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要把女人留下,完全可以胜任家里的一切事,没有沉重的体力劳动,屋内看孩子料理家务,屋外也就只是管理田地的庄稼,包括锄草、施肥、打药。男人能在外面赚到很多钱回来,女人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的。
向思武是最有条件出门找打小工的,家里有好几个硬邦邦的劳动力,可以一年四季长期在外,给家里要赚好多钱,完全又是另一番美好的生活。他很吃苦耐劳,在没结婚前是长年在外的,所以攒下钱修了两层的小楼,在村中招人耳目,走在勤劳致富的前沿,曾经被评为“五好家庭”“双文明户”的称号,有多少人的羡慕。
而如今已今非昔比了,图有虚名,只有一个较好的外表,原来打胖脸充胖子,勉强把房子盖好,至今没有粉刷装修,保持着原始的模样。他在结婚后,从没有说起出门做工的事,只在家里守着桃花,听别人说她面带桃花,是天生妩媚男人的女人,生怕她出轨和男人有染。这样一来,全家人只靠种啥收啥的收入,远远要小于支出,不能维持家庭的平衡比例,怎么不变得空虚?怎么不外债横生呢?
今年他帮着忙完春耕,等孩子在五月份出世后,和他爹利用十几天时间,完成一亩多地水田从犁地到插秧的全过程,只到筹办完蕊儿的满月酒宴,一天比一天清闲。这样又过去十来天,眼看着村里的男人们,一个个结帮成伙地出去找事,他仍还是呆在家里没有动静。桃花对他不管不问,在与不在都一个样,而他娘实在看不下去,才赶他出去做工赚钱去。
他感到娘不能这样对待他,太不给他面子了,十分烦燥地说:“不需要你赶的,我晓得出去做工赚钱,只是现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事而已,不要看着我清闲了几天,就心里不舒服了,还好我还没有吃闲饭。”
“武娃子,你这是说的啥话?娘是为你好,希望你能好过点,你以为你长大了,娘就管不着了吗?娘同样可以管你,万一不听还可以打的……”
既然如此,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哪有再争辩下去的理由,若惹急了,她娘真的打他几下,也只好白白地忍受着,还不如这时到村里每家每户转一转去,问一问他们那些人找的啥事,或许可以跟着在一起做工。他没有做声,走到大门外的道场上时,他娘叫着他说:“快要吃饭了,你跑哪里去?”他不想答话,他娘跟着追到门外,看见他走到道场坎下,马上要消失在门前的竹林中,就不再追问了,任他自己去。
大约在下午四点多,他才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刚走到屋山头,老远听见蕊儿大哭大闹的声音,便加快了脚步,走进门大骂着说:“桃花,你死哪里去了,娃子哭成这样,你没听见吗?”
“哪个没有听见?这不正在弄吗?你还要糊弄的好。”
“有啥糊弄不好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带娃子。”
他边说边走进房间里,看见桃花坐在床边,掀起的衣服还没有放下来,把蕊儿抱在怀里,心焦透了,只充着不懂事的蕊儿大发脾气。
他问:“你这是啥意思?充着不懂事的娃子发火,到底有何居心?”
“喔!你这才想起来关心她,已快要饿死了,没奶吃的,叫我有啥办法?”
“咋又怎么没有了?”
“我咋怎么又有呢?你问问你的娘,她给我吃的啥东西,简值没沾过发奶的东西,又从哪来的奶水给娃子吃,你娘好像是我想沾好处,嘴馋想吃好东西。其实全被娃子吸走了,甚至连我的心血就快吸干了。”
在这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桃花是整体缩小了一个轮廓,脸上两个颧骨支得高高的,一双眼睛深深凹陷了进去,整个身子在单薄的衣服下显得更加单薄,简值皮包骨,瘦的真叫人担心,不就是一具活着的干尸吗?
如果是铁石心肠的负心汉,也会看着她心疼的。她和他就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平时耳聋眼瞎,对她毫不关心。这样经她诉说了,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与愧疚,转身走出房门,不知道他娘在哪里,大声喊道:“娘!你跑哪里去了?娃子没奶吃你管不管的?”
