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管事兀地站直了,眸底映着一抹痛心,指着我喊道,“井雨,你到底受何人指使,潜入我白云山庄?还串谋偷袭上官世家,掠其宝物?没想到你如此的深藏不入!”
挑了挑眉,我挺直了身子,说:“张管事,为何如此说?井雨不明白。”
张管事面色更冷,一挥手,只见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推了进来,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前不久告假回乡的大牛哥吗?
只听得张管事继续审道,“大牛,你老实说,是谁教你送信与那帮贼寇?”
大牛虚弱地回道,“井、井雨……”
我不畏地一笑,这就算是指证?他也这么想吗?转头去看慕容……他沉静地端着茶盅,不发一言,心里一凉,难道一方白绢,竟隔去了你我的信任?
但是,张管事下一个动作却更令我诧异,只见,他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紫藤镯子,定睛看去,是我到定州之前,小艾送的临别留念,我冷冷一笑,看来是被充当了所谓“证物”,本来还懊悔前些日子不该戴着上街,让偷儿白白扒了去,现在看来是“家贼难防”。
果然,张管事说,“井雨,这可是你的镯子?”
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的不信任已让我心寒,冷冷睨着,看他们演戏……
张管事表情更冷,沉声说道,“炽炎帮帮主说这是你给他们的信物,你岂能说与那帮贼寇无关?你混入白云茶庄是何目的?偷袭上官公子又有何居心?”
微微有些气结,“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我到这里以来,没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我心中一酸,忍住快落下的泪,既然他们认定,辩解也是无用,只怕落泪更让他们轻视。“我没有指使谁,更不会授意加害上官公子。那个紫藤镯子早在半月前失窃,为何认定是我给了外人?”张管事冷冷回道,“证据俱在,你狡辩何用?”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张管事的咄咄逼人让我心寒,慕容的不信任更是让我心恸,看着他们漠然的脸,我的嘴角擎出一丝冷笑,觉得周身的空气出奇地冷……
“我可以担保……她没有做过对不起白云的事。”门外悠悠传来一声话语,铿锵有力,随后帘角一掀,转进来两位妇人,正是上元夜偶遇之人。
“老夫人……她——”张管事揖了手,正待申辩。
却见慕容老夫人一摆手,打断了张管事的话,“这么聪慧的姑娘,怎能让你们无端端地冤屈?”转过身,和蔼地问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抬眼看进她的眸子,达练历世的眸子里透着真心的怜惜。一时之间,竟措不出词,只能感动地望着她。
“大牛,你说,谁是你的主子?”慕容老夫人沉怒一问,掷地有声。
“是、是——”大牛低下了头,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
“怎么?你们炽炎帮敢做不敢当吗?”慕容老夫人威喝道,又逼进一步。
“老夫人,你——”大牛忽然抬起了头,然后,泄气地说道,“我也不想害井雨姑娘,只是我家主子认定小雨是奇人,思略超绝,想让她离开白云,为我家主子效力……”
掩下满心的酸涩,淡然一笑,“只是这样?”冷冷睇了一眼他清彦的脸,我缓缓走出了房门。
月下庭中,“雨儿,皓月是想将计就计,引出幕后之人……”老夫人慈爱地望着我,“你该明白,他的眼睛……”
垂了眸,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事情来得突兀,但愰悟了他的心思……“我不会计较。他的眼睛到底……”抬起水眸,看着老夫人,笑道,“我更想知道,他的眼睛怎么了?”
老夫人淡淡地告诉了我一段过往,“皓月中的是夕颜国‘昼夜双生花’里的夜花,中此毒者,白昼不能视物,极畏光亮。——那年,我怀着皓月,进宫献茶,品茶之时,竟无端中了此毒。后来查出只因皇上对我微有爱慕之意,夕颜国本想以此相胁,不再纳贡,不料自那年后,夕颜再长不出双生花。我产下皓月,却发现自己眼疾痊愈,后来皓月渐长,也知……”老夫人哽咽,我也心痛,难道要慕容一生都在黑暗中度过。
“此花一年之中,只在极冷之地,极寒之时,方才开放。昼花如雪中冰魄,夜花则如丛间篝火。若想解毒,除非是同时盛开的昼夜双花,可是两花虽发一支,却两性相克。自皓月出世以来,已经整整二十五载,未曾有人见过双生之花同开……”
“不定哪日机缘巧合就开了。”我柔声安慰道,语气坚定。心中一动,又想到另一件事,“老夫人,我自己的事想自己解决?”
详细地告诉了她我的计划,老夫人听完,眨了眨矍铄有神的双眼,笑着颔首说,“就照你说得办……”
这一夜,相谈甚欢,方知道,老夫人是先皇的表妹,但是拒了封号,与辞官归野的慕容老爷子,做了一对快活的神仙夫妻。可惜,慕容老爷子三年前仙逝。一番唏嘘安慰后,我和慕容老夫人同床共眠,一夜酣梦。
接着,我埋头恶补了这个时代的地理和历史。总算搞懂了一点点:原来天宇上接安陵国,安陵国有的是大漠草原,广牧业,天宇的马匹多购于该国;左邻金沙国,此国地形险恶,多奇岩峭壁,该国国君崇尚武力,大力发展兵器军力,也常对天宇虎视眈眈;右邻幽海,故而天宇沿海发展了捕鱼、商贸、造船等行业;下接夕颜国,夕颜国重礼教,擅植花卉,多年来和天宇和睦相处。至于天宇国,四国之中算是国力最强的吧。放下书,我想应该先去夕颜国,看看所谓的昼夜双生花……
几天后,京城白云茶楼门前,一个白衣清秀的姑娘——
“既然白云信不过我,我又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白云的事,不如就此离开茶楼。”
也不等茶楼管事答话,径直跨上一匹小马,绝尘而去……
临走,没忘了央慕容老夫人帮清兰和柳翎一把,替清兰赎了身,清兰和柳翎说正好要一起游历天下,便跟了我。这样,我的小马后面,又多了一辆马车。
风,扬起了我的发,仿佛已经看见了寒冰中盛开的双生之花……
可是,那黑幕之后,是谁……
慕容曾经问我,“作我掌中央的花,手心里的明珠,不好么?”
我说,“慕容皓月,我可不会一辈子躲在你的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