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以为我真要利用他的相貌来算计你?”林欣眉眼弯如月,像是长梢枝头掩住的婵娟,“我也想来着,但是凡是大多有个例外不是吗?所以我就想与其和你拼大赌上一半的赢的机会,为何不干脆果断的在排除例外发生的同时,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削弱你的实力,甚至再也无还击之力?所以,我设了个连环计。”
“在你假装被我哄住的时候,在行走的中途,念化了这个替身继续陪你演戏,然后要了黑雾掩身而退,其实你可以发现我的,可是在这之前我说的话早让你心神不定,加之你确定我要演戏杀你,所以你便将计就计,而忽略了你背后的空门让我有机可乘。”
“我假语假戏请你入局,你明知是戏仍要配合,殊不知,局中有局,戏中有戏。而这戏,可不是我强迫你演的。”林欣笑得甚是无辜,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只是个旁观者,而非狡诈的设局人。
“你耍诈!”相生子蛊气得狠狠瞪着林欣,恨不得扑上前去将她粉碎。可就是她越挣扎,她就越无法挣脱,此时压在她身上的,早不是那个假身,而是一块黑不溜秋近似人形的东西。而且重得让她不畏疼痛的躯体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她气急怒吼道:“你给我压了什么?!”
啪。林欣一合扇子,扇柄托着下巴,似乎想了一下,才笑意姿生道:“我一直想要知道五岳之尊到底有多重,就随便着,想了个估摸着左右不离实际的数字。然后体重不减的,将山的模样变化成人的样子,”她转眸一望,微笑讨教,“烦请您看看,是否符合实际?”
相生子蛊几欲吐血!问她泰山有多重,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测量那玩意!想她终究活了上千年了,如今竟被一介凡夫俗子明嘲暗讽的笑话了去!
“如此戏弄我,你不会有好报应!”她本血红的瞳眸越发红怒!
“哦,祖宗你可是被气着了?别急,我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您,”林欣把玩着细长的流苏,任那丝丝细线从纤长的指尖滑过,“就在刚才,我在您后面画了个符,晚辈不才只在一些古籍上见过一些禁制咒法,只因从未有能力使用过,所以驱动的时间难免长了些。”
在林府她也许是外人口中的林家废柴,但在外面她却有着第二重身份——月龙公子。因为两者差距较大,所以没有人怀疑过她,当然除了北堂龙翔一眼就知晓了她的身份。在她是月龙公子身份的时候,酷好收藏一些昔时孤本。属下曾献上过一本残破打卷的古籍,她一时兴起翻阅过。没想到竟是一本介绍秘术的武技,她画了一日时间细细临摹过上面的符咒,达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而在那上面,恰好提到了一种鲜有的封印禁制。
可惜,她没有一点灵力,仅凭着绝佳骨骼,玄技根本发挥不出。
而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虽然在意识里她依然玄气净无,但她仍可以完成。因为她……还借助了外力!
相生子蛊也并不笨,马上反应了过来。怪不得她从一开始就感觉有些奇怪,原来在她沉浸在杀人快感之中时,另外一个人的踪影却不见了!那个与王尊有着相同容貌的人不见了!
“所以,我请了另外一个人帮忙催动禁制。为了给他拖延时间熟悉咒术,我便于您说了这么多话,而现在,在您真正明白的时候,不好意思,阵法已经催动!”她这么笑着,三千墨发随劲风蹁跹飞扬,巨大的金色光芒从脚下骤然升起,冗杂繁复的古咒,在符咒的中央正是相生子蛊。
她站在那里看向她,没有了轻嘲没有了虚情,唯有俯视的睥睨,自信的狂傲!
相生子蛊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并没有亲自出手!
因为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把自己当作真正的对手!
那语中的轻嘲并不是刺激自己的情绪失控,而是真正的没把她放在眼里!
从一开始便是设局,从第一句话起便是注定,注定了她现在的败局!
很像,这气势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血煞白王,即使是在孤身一人陷于百万魔军之中,也依然笑得那般从容不迫,狂傲自信,让人恨不得绞杀快之!
