨并不想扩大事端,只好死马全当活马医“好吧,我这儿刚好有小安一封信,前年他要我给他找只上好的貂儿,给我写过一封信,回府我就拿给你,若你写得好,本王重重有赏”
朱诗诗微微一笑,倚着车厢,合上了眼,赏赐,她不稀罕,她只想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