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很久了。连忙俯身行礼:“奴婢琴抚,参见主母!”
“起来吧,不必多礼。上来让我看看!”想必是以为夫人的缘故,大乔对我说话很和气。我依言往前走了几步,抬头,低眸。只听大乔对夫人笑道:“果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呢!特别是眉眼!这孩子看着倒是很聪慧讨喜的,难得又谦和知礼。来人,赏!”
一旁有人立刻拿着托盘过来,看来是早就预备下的。我谢恩领赏,看东西时,原来是一块雪白的缎子,一动,亮光就像水波纹一般荡漾开来,既素雅,又华贵。我很喜欢,抬头向大乔开心地一笑,不加掩饰的表情惹得大乔也微笑起来。
夫人在一旁道:“琴抚,这是雪银缎,一年才产一匹呢!今年的这匹姐姐只舍得做了件小衣送给了国母,剩下的都赏你了!”
我连忙推辞道:“主母太错爱了,如此贵重的衣料,琴抚受不起啊!”这时候的布料可不是像现代机器化大生产这么容易,是要手工一丝丝织出来的,依夫人说的,这块衣料可算珍贵了。大乔笑道:“琴抚不必推辞。这料子好虽好,到底颜色也太素了些,我和国母也不太用的上。现见你素净雅致,赏你倒是物尽其用了。只要你勤谨服侍你夫人,我也必像夫人一般把你当作小妹妹的。”
像大乔和老国母的身份,穿这么素白的衣服也是忌讳的,顶多只能制件内穿的小衣。现在赏赐给我,说到底还是为了让我能好好地服侍小乔。果然是姐妹情深啊。我低头,无奈地笑笑。
夫人和大乔闲话了一会,问起主公孙权。大乔叹气道:“今日主公心事重重,听说刘皇叔败与曹操了,我江东想是曹操的下一个目标。唉,国家大事,我等女流也不便插口,只是见主公郁郁寡欢,眉头深锁,心里还是难受的。”夫人听了,也静默不语,想是担心都督了。已经到了这时候了么?难怪诸葛和子龙会出现在这里。这几日看诸葛还是谈笑风生,也难为他承受了这么多。不过历史在这呢,这次只是有惊无险。
看大小乔姐妹花有些消沉,我便笑道:“主母,夫人,无需担心!我江东有明君良将,兵精粮足,且有长江天险,必可阻挡敌人,保全家国的!”
大乔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夫人倒是见怪不怪了,笑着向大乔解释:“琴抚也是出身大家的,只是家中遭遇变故,才被卖身为奴。她做的诗,弹的曲,周郎都赞不绝口呢!所以我才这么喜欢她,要认她做妹妹啊!”
我知道夫人就是想让我在大乔这得到首肯,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干妹妹,做到“姑娘”。我想大乔也明白,但她只是笑着听着,并不表态。我道:“夫人错爱,对琴抚喜爱有加,已是琴抚天大的福气了,主奴有别,并不敢僭越!”
大乔满意地笑了:“琴抚果是蕙质兰心,懂得进退。听说妹妹你已经免了琴抚自称‘奴婢’,那今后在我宫中,琴抚也不用再称奴了吧!”
我低头谢恩。眼波迷离。
出得宫来,已是黄昏时分了。这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听着马车外鼎沸的人声,我不禁掀起帘子,向外偷看去:古朴的街道是以青石板铺成的,由于常年的踩踏,石板已是光洁莹莹。道路两旁是各色的摊铺,卖菜蔬的,玩意的,钗环水粉的混在一起,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来往的民众,乱跑的小孩子倒衬得街道五光十色。还有斜倚在墙角的担柴的,蹲在路口乞讨的,一起构成鲜活的三国图卷。
我们今天是坐都督的大车出门的,街道又拥挤,行进得比较慢。我看着人群,如果我穿越在这熙熙攘攘的平凡人中,是不是等候着都督的车经过,看一眼就已很满足了呢?而现在命运却把我送到他的身边,离他这么近,每日看着他,迷恋一点一点加深,却又不能靠近。想必起来,却不知孰幸孰不幸?
忽然车一顿,停下了。我掀开帘子看去,原来是一位老者打翻了菜摊子,菜蔬洒了一地。驾车的马低头啃食,不肯走了。下人们连忙上前收拾去了。我转头告诉了夫人。忙乱中,一阵栀子花的香味飘来,清甜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夫人是最爱栀子的甜美的。她自行掀开轿帘,我也探头,循着香味儿望去,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穿着葱绿的花裙,长得眉清目秀,嘴角含笑,叫卖着栀子花。再看她脚边的那小篮栀子,朵朵莹白如雪,团团簇簇地拥着,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夫人笑道:“琴抚,你闻那花多香啊!好久没闻到栀子香了呢!我们叫她过来买一些好么?”不等我回答,就冲那小姑娘招起手来。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正想阻止,已看到那小姑娘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虽然提着一篮子花,车前状况又很乱,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只见她左挪右闪,轻轻巧巧地就越到了我们车前。
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生,一把掀开轿帘,左手把花篮举进来,右手还擎着一支开得特别硕大娇艳的栀子,递到我们面前:“夫人,小姐,看花多美啊!买一些吧!”吴侬软语,娇嫩动听。
夫人一向就比较喜欢干净清秀的小丫头们,又见她拿得是最喜欢的栀子花,毫不犹豫地微笑着把手伸过去接花,还笑道:“是好香啊!你这一篮要多少钱呢?”
小丫头嘻嘻笑着,手向夫人递过来,小手莹白细腻,甚至比夫人的手还纤巧几分。
我脑中警铃大作,一把拉住夫人的手:“夫人小心!”把她往身后带去。小姑娘笑嘻嘻的脸陡然变色,双眸微眯,冷笑一声,只见她手上那朵栀子猛然加速,嗖的向我们射来。
那朵妖艳的栀子带着冷冷的光,向我们呼啸而来。我用身子挡好夫人,咬牙准备接这一下。一朵娇嫩的花,却震出了嗡嗡的破空声,化作一枚利器,向我射来。
电光火石间,一把冷幽幽的剑从斜下里刺进来,一下把花劈成了两半。花飘然落在我的裙裾上,依旧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儿。好险,若这把剑再晚一分,这花现今恐怕要在我头上开放了。想来也是,都督怎会不派几个好手从旁保护夫人呢!
可能是心里一下放松了,我感到一股软软的倦意袭上脑门,肩上好像有蚊虫叮咬般麻麻的刺痛。我努力睁眼:“这花,花中还藏有暗器……”夫人惊呼出声,车外传来打斗剑戟声,我听来却觉得离我好远好远……我要死了么?还是将回归成现代的秦韵?不管将变得怎样,心中牵挂的,还是那抹影子......
一双有力的臂膀伸过来,抱起我,唤起我的神智。我用尽全身力气把眼睁开一道缝隙,看到的是一双寒夜般的星眸,此刻正流露出满满的焦急。“听均!”我软软地唤,下一刻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