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渐渐传来,只见李建成率数名侍卫骑马奔来。
长孙无垢赶紧从李世民的怀里退出几步,从袖中掏出丝帕拭了拭脸上的泪痕,脸色泛红,腼腆地冲李世民微微一笑。
“世民,小妹,怎么只有你们两位,元霸,元吉呢?”李建成勒住马缰,飞身下马道:“我在慈恩寺等候你们多时,初云公主一行人一个时辰前抵达,我已命人带他们前去寺内休息,不见你们四人,我担心途中生出什么变故,故特地过来寻你们!”
李世民正欲答话,只听得远处马蹄声起,元霸和元吉疾驰而至。
“元吉,元霸,你们俩未免也太慢了!”李建成言辞间微带埋怨:“我们急速前进,不可再做耽搁!”
李世民身形一轻,翻身上马,矫健的身影高踞在毛色炳耀的黑马之上,向无垢伸出手,温声轻言道:“来,小妹,上马!”目光充满了鼓励和温暖。
“大哥,我看由你来载无垢好了,二哥纵马过于奔放,我担心无垢会受惊!”不等长孙无垢反应,李元吉已急忙向李建成提议,刚刚被世民抢了先,他早已愤懑不平,此刻逮住机会,那肯再让。
李建成顿时反应过来,四人行速缓慢,只因小妹不善骑马。
“好,小妹,大哥载你!”李建成扶住无垢手肘,手上微一使劲,无垢整个人已被他轻轻提起,稳稳地落坐在马上,李建成略一提马缰,马儿前蹄一扬,往前奔去。
……
“小妹,你可到了!”早已候立在寺庙门前的李秀宁见到长孙无垢的身影,立刻奔上前去迎接。
“走,寺内桃花开得繁茂,我们今日前来正是时候!”李秀宁接无垢下马,拉起她的手,径直往寺内奔去。
长孙无垢抬头一望,只见寺门四周,奇石嶙峋,古木参天,古老的匾额似乎述说着该寺年代的久远,幽远的钟鼓梵音不绝入耳。
进到寺内,只见数株桃树,沿径而立,花势正茂,争奇斗妍,仿佛密密系结的粉红绸缎,在春风中温柔地摇摆着,笑迎四方来客,阵阵甜蜜馥郁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驻足流连。
“小妹,前方佛殿此时智远大师正在诵经,此人乃是当世的得道高僧,平日闭关修行,很少见客,今日实属因缘际会,我们得以一瞻风范!”李秀宁凑到长孙无垢耳旁,低声道:“据传,智远大师批命甚为精准,凡他所言,后皆被证实,初云公主和柴琴正在里面,我们赶紧进庙求签,请大师帮忙指点!”
长孙无垢来不及多想,已被李秀宁拖至佛殿前,只见缠缠香烟在佛堂上空缭绕,禅音余耳,只觉清心悟世,宁静致远。
杨吉儿正地坐在一童颜鹤发,胡须灰白的僧人面前,恭敬地聆听禅语,该僧人天庭丰隆饱满,慈眉善目,虚空尽藏,长孙无垢推断此人必是智远大师。
佛像前,柴琴正虔诚地跪拜,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夙愿,摇动签筒,摇出一签后,立马拾起,交由一年轻僧人。
杨吉儿凝眉走出佛殿,似有所思,见长孙无垢立于佛殿外,美丽的双眸中立马兴起动人的神采:“世民也到了吧!”
长孙无垢欠身施礼,温顺地点点头,杨吉儿登现喜色,脸泛红霞,有如鲜花初绽,立马往外奔走。
长孙无垢心中赞叹:“公主好美,好似早上的初云,太阳升起,映照云霞,瑰丽无比,眩目夺彩,皇上当初赐名初云公主,现在细细想来,再贴切不过了!”
柴琴听完智远大师解签,起身之际,李秀宁赶紧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来说话。
李秀宁急切地追问道:“琴儿,你刚刚求了些什么,智远大师怎么说?”
柴琴眉头深锁,面露愁容,摆了摆手道:“大师没就签上内容作解,只就我的面骨给以了几句提点,他说他只与有缘人解签,你若要求什么,就看你是否有缘了!”
“小妹,快!”李秀宁拉住长孙无垢的手一起迈进佛殿,两人分别接过一年轻僧人递过来的三根清香,行至香炉前,用烛火点燃后,举至额头,闭眼许愿,躬身三叩首,依次将香插在香炉中间、右边、左边,以供佛,法,僧。
长孙无垢跪地蒲团,虔诚跪拜,在心中默默向佛祖请愿:信女长孙无垢愿修心炼性,行善积德,望佛主保佑长孙府中上下身体安康,世间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乱,饥荒和流离之苦!
