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震,再也忍不住,推开一扇偏窗缝隙,往里看去。殿上的大臣们明显分做了两派,一派看服饰以武官居多,站在都督身后;一派是文官占优,簇拥在一起。一身威武朝服的都督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诘问,反倒平静下来,看着对面一个峨冠宽服的儒生,轻蔑道:“张昭高义,自可为己将自家夫人拱手让人,周瑜不才,恕难苟同!”转身对坐在朝堂上的一金冠男子拱手道:“主公,刘备刘皇叔意欲与我东吴联盟抗曹,已派军师诸葛孔明来我处协商,正在殿外等候!”
我看向孙权,是一华服的年青男子。闻言忙道:“诸葛先生在外等候,怎不早说?快请!”
夫人握着我的手抖了起来:“琴抚!你听到了吗?他们要将我送与曹操去!他们,他们这些人很多都是我家宴时的座上宾啊!现在,现在却这样逼迫我们!”夫人的声音也连带着颤抖起来,我忙安慰:“夫人宽心,有都督在,定不会让他们得逞!不如我们先回去,都督一定会保你周全的!”没等我说完,夫人便已不支。
我和大乔忙扶住夫人,我轻唤:“暗卫何在?”一人从我手上接过夫人,我抬眼,是听均!我皱眉:“不是让你去休息的么?夫人的安全就能让你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
听均看了我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将夫人递与一旁的蒙面男子:“听云,你先护送夫人回去!”被唤做听云的男子转身消失。大乔亦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去。听均转头对我轻道:“现时,听均的生命,便是为护卫姑娘而存在!”
他的眼里满盛的,是坚决。
感动袭上我心头。“谢谢!”我轻声道。为免尴尬,我转头往殿内窥视。
诸葛还是一身灰色儒服,静静站在大殿之上。那叫做张昭的儒生正对着他咄咄而言:“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仲、乐毅。此语果有之乎?”诸葛笑道:“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昭曰:“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结果却是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是刘皇叔既得先生之后,反而还比不上当初了。”
诸葛豪迈笑答:“在我看来,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但我主刘皇叔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刘琮之基业,才再三推辞掉的。”对着张昭一笑,“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闲之辈会明白的。”
殿上忽一人抗声问曰:“今曹公兵屯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江夏,先生认为怎么办才好?”——说不怕?吹牛吧你!我注释。诸葛傲然而答:“曹操收袁绍蚁聚之兵,劫刘表乌合之众,虽数百万不足惧也。刘豫州以数千仁义之师,且与之抗争,退守夏口,等待时机。现在江东兵精粮足,且有长江之险,犹欲使其主屈膝降贼,不顾天下耻笑。——由此论之,刘豫州真不惧操贼者矣!”——我们都敢你不敢?丢人吧你!问话者黯然退下,无言以对。
又一人大声道:“先生好说大话,未必真有实学,恐怕是要被天下儒生耻笑的!”诸葛激然道:“儒有小人君子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你怎会懂得?”
像想起了什么,诸葛拂袖转头,嘴边溢出一丝笑意:“你这见识,还比不上我所结识的一位女子!”
我慌忙关窗转身。背靠着窗,我闭眼微笑。诸葛,诸葛!你不必为这些等闲之辈白费口舌。这一班儒者现时似是文名卓著,但千年后,只有你的文韬武略,睿智忠义传于天下!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而且用不了千年,不久的冬日里,你就能让这班庸人瞠目结舌,自愧难当!
一束注视的眼光将我从千年的思绪中带回,睁眼,是听均专注但不解的眼神。我不解释,也无从解释,只道:“我们回去吧!都督和诸葛,会解决这一切纷扰的!”
听均看着我,亦未多加询问。走至宫门,看着高高的宫墙,心情很好的我兴起了个念头,转头对听均道:“每次见你,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你能带我飞过这城墙去么?”
听均面无表情。我歪歪头,转身向宫门走去。忽然身子一轻,直向城墙上飞去,环绕在我腰上的,是那双已然熟悉的坚实臂膀。飘然的感觉让我的思绪又沉重起来,喃喃道:“我忘记了,这飞翔的感觉我是熟悉的啊,每次睡过去时,你都是这样带我飞的。”语毕,我带着甜甜的笑意睡去。朦胧中,看见听均炽热而焦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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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昏睡时间短了些,刚回府不久我便醒了。看来诸葛的浓茶疗法也还是起了点作用的。却见府里上下忙忙碌碌,一问之下才知道,孙权主公要来府里晚宴。
我问福伯:“既是要晚宴,怎么没通知我们准备?等到时再说怕是要来不及了。”福伯拱手恭敬道:“姑娘请歇着去,此次宴席并未传乐,都督还特别吩咐要姑娘多多休息。”福伯的态度让我不舒服,看忙碌的众人,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往夫人房间走去。抬头,正见都督从夫人房里出来。我请安。
都督停下,道:“夫人无碍,已睡下了。你也要多加休息才是。”我点头,却看见都督的脸色沉重,眉宇紧锁。我想了想,还是说道:“都督是否仍在为曹操之事烦恼?”
都督叹气道:“你必是也听到了。曹贼下书,要我们送小主公为质或送二乔为妾,否则便要挥百万军士来踏平东吴!现下主公还在犹豫不决,那群所谓大儒们喋喋不休,我怕主公禁不住撺掇,误了大事啊!”我轻笑:“都督不必太挂怀,这一战,是必会发生的!”一想不对,忙对着疑惑看我的都督解释:“因为有你,有诸葛先生在啊!以都督在东吴的威望,诸葛先生的辩术,何事不成?而且,据琴抚看来,主公还是主战多些!不然怎会有今晚之宴?”
都督眉头渐舒,定定地看着我道:“说得好!琴抚,你若是男子,必为我东吴栋梁!”
“为何女子便成不了栋梁啊?都督你可瞧不起人了哦!谁说女子不如男!”我故作不依状道。为的只是博君一笑。
都督果然大笑:“琴抚,我发现你的身上是有越来越多的吸引人之处了!待此战胜后,我要好好了解你一下了!”
我也笑。这才是你,我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都督。
心,还在为他的话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