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个美丽的季节,到处是鲜花、果实、音乐和诗歌。
曦曦家的餐桌上也日渐丰盛起来。除了因为是收获的季节,还因为钱伯斯先生经常派玛丽安送东西来,有时或者也许是弗兰克的主意,甚至是玛丽安自己的主意。
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施耐德家和钱伯斯家的关系。有些人嫉妒,有些人愤恨,更多的在看热闹。
埃米丽姑妈似乎慢慢接受了既成事实。不过,钱伯斯夫人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偃旗息鼓的。
曦曦现在不用为算术发愁了,除了嬷嬷没有消息,让她无法释怀,一切都那样美好,尤其是和弗兰克一起学习的时候,还有和爷爷一起读书的时候。姑妈的教导,玛丽安的唠叨,钱伯斯先生的笑话,哈克和阿尔伯特的恶作剧,也都让她那样开心。思念嬷嬷的时候,也总会想着弗兰克说的,世上没有完美,至少这能稍稍有些安慰。
薇罗尼卡姑妈也总是托人送东西。每隔一个月,就会有个自称从慕尼黑来的矮矮胖胖的士官,拎了一堆东西来,东西很多,大都是食品,比如香肠、蹄膀、干果什么的,也有给曦曦的玩具和衣服。每份礼物都附着卡片,写着:薇罗尼卡·施耐德·纽曼委托汉斯·弗里德里希·利奥波德·维勒·冯·恩斯特伯爵转赠亲爱的父亲和曦曦。
不过,看得出来这个叫长长一串名字的人很懒,他总是把所有的礼物攒到一起,每个月送一次,因此很多食品都坏掉了。爷爷虽然写信给薇罗尼卡姑妈,可是情况并没因此改善,还是老样子。
今天,慕尼黑来的礼物又到了。
“古诺先生,以后食品就请不要带过来了,请把它们分给别人吧。”埃米丽姑妈清理着一堆发霉的香肠。
“好的。”古诺连忙答应,不过他知道这是白费劲儿。自己是无权过问这些东西的。而汉斯,他哪有时间看上一眼。
古诺的眼睛忙不停地搜寻着,今天小公主又不在。“施耐德女士,今天不是星期天吗。可爱的小公主去哪儿了?”古诺来了一次就和曦曦熟悉了。他性子很好,被阿尔伯特捉弄了也不恼。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个小胖子,尤其是他笑起来眼睛就不见了的时候。
“他们今天去野餐了,是学校组织的,要晚一点回来。”
“哦!”古诺眨了眨蓝灰的眼睛,有点失望。可我又不能回去太晚了,“这个是我送给曦曦的,算作她的生日礼物。”曦曦的生日过两天就要到了,可惜自己不能参加聚会。
这是一支精巧的劳力士手表,虽不镶金带银,但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可不行!这太贵重了。”埃米丽姑妈连忙把表塞回古诺的口袋,“还有,以后不要叫她小公主,我再说一次,是认真的。”
古诺抓抓头,“哦,真奇怪为什么不可以?不都是这样讲的吗。”
“我们家不行!”埃米丽姑妈又强调了一遍。正是因为曦曦确实是位公主,才不能这样叫。普通人的生活才适合她,才会让她安度一生。埃米丽姑妈决定终生严守这个秘密,而且一再告诫曦曦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好的,我保证。”古诺举举右手,“不过礼物您收下。这在我来看已经是很拿不出手了。”
“哦?”埃米丽姑妈挑挑眉毛。
古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我外祖父是瑞士的银、呃银行家。”
嗯,那劳力士表就不希奇了。埃米丽姑妈端详一下眼前这不起眼儿的小伙子。
古诺的头更低了,声音更小,“我祖父是冯·兴登堡。”
什么?你说什么?埃米丽姑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祖父是兴登堡总理。”
古诺看看目瞪口呆的女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放下表,走了出去。
爷爷下楼的时候,埃米丽姑妈仍然呆站着,面带愁容。
“怎么了亲爱的。薇罗尼卡又让你生气了?”
“不是,你猜那小胖子是什么人?”
“你说古诺?大概是那个恩斯特伯爵的勤务兵吧我想。”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家伙?
“哦,他是冯·兴登堡的孙子,我是说冯·兴登堡总理,不是其他什么别的兴登堡。”
呃?爷爷的烟斗差点掉在地上。那以后还是少让阿尔伯特开他的玩笑吧!
“这是他送给曦曦的生日礼物,您看怎么办?”
“这么贵重?”爷爷接过手表,翻来覆去,仔细看着。
“他说他外祖父是瑞士的银行家。”
“那可不是一般的银行家。应该是瑞士最大的伯尔尼银行。”
“这不太可能吧”,埃米丽姑妈忧心忡忡起来,她多么希望曦曦能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但是这样的愿望似乎离现实越来越遥远,远到仿佛那种平实的宁静只是一种错觉。“如果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像传令兵一样被那个叫汉斯的呼来喝去的?”
埃米丽姑妈拿起一张卡片看了看,汉斯·弗里德里希·利奥波德·维勒·冯·恩斯特伯爵,难道是那天吓唬曦曦的年轻人,那人可不怎么样。埃米丽姑妈猜想着,顺手把卡片和发霉的香肠仍到垃圾桶里。
午后,和煦的眼光尽情挥洒在粼粼的波光荡漾之上。偶尔一只捕鱼的小船轻轻滑过,河畔,弗辛镇小学的孩子们欢唱着,舞蹈着,尽兴的欢歌冲淡了未来新学期的漫长。
当孩子们成群结队穿过广袤的田野,踏上回家的路时,欢乐不知不觉弥漫到四周,弥漫在枝头累累的果林,弥漫在萋萋的芳草与流水之间。
大路上,孩子们三三两两散去。哈克仍然跟在曦曦和阿尔伯特身后,当然,他并没忘记,如果回家的话,他的方向反了。
哈特夫人对哈克管教得更严了。哈特不仅和阿尔伯特渐行渐远,和曦曦也只能在学校碰面,难得能到曦曦家里玩儿了。虽然哈特先生并不赞同妻子这样,但是谁能对孕妇有办法呢?也只好随她去。童年的伙伴,总会有这样一些,不知为什么就慢慢淡出了自己的视线,只有再次相见才想起,原来我们曾经是那样的要好过。
“有个好地方去不去?”哈特神秘地在阿尔伯特耳边私语。
阿尔伯特拽拽曦曦的袖子,三个人渐渐落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