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爹娘看着她一天天拖垮了,心里十分着急,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安慰她。再说,也没有谁愿进她这间房,总认为她晦气,她的这个家不景气。
在圈坪村里,除了她的家是草房外,剩下的都是高大明亮的大瓦房了,还有个别好过的,早已住进两层小楼了。她爹娘俩做事笨手笨脚的,又加上不会做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智商十分低下,一辈子只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薄田,种啥收啥,收啥吃啥,怎不受若受穷,怎不还住大草屋。房屋矮小,光线自然会不好,难免会显得阴森森的不景气。
这天与桃花住在同村不远的舅舅张二狗,提着一袋子行李登门来看望她。
“妹子,听说桃花这丫头已回来好几天了,由于这几天忙着春耕下种,就没时间来看她,还听说她好像有点不大舒服,不晓得好些了没有?”他走进门时,正遇见桃花她娘,也就边走边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把行李放在一张小木桌上。
“哥,快坐,快坐。”桃花娘马上搬来一把旧的发黑的木椅,热情招呼他坐下,又忙着给他去沏茶。
“哎!一点茶叶也用完了,他也不晓得去买一点,就只有喝一点白开水解渴了。”桃花娘边唠叨边给他倒了一杯热开水,脸上有些不过意。
“哥,春耕生产是很重要的,不要误了时间,你忙就不必来看她了。”二狗跟她客气一番,她才接着又说。
“我们已忙的差不多了,不碍事,桃花她到底咋样?”二狗看着她时刻愁眉苦脸,又跟着问道。
“还不是那个样,又不是什么大病,弄得我们也没有春耕生产,天天围着她转,她爹今儿一早就给她接医生去了。”桃花娘越说越发愁,愁目满面。
“她人呢?你带我去看她一下,听说她几天没吃东西了,我给她买了点副食、水果罐头,还有两斤白糖,让她冲点水润润心,这样不吃不喝的会出人命的,马虎不得。”二狗马上催促着她去准备。
村里的别人都没来看桃花,但都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你传我,我传你,终于传到二狗的耳中,他就照单抓药,有所准备地买点东西。关于桃花的这些情况,大部分都是她爹娘说出去的,别人问啥他们就答啥,不知道孰重就轻,该说的与不该说的,脑子就少了这一根精。
二狗就只有这个妹妹了,看见她为人忠厚老实,家境生活条件不好,有时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抽空来看看,在生活上或多或少给了一点照顾,虽然隔得近,但来的次数还是很少,难得来一次。
人就不能这样落后与贫穷,否则,连亲戚朋友就会嫌弃与鄙视,俗话说:“有钱才亲,没钱什么都不是。”
桃花娘就不再说那套客气话,马上冲了一杯白糖水,才带着二狗去看桃花了。
“桃花,桃花,你舅舅来看你来了。”桃花娘一走进她的房门就大声叫喊着说。
“妹,声音小点,病人最怕吵吵闹闹了。”二狗很是细心,轻轻地说。
这时,桃花正呆坐在屋里,背对着房门发呆,听见了娘的叫喊声,慢慢地回过头,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叫了一声“舅舅。”
二狗应了一声,赶忙叫她又坐了下来。
“桃花好点了吗?喝点糖水润润心,这样不吃不喝的会拖垮身体的。”二狗说着就示意她娘把糖水递给她。
“这是你舅舅送来的糖,你就喝一点吗。”桃花娘把糖水递到她的面前。
桃花先听见了娘和舅舅的对话,感到爹娘确是不容易,就接住那杯糖水,慢慢地喝了一小口,一下子甜到心窝里,那不争气的眼泪,怎么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这就对了,多吃一点东西把身体养好,不要想那么多事了,回来就好,天塌下来有我这个舅舅为你扛着,还有你的爹妈她们,你说是不是?”二狗很会说话,说得桃花心里甜甜的,比喝甜水还要甜。
“舅舅……”桃花很激动,激动得流出这些泪水,从没有感到这深切的关怀。
“我去做饭,你等会陪你舅舅吃点饭。”桃花娘看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心里很是高兴,马上去烧火做饭了。