完毕后,长孙无垢接过小僧递过的签筒,诚心摇动,待签落地,交与小僧,方起身等待大师指示。
身旁的李秀宁也已摇出一签,站起身,朝长孙无垢微微一笑。
智远大师朝长孙无垢和李秀宁点点头,示意她俩一同过去。
“阿弥陀佛,佛渡有缘人!”智远大师对身旁小僧道:“慧远,贫僧与两位女施主有缘,请将她们的签呈上!”
李秀宁和长孙无垢相视一笑,内心欢愉不已。
“大师,不知签上作何指示,烦请大师解签!”李秀宁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心愿是否可以达成。
智远大师看了看小僧递过来的签文,再度打量了一下李秀宁,缓言慢语道:“请问女施主,想问何事?”
李秀宁含羞一笑,偷瞄了身旁的长孙无垢一眼,毫不隐晦地道:“姻缘!”
智远大师淡然一笑:“女施主命格奇特,乃贫僧此生罕见,日后若要大成,才(柴)秀必备(配)!”
李秀宁仔细琢磨也听不出大师方才那番话里的玄机,见大师不再言辞,正欲追问。
智远大师似乎看穿李秀宁心思,补充说道:“贫僧最后还有一句谏言送给女施主:一切随缘,一掷乾坤!”
“大师!”李秀宁不解其意。
智远大师双手合十,缓缓念道:“阿弥陀佛,贫僧言尽于此!”
“师父!”候立在一旁的小僧递上长孙无垢方才所求签文。
智远大师接过一看,脸上风云变幻,瞬间由平和转为惊震,再定睛细细打量长孙无垢,脸色骤变。
长孙无垢和李秀宁满腹疑虑地相互对望了一下,长孙无垢内心惶恐不安:“大师,可是此签有什么不妥?难道是大凶?”
智远大师沉默不语。
“小妹,你求的是什么?”李秀宁急忙追问。
长孙无垢突地联想起什么,骤然间花容失色:“难道,我家人……”
只见智远大师突地跪倒在长孙无垢面前,恭敬地向她叩拜了三下。
长孙无垢惊骇不已,赶紧起身搀扶他,颤声道:“智远大师,快快请起,你这是为何啊?”
在场的僧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平素大师只跪佛祖,今日却对一年幼小女行此大礼,让人匪夷所思。
智远大师缓缓坐回原处,惊震慢慢从他的脸上消退:“女施主,请勿惊慌!贫僧有几句话赠送:美玉无价匣中藏,光透重重照四方,怜汝幼孤民有济,贞观十年得安康!”
长孙无垢细细咀嚼智远大师的话,仍旧不甚明了。
李秀宁道:“大师,此话太深奥了,可不可以换一种浅显易懂的方式!”
“阿弥陀佛,贫僧今日已泄露太多天机,罪孽深重!”智远大师站起身,双手合十道:“从今日起,贫僧将闭关苦修,以赎罪孽!”言毕,迅速抽身离去。
“小妹,我怎么感觉智远大师有些奇怪!”李秀宁抿嘴苦思:“他说的那些话讳莫如深,根本就没法懂嘛!”
长孙无垢牵起李秀宁的手,走出佛殿,驻足桃花林下,软语安慰道:“四姐,智远大师方才说他泄露天机,我在想啊,凡人真能参透天机么?”
李秀宁无奈地耸了耸肩,回神转眸,笑道:“对了,小妹,你还未告诉我,你刚刚求的是什么呀?”
“平安!”长孙无垢怔怔地看着李秀宁,没有说话,半晌,转身,脸上的表情甚是低落,似是触到了什么心事。
“哎,依我看,智远大师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不必放在心上!”李秀宁霍地拔出剑,在桃花林间舞起剑来:“人定胜天,我相信只要努力勤勉,就会有希望!”