她忽然想起千万年前蛊祖临终前算过的最后一次预言:黑白双王,魂魄并未真正散去。终其一日,斗转星移,黑现龙心,白归凤雪。
她顾不上身上倍重的压力,身下灼热焦烫的阵符,拼命探出身子,想要透过层层灼眼金幕,再确定那催动符咒之人的面容,此时她已经确定之前那女人说的全数是假。
若他真是王上的转世,她定要告诉他,他与那女人从上古起就注定了是兵戎相见的敌人,是永远不可能相融的黑暗与白光。她可以为他死,但他绝不能与那女人成为一路之丘,他是黑夜的利刃,是他们魔族亘古不变的王啊……
可惜,身体越来越无力,连她自己都可以感受到身体逐渐在透明,化作零星的光点被黑暗吞噬。她空洞的红眸像是凋零的刺手玫瑰,一点一点丧失着手中的危险与生气。
林欣看着她像木偶一样瘫倒在阵眼,微阖了一下眼,转身离去。想来当她真正消亡时,便是自己醒来的时候吧。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刹那,地上本空洞的红眸突然暴戾了起来,真实得像是被逼绝路时猎物那誓死如归的最后一击。
不行,自己此次绝不能就这么被降服!这女人与白王的气势如此相似,若是留着,对黑王来说无疑是祸害!她哪怕是魂飞魄散,也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她如是想着,毫不犹豫的咬破了下唇,一丝殷红的血迹留下,她低声念咒,唇瓣的血色以惊人的速度褪去,那痕血丝从她念咒时开始缓缓便由黑变乌,由乌变紫,紫得十足妖媚,像是苗疆紫色的夜之花燃烧着最后的妖娆。
当那紫色的血轻轻触及到地上时,四周的黑暗突然翻滚起来,较之方才的灵蛇乱舞更为缭乱,像是万马奔腾嘶鸣,又像是万象齐鸣,沉重袭来。声音,清晰可闻风声贯耳;视野,清晰可见黑影颤动。
林欣脚足一点,迅速退到数十之步开外。她持扇而立,纷乱的发丝凌乱在她的面容之前。漆黑璀璨若星子的眼眸,弯成了危险的弧度。在晶莹瑰丽的冷眸倒影中,巨大的金光中央一个半大的身影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撑地起身,本血色的衣服在起身的过程中逐渐蜕变成浓稠的紫色,像是忘川河上异变的曼珠沙华,夹带着化不开的幽怨憎恶。
林欣正欲再看下去时,突然直觉脑中嗡嗡的震颤着,像是铁片发出的颤音,久久不可散去。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喉脖火辣辣地涌出,一滴一滴地溢出牙关。
似乎只要是那诡异蜕变的相生子蛊的衣裳颜色更深一分,那么她的这种感觉就会更严重一分。简直就像是……这密蛊的衣服在毫不留情地蚕食着她的生命。
手中的白玄扇化作锋利长剑,铿锵地插入地下。她轻喘着气,撑剑而立,竭力调息着全身内力的循环,抵抗着这股无力感。
可怕的不是这种近似昏厥前兆的无力感,而是她竟然感受不到除脖子以外一丝一毫的疼痛。
难熬的疼痛,可以忍!但无痛的流血,如何去忍!
“你怎么了?”在她斜右方维持着咒术供给的北堂龙翔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因为她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看不到她此时如何。咒术即将完成,容不得半点闪失,现在的他根本抽不开身。但他看得见她的背微微伛偻着,甚至近乎没有的轻颤着。
他有些担心,以至于他忘记了他自己因为消耗而半近透明,他离离开的时间所剩无几。
黑暗中的战乱,形势开始逆转。
……
“喂喂,她的身体怎么又开始一会儿烫一会儿冰的!”被侍女的惊呼引来的步君庭一撩幕便看见本昏睡不醒的女人面色呈现出诡异的紫光,身下的被褥更是时而冰霜覆盖时而焦灼燥热。与他抱着她在马上的那一会儿,似乎更加恶劣。
“难道又开始蛊发了,不可能,蛊发时间间距没道理如此之短!”大安喀拉在一旁喃喃自语。他明明已经用苗疆圣水平定了她的身体温差,即使不管用,但再不济也不会如此短时。
慕容阳冰倚在门框边上,紫罗兰般的双眸微眯着望向床上的女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她现在还有救吗?!”步君庭拽过大安喀拉的粗大项链,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大安喀拉也顾不上他的无理,无奈地闭上了眼,惋叹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怎么能这样,苗疆不是向来以毒攻毒吗?你就不能拿出制服这相生蛊的玩意儿出来吗!”步君庭几乎是扯着大安喀拉的耳朵大声咆哮。
大安喀拉听言眼中竟闪现羞愧懊恼,他正准备给这个无礼的小子一点教训,却在看到他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他面上涌现一种诡异的神色:“方法倒是有一个,但实施起来只怕会不妥。”
步君庭不耐烦他的卖关子,现在可是人命关天,一死就是两尸的关头。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有话快说,唧唧歪歪的像个什么!”
大安喀拉眼中涌出怒意,但很快便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诧笑,紧紧的锁向他。步君庭背后猛地升起莫名奇妙的凉汗。
大安喀拉抬起手,定定指向步君庭,一字一顿道:“皇子殿下,那解决的方法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