二狗陪着桃花说了一些好听的安慰话,这才走出来起身要走。桃花娘说尽挽留的话,又在堂门前拉拉扯扯的,二狗硬是坚持要走,好说歹说也不吃她的饭。
“舅舅,你不是答应和我一起吃饭的吗?怎么这会又要走了?”桃花慢慢从房内走了出来,身子很虚弱,扶着大门有气无力地说着。
这话把她舅舅说的无话可说,只好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了下来,陪她说会话,尽给她说些海阔天空、可笑的事,桃花一下子开心多了,坐了一会儿,又进房间休息去了。
在厨房里,桃花娘正灶前灶后忙碌着,二狗端着一杯水,走进来和他拉起了家常,说着说着,桃花娘又说起她的事,把她怎么受到葛永强的虐待,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二狗感到太可气了,简值欺人太甚,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把葛永强大骂一顿,并还说了一大堆狠话。
“桃花这丫头原来就是不听话,我说过她多少次,不要跟远处的那些浙鬼子,他们那些人在外游习惯了,是靠不住的,可她就不听,把那小子的花言巧语听实了,还来个不辞而别,这一下弄成这样苦了自己。”二狗说完那些气愤话后,又接着说。
“咋不是吗?我和她爹也不同意,叫她就在本地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算了,可要她听我们的话,我们也只好随她自个了。现在搞成这样,哥你说咋办的?”桃花娘一想起那时就感到格外的气愤,一般她的脾气秉性很好,唯独这事伤了她的心。
正在这时,桃花爹回来了,他先跟二狗打了招呼,递了一只烟,在桃花娘的追问下,才开始汇报情况。他说医生已被别人接去看病了,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看见医生回来,就两手空空地独自回来了,准备改天再去碰面了。
“改天?改哪天去?你看桃花这样,能等到哪天去,你怎么不留一个口信,做事也真狠了。”桃花娘向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只晓得说,他们锁着门,我找哪个传口信。”桃花爹坚持这样说,桃花娘则认为他在为自己没办好事而找借口,两人便争吵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怕我来了,如果是这样,我立马就走人,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他俩刚争吵了了两句,就被二狗阻拦下来,本想多说两句的,但都是老实人,说了也觉得没啥意思。
沉默中,油锅里的油啧啧作响,就像煎熬一颗心似的,在绞绊中,又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那灶堂里的火也呼啦啦地欢笑着,在锅、瓢、碗的配合下,正在上演一曲原创交响乐。
“那我吃完饭就再跑去一趟?”桃花爹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不管你的,你自个看着办,想咋就咋呗。”桃花娘说。
“你们俩都听我说一句,具我来看,桃花没什么事,只要她开口吃东西了,把身体养好就行了,她这是心病,心里有一个难化开的结,帮她解开这个结,想开一点就万事大吉了。俗话说心病还要心药医,你们接医生管屁用,既要花冤枉钱,并还不管用。”二狗想了一下,还是心平气和地好话好说。
“我说吗,不要接医生去,你偏偏要我去,我喜得没有留口信了。”桃花爹抢着话说。
“嗯!不打自招了,我就晓得你是这样的东西,猪脑壳煮熟了,牙把骨还是硬的。”桃花娘把他说得无话可说了。
“看看,又来了,是听你们吵架,还是听我的。”二狗心里很烦躁,简值无法跟你们交流,若不是看在亲妹妹和侄女的份上,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桃花娘认为桃花爹在这里碍事,就把他支走了,这才请教二狗怎么办。
“你看桃花面带桃花是有缘故的,都同样是妈生的,别人哪个有,偏偏在她额头印堂穴上生一朵桃花胎记,这说明她命中带桃花,又加上她从小酷爱桃花。我看,你把屋周围这些野桃花多折几枝,插在瓶子里,放在她房间里,一是为了好看,让她开心;二是起一个蔽邪的作用吧。”二狗曾经学过一些歪门邪道的法术,这回让他排上用场。
