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幽静,处处温泉。但仍不能阻止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血与火的岁月,生灵涂炭。
“曦曦,你想弄得奖学金计划。”汉斯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石桌上。石桌一旁温泉热气扑面,另一边却是厚厚的积雪。
“你还真的赶在圣诞节前。”曦曦开始拆开纸包。
所有人为战争与鲜血疯狂,我们却在这儿筹划什么格林科文学奖。知道我遭到什么样的嘲笑吗?我真的不想再到那个世界去了。
“谢谢你。汉斯。”
但是只要她一个微笑,我就又会傻乎乎地干着干那,没完没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个消息告诉你。约瑟夫早就回来了。因为不积极作战,他现在已经被剥夺部队指挥权,虽然表面看他得到了升迁,但升迁到闲职也就意味着他的军事生涯结束了。我在柏林见到他,他向你隐瞒消息可他身边并没有别的女人,但是风言风语说他一度和元首闹的很僵。他甚至没头没脑地一再和我说:好好照顾你。
他不喜欢没来由的战争,更不要肆无忌惮的屠杀。但是他左右不了局势。我隐约感觉到危险。他好像在筹划着什么,我必须告诉你,去阻止他!他会输!
柏林的平安夜,火在燃烧,血在沸腾,灯光照彻不眠夜的上空。
霍夫曼元帅府大门却是一片黑暗,没有灯光,没有人影。黑色轿车无声停住,一个高大的身影钻出车外,轻轻拍打下门环。门轻轻开启一条小缝,隔了一会儿又重新关上。
汉斯重新回到车上,看着心事重重的曦曦,想要笑笑,最终只是咧咧嘴。车子重新启动,在一派沉闷中驶向圣保罗医院。
约瑟夫动手了,如此仓促注定失败。安放在会议室的炸药,在元首到来前半小时忽然提前起爆,几个低级军官当场身亡,希姆莱受了轻伤。没人知道他现在被关押在哪儿。刺杀元首,天哪!这就是他的计划!但是他决不会想到自己的勤务兵早就出卖了他。你这个傻瓜!知道曦曦会多伤心吗?我都不敢告诉她!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日耳曼的骄傲!我真不愿意眼睁睁看那帮小人折磨你!但愿他们不会。
“霍夫曼元帅在圣保罗医院。”仿佛宽慰她,又仿佛宽慰自己,还好他们没把这位功勋卓著的老人怎么样。
曦曦只是静静坐着,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问。
圣保罗医院,已经是第二次探望一位年迈的老人,曦曦觉得全身血液几乎凝结,机械地任汉斯牵引,只能听到人们匆匆的刷刷脚步声。
一阵嚎啕忽然传来,曦曦惊惧地抓住汉斯的胳膊。前面不远处,病房内只剩一片洁白,没有白衣飘飘,只有索菲亚伏在格林身上恸哭不已!
父亲!
“到底怎样才能救他!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求你!求求你!”曦曦甩开汉斯的拥抱,疾奔到格林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求你了!放了他!
格林面无表情,往日挂在嘴角不屑一顾的微笑消失无踪,抚抚妻子的头,看看身边疯狂的曦曦,“去找希姆莱!”
“你疯了!”汉斯愤怒地盯着格林!他会把她吃得不剩骨头!你知道他觊觎她有多久!只是他不敢,他忌惮!
格林静静瞧着汉斯,看他的愤怒渐渐退却。是的,为他做点什么!不然她会永无安宁!
朔风无情,吹得团团雪花在空中扑打行人的脸。青黑色的楼前警卫森严。曦曦站在门口,她幽黑的眸子如沉沉黑暗中一曲忧伤的夜曲,轻轻滑过每个年轻守卫的脸。他们,囚禁了他。那忧伤掣得人心痛,让每个人想起最难忘的日子,或是饥饿童年母亲深深的皱纹,还有初恋时说分手的树下一片过早凋零的叶子。
我想抹去那悲伤。希姆莱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真让人羡慕,可惜我没有,也永远不会有,“我真想替你抹去眼里的悲伤,可我做不到。”不过这次我可以好好整整鼻孔朝天的格林元帅,让他偶尔也向我低低头。但是我真的帮不了你。
“这个给你,求你放了他!”一个粗糙的木盒放在桌上。希姆莱一怔,看看对面的汉斯在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只要她做,就随她。
木盒轻启,芳华灼灼。“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只有这个了,求你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希姆莱挑挑眉毛,“你很爱他,我真羡慕他。”毫不客气收起木盒,抬头道,“他在兰德监狱。谁也救不了他。不过我可以安排你再看他一眼。”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这样,好,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不过我看他活不过执行死刑的那天。
兰德监狱!曦曦猛地抬头!你说兰德监狱!
