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十月节,在爷爷的帮助下,埃米丽姑妈终于同意弗兰克带曦曦去慕尼黑。
慕尼黑的啤酒节,那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像庙会一样热闹?嬷嬷曾经带她去过几次的。风车、糖葫芦、面人儿、耍猴儿的把式。曦曦特别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马里亚广场旁边的圣彼得教堂,比雷根斯堡的要宏大许多,当弗兰克带着曦曦从慕尼黑大学赶到这里,已经到处是欢歌笑语。
来往的人们,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不断打着招呼,每个人都释放着积攒了一年的快乐心情。不时有男孩女孩递给弗兰克和曦曦一支支鲜花,很快曦曦就抱了一束。
没有风车、糖葫芦和糖炒栗子,不过曦曦还是很开心。
弗兰克给曦曦买了一个会跳跃的小木马玩具。
“嗨!”玩具店老板大声打着招呼,“看看哪儿来的这样漂亮的小仙女。今年的小公主有没有选上你啊?”
曦曦笑着摇头。埃米丽姑妈是绝对不会让她参加的。
“哦,那他们眼光可真差。如果让我选,我一定选你。”
“谢谢!”曦曦笑着,接过玩具。小木马玩具虽然挺好,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
“知道吗!今天是狂欢的最后一天。除了白天的花车游行,晚上还有焰火晚会呢!歌舞、音乐,还有队列表演。”玩具店老板出奇的热情。
曦曦看着弗兰克。
“我们可以稍晚点回去,但是可不能看完焰火,那太晚了。”弗兰克让步。
夜色降临,但是欢歌与舞蹈依然,甚至更加喧嚣。啤酒、葡萄酒,在无数硕大的杯子中,泛起泡沫,伴着香肠的味道,发酵成醉人的夜色,绽开一两朵早放的焰火。
弗兰克拉着曦曦,从一处露天剧演旁匆匆走过。演员们歇斯底里的叫声,一阵阵飘过:
“不,把我的生命连着财产一起拿了去吧,我不要你们的宽恕。你们拿掉了支撑房子的柱子,就是拆了我的房子;你们夺去了我的养家活命的根本,就是活活要了我的命。”
一阵阵的哄堂大笑,伴随不怀好意的阵阵叫嚣,“犹太人!夏洛克!”
《威尼斯商人》,如同敲打犹太人的利器,让弗兰克匆匆前行。
曦曦脸色有些苍白,她已经意识到,犹太人,意味着什么!
前面忽然一阵骚动。
“犹太猪!”一群光头青年蜂拥而过,将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犹太人要遭殃了。听说社会党又在……”一阵窃窃私语伴随杂沓的脚步。
“我们赶紧回去。”弗兰克抓紧曦曦的手。
不远处,火焰升腾起来了,玻璃破碎之声夹杂隐约的惨叫,让曦曦胆战心惊。
广场内的人向外跑,路上的人还在向里涌!一些怨愤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仿佛饥饿的野狼搜寻放松警惕的猎物。
杀了犹太人!
交错的人群,汹涌着,鼓荡着,如暴风雨将至的大海。
警笛骤然响起,警察与军队渐次掌握了各个路口。
但是犹太人的厄运并没有因此停止,一切,在黑暗中继续。
弗兰克抓着曦曦跑进一条小巷,前面,警灯闪烁,这里应该安全了。
两个人停下来,曦曦大口大口喘着气。
忽然身后有人轻喊:“曦曦,曦曦!”
这里谁会认识我呢?
转过身,胖胖矮矮的身材。
“古诺!你怎么会在这儿。”
古诺看看弗兰克,“我到你家的时候你们已经出发了,我就怕你们会来这儿,本想告诉你们别来。刚才我一直在找,还好找到你们了。”
“这是有预谋的。”弗兰克低声说。
“对。”古诺擦着汗,“别到警察那里去,去了会更糟。躲起来,明天一早就过去了。”
“你能把曦曦带走吗?”弗兰克问。
“当然,她和我在一起,绝对安全。”古诺拉过曦曦。
“不行,弗兰克怎么办?”曦曦十分焦急,不想弗兰克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危险。
“你跟他在一起会更糟。”古诺拉着曦曦,“快走。”
“不行,不行”曦曦挣扎着。
“听古诺的话,我会没事的。”弗兰克头也没回,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古诺开着车,在大街上来回兜风。
无处可去啊!