“桃花有的是,这屋周围都是桃花原来栽的,到现在只开花不结果,要结也只结小毛桃,想弄多少我弄多少来。”原来,桃花爹躲在一旁听着,又情不自禁地走出来插上这句话。
这又惹得桃花娘对他没好脸色,说他又怕和他吵了起来,只好听他把屁放完,这才听二狗把话说下去。
“或者你把徐半仙请来,向他讨一道桃花佛水给桃花喝,也许对她挺灵的。”二狗知道他改不了这个狗子吃屎的习惯,也让他先说完。
桃花娘听完之后,非常同意二狗的见意,关于这事全权交给桃花爹去做。桃花爹自然领了这差事,二狗又拉着他来到堂屋里,细细地给交待了一番,这才放心了。
桃花先只走出房门这几步远,就感到头昏目眩,硬撑着陪舅舅坐一会,回到房内就睡了。在迷迷糊糊之中,只听见爹娘他们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又听不清说的什么,又睁不开双眼,好像感到自己长了一对翅膀,在天上飘飘然。突然出现一位白须老道,带着她来到一个庞大的桃花园里,只见满园盛开鲜艳夺目的桃花,顿时独自穿梭其中,欢声笑语,快乐无比。
她正陶醉在梦的世界中,被二狗叫醒了,梦也模糊不清了。她感到很奇怪,以前曾经多次梦到这同一个地方,也是在梦醒之后记不清。
吃饭时,在她舅舅和爹娘的劝道下,对肯多吃了一点饭,放下碗筷,坐在大门口,正痴痴地看着外面。门前有好几棵桃树,都盛开着粉红色的花朵,一群群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辛勤地劳作着,把花蕊弄得纷纷落在地上。
桃花娘老喜欢给别人夹菜,自己放下碗筷,专饲候着桃花她舅和爹,而他俩正相互劝着酒,突然发现桃花这个样子,都停止了吃饭。
“你喜欢看这桃花,我等会弄点放你屋里看。”桃花爹心中总是放不下事,要先说为快了。
“不,这多好的花,折了怪可惜的,它也是有生命的。”桃花痴痴地说着。
这话把她舅舅说的一愣,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断了。当吃完饭,在临走的时候,酒过三旬的他难免有些话多,又强调这事赶紧办好。桃花全没有在意,也弄不明白,站起身和爹娘一起送到门外,叫着“舅舅慢走。”他回话说:“你好些了,过舅舅我这里玩,我叫你舅妈这两天来看你。”桃花连声答应着,看着舅舅走远了才进屋里去。
当天下午,桃花爹就把门前的桃花折了许多枝,在她娘的配合下,按照二狗的吩咐,分成好多瓶,全摆放在桃花房间里,一下子仿佛成了桃花园,让桃花感到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中,虽然不明白爹娘的用意,但心里还是快乐的,只不过快乐之余有些心疼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桃花爹就把徐半仙请来了。
这徐半仙年近花甲,续着长长的白胡须,精神抖擞,一身青布长衫,白布裹着双腿,穿着一双宽口布鞋。现在是什么年代,还是这样一身道士打扮。说话浑厚有力,在他一举一动中,尽充满一股神奇的力量。他无儿无女,独自一个人过日子,常常以闲云野鹤自称,并十分怪疑,别人请他办事,他不喝别人的茶,不吃别人的饭,不收别人的钱,办完事立即扬场而去。
当他走进屋时,桃花死死盯着他看,在心中感到奇怪,这老道不知在哪年搬来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未曾见面,怎么老是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带我去桃花园玩。正想到这里,他已经走了过来,正准备开始做法事了,只见他拿出一张黄纸和一支毛笔,大笔一挥,一张桃符就快速画好了。双手托在手中,站在桃花正前方,对着那张桃符轻轻一吹,就飞了过去,紧紧帖在桃花额头上,围着她转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大手在她额头前再一挥,把那张桃符取了下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碗中点燃焚烧成灰烬,兑上他带来的法水,再配合他不断地施法用功,碗中黑色灰烬慢慢熔化,变成一碗清澈的符水,用手势示意桃花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