“你当爹的不管不问,叫我咋去管,拿什么东西给她发奶?你又不出去赚钱,不然还可以买点麦乳精,奶粉贴补着吃。”他娘刚好从外面走进来,带着满身的汗水,在椅子上坐下来,不停地用草帽扇着风。
他给娘倒了一杯凉茶,说:“我明儿就出去上工,是跟着别人去的,听说还可以的,那还有个猪蹄子,先弄了她先吃呗,再想别的办法。”
“今年还只过去半年,就只有这一个了呢?”过去半会儿,他娘才慢慢地说道。
“你听娃子哭到现在,快要哭背气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饿坏了。”
桃花充着蕊儿发脾气,无疑是受冤枉了,只好拿出她的看家本领……—哭个没完没了。这样才让桃花缴械投降,想尽千方百计地哄她不哭了,怎料到她如此倔强不依,哭得快没声了。桃花心里有万般的火气,也只有强压在心底,耐着性子糊弄着。最后,他娘找到来一些土豆粉,放在碗里用温水搅拌均匀后,喂给她喝了一些,总算安静下来,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在当天晚上,他亲自围裙下厨,先用大火把猪蹄烧得像一根黑木碳似的,用热水清洗二三遍后,变成黄色的,再用砍刀砍成小块,放入锅中配好调料,煮上半个小时,揭开锅盖就是香味扑鼻的佳肴,不仅味道好吃,尤其是对产后孕妇发奶,有很好的效果。
全部盛放在一个大汤碗里,端到桌上放在她面前,就属于她的了,哪个也不分享一小块。她为了孩子也就不客气了,埋着脑袋光吃肉,甚至连那碗肉汤也喝进肚里,全都一扫而光,心里才感到舒服,不再心慌立不住码了。
向思武在当晚收好行李,拿了一床被子放在一个大编织袋里,工具和换洗的衣服收在另一个袋子里,一夜都无话可说,第二天用一个棒子挑在肩头,很早就起身上路去赶车。桃花和爹娘送到大门外,叫他注意身体安全,多赚些钱回来。他叫娘帮忙看看孩子,买点奶粉补充着吃,又叫桃花帮着多做点家务事,每个人都有一颗期盼的心。
在夏天这个季节,虽然说是清闲不忙的时候,但还是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要做。桃花主动挑起这份重担,完全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的男人看待,炎炎的阳光当顶照,仍在旱地里除草,卷起裤腿下到水田里拔草打药。屋内的家务事也做了一多半,弄饭喂猪带小孩子,样样少不了,整天累得死去活来,他爹娘不断不帮她多少,还说她处处做的不好,挨过多少次无中生有的责骂,受过多少闷气。
有一天午后,桃花从地里回来找点水喝,把锄头放在大门外,进屋看见蕊儿睡在那个摇窝里,没有人在旁边照看,也没有盖一个小纱巾遮挡一下,夏天一定有太多的蛟虫叮咬了。桃花首先想到这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看见她果然被蛟子咬了,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蛟子咬后留下的小疙瘩,睡醒后会痒痛难忍,感觉非常难受的,几个月大的孩子哪有那个毅力坚持,岂不又哭闹不止了。
桃花看着十分心痛,少不了有些难听的埋怨之词,“几个人呆在屋里哪像个人样,万事都要我来做,都赖着等我来做,好像只有我才会做事似的,真他妈的狠心肠,对我不舒服,竟然拿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出气,这还叫人吗?”
易之菊在房间里睡午觉,由于天气十分炎热,躺在床上不停地摇着扇子,仍汗流满面,闭着双眼朦朦胧胧地睡着,感觉外面堂屋里有人进来了,也懒待起来的。只等听到桃花说的那些话时,马上翻身下床,大声叫嚣着,光着一双脚跑了出来,对着桃花的后背心一拳。桃花哪能预料她就在房里睡觉,并来的如此迅速,只感到背后被什么硬物重重一击,顿时眼前天旋地转,猛地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惊恐不定,像丢了魂似的,显露出一副极恐怖的白色鬼脸,把桃花抱在怀里,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鬼哭狼嚎地叫着向矮子。
正在这时,他已经从二楼走下来了。原来他在楼上看电视,遇上精彩的节目,也不想耽误一分一秒,当听见她急匆匆的吵骂声和嘶叫声,这才跑着下楼来,用大拇指掐住桃花的人中穴,过了好一会儿,鼻息里才喘出一点微弱的气息。
是死不了了,都叹了一口长气,总算放下心来,把她抬到床上,灌了一杯白糖水。他第一次严历地责骂她一顿,准备叫她去接医生,看见蕊儿被吵醒后,睡在摇窝里哭得更利害,也更没有人去管,只好自己去,哄孩子的难事留给她做。
也许正因为是蕊儿不停地哭声,唤醒了她昏迷的心,在医生来之前,坚强地苏醒了过来,从眼缝里看见了蕊儿,是易之菊抱在怀里,已经没有哭了,怎么整个环境都变小了许多,甚至连人也按比例缩小了,简值太不可思意了。
当她看见这一切,有蕊儿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就踏实多了,对她怎么也恨不起来,是因为她将功补过,还是心里压根就恨不起来,在脑子里就像做梦似的,过后啥也不记得。她正准备试意着起来,但软绵绵地无能为力,只好一动不动地躺着,静静地听着他娘哄孩子的奇言呓语,是如此的地道专业,胜过了美妙的音乐,也跟着有些昏昏入睡了。等到医生来诊断的结果,是说她劳累过度,天气炎热,身体虚弱而产生的衰节现实,注意休息,注意营养的补充,挂了一天的吊瓶,也就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