送曦曦回家?整个城市戒严了。
军校?别开玩笑了。
去那个地方?汉斯会不会暴跳如雷?
一咬牙,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了。
曦曦哪儿知道古诺的心思,只是一味焦急着弗兰克的安危。
在一处幽静的街区,古诺停下车。与市中心的喧嚣相比,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沉睡,蛰伏着另一个世界的神秘。
古诺带着曦曦绕过花园,来到一栋黑黢黢的楼前。楼上只有零星几个窗口亮着灯。
三楼一片黑暗。古诺长出一口气,看来暂时不会被轰走了。
用钥匙拧开门锁,打开灯,宽大的客厅还是上周的模样,看来汉斯最近性致缺缺。
曦曦想在沙发上坐等消息,可拗不过古诺不停的劝说。
“我就是躺在这儿也睡不着。”曦曦在宽大洁白的软床上抱怨,但没等古诺再劝,她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了。她还从来没跑过这么远的路呢!
古诺看着沉沉睡去的小家伙,摇摇头,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关上灯。轻轻走了出去。
我也在沙发上睡会儿吧,关上灯,古诺刚把肥腿跷到沙发旁的茶几上。门哐的一声开了。
“啪”的一声室内一片通明。
古诺连忙站了起来。
“古诺!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这儿。”
汉斯斜倚着门框,怀里搂着一位金发女郎,嘴里叼了雪茄,一手转动军帽,一手轻抚美人儿的脸。
“汉斯,今天不行汉斯。”该怎么说好呢?
“出去,别让我生气。”汉斯狎了美人儿向前走了几步,懒洋洋的说,手中的雪茄不偏不倚掷到古诺手边。
“烫烫烫。”古诺手疾眼快接了灭掉。玩了一万遍的游戏,就连古诺也不会失手。
他今天心情不错,也许万一没问题呢。古诺想。
“汉斯,这可是件正经事。”古诺拦在卧室门口。
正经事?“世界上有正经事吗?除了女人,还有,战争。”汉斯今天心情确实不错。莫名其妙的好心情,真是难得。
“乖乖,你不是在卧室藏了什么不该藏的吧!一个犹太美女?”汉斯打量一下卧室的门。今天刚好在靴子上换了新马刺,似乎可以试试。
“轻点,轻点。”古诺居然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慢慢将灯打开。
“别像个孵蛋的母鸡一样”汉斯忽然有了兴致,古诺发情了?他顺着古诺的手,向床上看去。
今天我酒喝得太多了。汉斯摇摇头。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的,一个小女孩,似曾相识。
还有,似曾相识的场景。
有些时候,尤其是我们那忙碌的灵魂停下来感受的一霎,偶尔,眼前的场景似乎是昔日的重现,又似乎未来的昭示,那样重叠着,熟悉着。
她躺在那儿,那儿便成了一朵独自闲游的云,也许她累了,因为她刚刚向人间播种了太多点缀原野的鲜花,或者尽兴地挥洒了无数欢快的雨点儿,又或者射了无数支穿过情侣甜蜜心房的小箭。疲倦的时候,她随手捉了一朵蓬松的云,幻化了,暂时在那里栖身,编织一个缀满流苏与缨络的梦。
她躺在那儿,那朵暖暖的白云里,安详自在,仿佛宣告那是她的领地,神圣不可侵犯。
“她是谁啊”汉斯喃喃着,转过身。
这张床,似乎,不太适合云雨。
“她可是你的亲戚。”古诺见他转身,心里一阵窃喜,“她是纽曼夫人的侄女儿曦曦。我不是经常去送礼物的吗?”
原来是这样,似乎有点印象。
汉斯搂着美女向门外走去,那美人儿似乎不大高兴,“哦,我累了。”
“哦,心肝儿,我们去喝酒,然后去个更美妙的地方。”
“我们已经喝的够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