“曦曦,在外面等我。就一会儿。”汉斯拉起曦曦走到门口,将她推到门外。现在该我出面了。
半小时后,曦曦和汉斯踏上归途,回去,回雷根斯堡,弗辛镇。
弗辛镇,久违的小屋,埃米利姑妈收拾得井井有条。壁炉的哔剥声中,更多木块熊熊燃烧,小屋内温暖安静。
曦曦睡了,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她太累了。
“你想怎么做。”埃米利望着眼前英俊的男子。世事难料,守候在曦曦身边的人居然会是你。
“我要和曦曦去美国。在此之前,到兰德监狱,看望约瑟夫,最后一面。”我放弃了所有财产,包括翰蓝斯畔的别墅。只为换取我们赴美的通行证,尤其是曦曦,她是约瑟夫的妻子,原本不能离开德国国境的。还有约瑟夫,没有人再会凌辱他了,等待他的只有干脆利落的一枪。可惜!就是死他也应该死在战场上!
兰德监狱,冬日的阳光照不到阴冷的囚室。
兰德监狱,我小时候曾在它的农场和好朋友一起偷吃浆果,我从没想到过他,我丈夫会在这里出现,不过还好,他看上去还好。“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从头到尾,他只说过这一句话。
曦曦无力地靠在汉斯身上,不知怎么出的会见室,又不知怎么走到温煦的冬日阳光下。我从没想过我会到这种地方来,而且是为了探望我丈夫,他,就要死了!
汉斯拥着失神的曦曦正要上车,对面监狱长走过来,斯特里克·穆尔,这人是希姆莱的死党。我给了他两千马克,他又要干吗?
“对不起夫人,”斯特里克似乎对曦曦怀了某种兴趣,不停上下打量她,这让汉斯心中泛起阵阵不悦。他想干什么?
斯特里克把住车门,仿佛怕他们溜掉一样,“您是不是叫曦曦。”你是她!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是我不会忘记!
“我是。”曦曦无力地垂下头,喃喃道。
“看看这个。”一枚耀眼的金币摊在粗大的手上,“你施舍过一个可怜人,还记得吗?”
那是太早太早的记忆,但是因为弗兰克,永不可能忘记,曦曦眼里溢满了泪水,“这是弗兰克的金币。”难道你是?
是我!小天使!是我!这金币我一直舍不得花,曾经我几乎饿死了!但是我舍不得花掉它,有了它我就有了希望!
“到我家去吧!让我妻子给你们热两杯咖啡。”天气太冷了。
这又是什么故事啊!曦曦你得讲给我听!汉斯紧紧拥住曦曦,跟在斯特里克身后。
“帕米娅,来客人了!”斯特里克的家离监狱不远,是监狱工作人员住宅区的一栋二层小楼。
刚一进门,斯特里克便大声招呼着,“是贵客!”
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人的眼帘。
高利克小姐!怎么会是你!
“天哪!曦曦!”高利克手中的咖啡壶“砰”地掉落在地上。还有恩斯特伯爵,你们在一起了吗?不是听说曦曦和约瑟夫结婚了?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和斯特里克居然走到一起。”曦曦啜一口咖啡,寒冷的冬日总算有了缕缕温暖。
高利克一直在微笑,是的,他们在一起,多好!至于我,我本来就是要到雷根斯堡的,我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然后回匈牙利,或者还能找到一两个远房亲戚,但是上帝保佑让我遇到了斯特里克。
客厅内高利克拉着曦曦轻言细语。阳台上烟雾缭绕,两个男人沉默不语,对视良久。
“别冒险。曦曦需要你。”从你的眼里我读到的是贵族们特有的疯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恩斯特先生,“带着她远走高飞。”
“那我就不是我了。不是那个疯子恩斯特。”汉斯再次燃起一颗烟。
“我能做什么?”为了曦曦我愿意冒险。斯特里克也点燃一颗。
“我们政见不同,算了。”你是希姆莱的心腹,只要你别插手就足够。
“你们贵族总是以为我们卑贱。”斯特里克狠命吸口烟,“是,为了糊口我们有时也当打手、帮凶。”但我们不出卖良心。
汉斯摇摇头,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为了曦曦做这件事。”
“你是为了对与错。”我也是!别以为所有人都会丧失做为人的根本。我相信,很多年后,大浪淘沙,一切重回它的本来面目,霍夫曼少将将是我们日耳曼民族的真正英雄。
“我要叫上德鲁克·莱曼。如果营救成功,第一步先到瑞士。”然后我们去美国!汉斯将烟头轻轻一抛,一缕轻烟顺风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