长孙无垢静静地看着李秀宁在桃花林间舞剑,衣带翩翩,花随风动,随剑气旋落,一瓣一瓣,在地上铺成一条美丽的花毯。
此刻的李秀宁在无垢眼里,美到极致,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秀如芝兰,灿若瑰蓉,美则美矣,风骨则立,最是那一股豪爽不羁,大气广阔的胸襟让无垢暗暗佩服,刚才的愁绪已荡然无存。
长孙无垢见李秀宁舞得兴起,小女儿般的顽皮心起,瞬间才思泉涌,轻声吟诵自己即兴创作出来的诗:“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好诗!”李元吉率先拍手鼓掌,和众人相继从林间走出来。
“啊!”长孙无垢没有料到众人会突然出现,自己的拙作被他们听到,羞愧得无地自容,赶紧掏出丝帕,遮住自己嫣红若霞的脸。
“长孙姑娘,好文采,这首诗的诗名是什么?”杨吉儿默记低吟,越发喜爱,朗朗上口,情意绵绵,诗里的意境仿佛正是她此刻的心境的写照。
“就叫《春游曲》吧!”长孙无垢轻启朱唇,欲说还休,双颊晕红,眼露温柔,世民,元霸,元吉不禁看得痴了。
“小妹,四姐给你奖励!”李秀宁长剑一挥,只见无数花瓣漫天飞舞,仿佛天空下起了一场粉红色的雨,秀宁俏皮地凌空翻腾,向下面诸位男子眸子一弯,嫣然一笑道:“谁来助我把这场雨下的更大一些?”
“秀宁妹子,我来陪你练练!”柴绍早已按耐不住,一跃腾空。
“柴大哥,可不许谦让!”李秀宁咯咯一笑,剑柄一抖,直直攻向柴绍。
柴绍拔剑出鞘,笑道:“好!”一个侧身,避开秀宁的长剑。
秀宁顽皮淘气,手中长剑好似鱼戏浅水,时而悠闲,时而迅猛。柴绍身形灵巧,剑法精妙,攻防有序,游刃有余。
两人在花丛间相互追逐,潇洒飘逸,俊俏灵秀,一个鱼戏浅水,一个蝶舞花间,真是相称之至。
空中花瓣雨毫不停歇,树下众人看得入神,长孙无垢频频点头称叹。
两人沉浸在比剑的乐趣之中,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人,长剑相撞,火花四溅,四目相交,会心一笑。
“好一对神仙眷侣!”李元霸脱口而出。
李秀宁羞得满脸通红,心里作恼,飞身下地,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手上暗暗运气,射向李元霸,嗔道:“三哥,你胡说些什么?”
李世民眼快,立马用手指夹住这片来势汹汹的暗器,使了一个眼神给李元霸,示意他赶紧上前赔罪。
李元霸见妹妹铁青着脸,果真生气,赶紧拱手作揖道:“为兄刚刚一时兴起,说错话,秀宁莫怪!”
“回家我要禀告母亲,说你欺负我!”说完,李秀宁朝元霸扮了个鬼脸,内心早已不气,不过碍于面子,只得祥装生气跑开了
长孙无垢和柴琴赶紧追上前去。
“我这个妹妹,颇为让人头疼!”李世民亲热地将手搭在柴绍的肩膀上,寓意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将来谁娶了她,一定不好受喔!”
柴绍笑而不语,目光紧紧追随着李秀宁远去的背影。
“无忌,令妹智慧过人、才华出众,不知是否已许配人家?”刘弘基走近长孙无忌,低声试探。
“家妹年纪尚小,父母怜爱,尚未考虑她的亲事!”长孙无忌特意望了望刘弘基,猜测他意欲何为。
李元霸,李元吉闻言,眼睛顿时发光。
……
柴琴追上秀宁,不解地望着她:“秀宁,你为何生气啊,元霸说的对啊,你和我哥哥真的很相配啊!”
李秀宁吹了一口气,反问道:“哪里相配了?”
柴琴表情煞是认真,开口论证道:“其一,柴家和李家都是名门贵族,门第相当;其二,柴家和李家素来交好,你同我哥哥可算得上青梅竹马;其三……”
“等等!”李秀宁立马打断她:“那依你的说法,你同我的两个哥哥也很相配啊,你可愿意嫁到我家啊!”
“当然愿意啊!”柴琴冲口而出,忽地觉得言辞太过放纵,赶紧掩口不语。
“你愿意嫁我哪位哥哥呢?”李秀宁挑了挑眉,笑道:“难道是我二哥!”
被李秀宁当面点破心事,柴琴表面害羞,心里却万分欢喜,暗暗抿嘴偷笑,祥装生气离开:“唉,胡说八道,不理你了!”
长孙无垢见柴琴天真率直,正想唤她,却听得李秀宁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妹,你觉得我二哥……唉!”
从刚刚柴琴的反应来看,她对二哥显然有了情愫,李秀宁不免为她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