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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怎比少年郎
春光春心乱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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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得了户籍告身,李秋歌便安心在黄家读书备考。平日与何夕学医习文,日子过得却也逍遥。
黄娇娥夫妇本来各自都对李秋歌有些想法,起初几日待她十分怪异。待被黄夫人教训了一顿,知道此人大有前途,瞧不上自家财产也瞧不上自家的人,便都放下了心思,对李秋歌热络了起来。
红柔红玉二位姨娘也经常带了魁郎来探望秋歌,面上是让魁郎和哥哥多亲多近,只是无人时的眼神总有些暧昧热辣。
这一日黄庭生带了夫人外出访友,娇娥夫妇去了李全家,何夕携夫人进庙上香以求今科得中。家中主人竟是只剩了李秋歌一人。
书房之中李秋歌正在读书,只听门外环佩叮当,却是姨娘红玉端着茶水点心进了书房。
放下茶点,红玉道:“大官人才高八斗,这府试解元定是您的,何苦还每日攻读,也不怕损伤身体么?”一把声音娇吟婉转,说不尽的甜甜蜜蜜。
话音落下却又嘴角含笑,一双美目只在秋歌身上流连不去。看了半晌,又转身斜倚了窗棂挡住阳光,嫩黄的裙袄裹着娇躯,正是无限的风流婀娜。
可惜俏媚眼都给了瞎子看,李秋歌一点情意都未察觉,只当她是闲话家常,因此随口回答: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一事实难说清,何况在下学问粗浅,怎敢不用功呢。”
红玉抿嘴一笑,用帕子遮了嘴道:
“文章奴家是不懂的,不过官人相貌却是出挑,不知可定了亲没有?您在家中已住了多日,员外夫人却忘了如此大事,今日妾身便问上一问,官人中意何等样人呢?”说着走到桌前,拿起桌上镇纸在手中把玩,眼睛却一挑一挑,去瞄秋歌。
李秋歌听她提及婚姻之事,心中警铃大震,面上却是不显。叹了一口气,把早想好的理由说出:
“在下如今功名尚未成就,哪有心思谈论婚姻。何况古语有云,娶妻娶贤,在下若要成婚,定要效那梁鸿孟光举案齐眉。”
红玉见他答得正正经经,愈发觉得端方君子十分可爱,接着道:
“官人所言甚是,梁鸿孟光自是世人典范,不过那李靖红拂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读话本时,李秋歌便十分钦佩红拂的识人慧眼,果决勇气,因此点头道:
“红拂本是风尘女侠,在下心中也是钦羡的。若我是李靖,定也是同红拂夜奔而去的。”
红玉听到此处,面色通红,低低地道:
“此处便有真红拂,不知官人可敢作李靖?”说罢忽又直视秋歌,道:
“妾心慕官人,也知自身乃路柳残花,故不敢奢望长久,只求与君一夕相会,便足慰平生。若官人嫌弃推拒,妾也无颜活在世上。如今满腔真心都告诉了官人,妾是死是生就全凭官人做主了。”说罢转过身去用帕子捂了脸,也看不到她什么表情。
李秋歌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家常闲话,乃是姨娘要勾自己行那苟且之事。她本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行走一路见过贤士、开了眼界,但于男女之事上却全然无知。此时一个娇艳少妇勾引自己,李秋歌只觉得十分荒唐,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呆愣在当场。、
就在此时,忽听咣当一声房门响动,外面一个声音道:
“好大胆!竟敢在此私会,说的什么红拂李靖!”
红玉听了这声,只吓得花容变色,魂飞魄散。李秋歌也暗道糟糕,急忙往门外去看。待看清时,来人原来却是红柔。李秋歌一时失了方寸,只恐红柔叫嚷开去,因此一把将红柔拉入房中,关上了房门。
红柔被她拉了胳膊,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软了。这几日间,自己心心念念都是柳郎,如今能和爱郎同处一室,虽则身边还有红玉,却也欢欣无比。
平复了一下心情,红柔慢慢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妹妹和飞卿在此。我原是来寻魁郎的,谁知……”说到此处也不往下,只笑吟吟地看着红玉。
红玉红柔平时同行同止,相互了解极深。此时红玉见了红柔脸上神色,就知她和自己是一般心思。因此放下心来,上前拉住红柔道:“姐姐倒来取笑我,你不也是心爱柳郎么?”
红柔见她直说了出来,娇声低呼,只喊不依,却偷偷去看李秋歌神色。
见二人这般情态,心中只是叫苦:这两位姨娘春心萌动,却偏偏寻我来消遣。我若是个真男子,也说不定此时就半推半就了。只可惜我与你二人俱是一样,哪怕有心,也是无力。说不得今日要辜负佳人美意了。
李秋歌先时只是没有反应过来,又被红玉突然一叫吓了一跳。如今醒过神来,转瞬间便想好了说辞。于是正色道:
“二位姨娘美意,飞卿心领。只是其中有几个关节却不得不说。那李靖虽与红拂私逃,毕竟越公杨素不是李靖血亲。可如今我是义父有父子之名,二位就是我的庶母,飞卿怎能做出败坏人伦之事。若今日与二位一夕欢会,岂不是忘了义父大恩。何况姨娘膝下已有魁郎,将来母以子贵,前程大好。在下怎敢因一时爽快误了姨娘。飞卿感激二位姨娘一片深情,一片冰心已存玉壶,若有来生定不负二位。”
说罢又怕两人恼羞成怒作出蠢事来,接着道:
“飞卿平日承蒙二位多有关照,只愿他日金榜得中,再报姨娘照拂之恩。今日之事,只当闲云飞过,在下断不会在外传扬。”
红柔红玉本不是下贱淫妇,只因秋歌过于俊朗才一时迷了心窍。此时听他把道理细细讲开又承若不对外人去讲,均感十分惭愧,暗骂自家糊涂,做出这等丑事来。
二女对视一眼,明白了今日好事定难成就。于是敛衽一礼,道:
“闻君一言,使我二人茅塞顿开。官人高义,我姐妹受教了。从今之后我二人只在后宅修身,照顾魁郎。愿有来世,早遇官人。”说罢二女掩面,携手而去。
李秋歌见二女离去,暗道一声好险!心潮澎湃,再也无心读书,待二人一走便也回到自家房中,暗恨道:好一对不要脸的妇人,居然要做勾引养子败坏人伦的事来,还敢自比红拂!只可惜这等阴私之事最难说清,若与义父言明恐怕伤了我父子的情意。也罢,且看她们今后如何行事。若谨守妇道便罢,如若不然说不得想个计策将她们赶出府去。
转念想到了义父年迈,又有些同情二位姨娘。有道是月里嫦娥爱少年,她二人正值青春年少,与义父老夫少妻也确实不般配。不过,既受了黄家的锦衣玉食,就不该再肖想少年郎君。若当初找个年龄相配的,恐怕就要忍饥受贫。从来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道理!
想到这里,又忽然失笑:若不是曹飞陷害,此时的自己不就是又有锦衣玉食又有俊俏郎君吗?可凭什么自己两样都能得了?自己比两位姨娘强在哪里?无非是自己生在朝臣之家,而二位姨娘没有投个好胎罢了。可这又算什么本事呢?若自己生在贫寒之家又该如何?贫寒人家的男儿还可以寒窗苦读以期鱼跃龙门,可寒门女儿又能怎样?帮助丈夫鱼跃龙门?若丈夫是个不成器的呢?
李秋歌想着想着,先还是愤怒,后来却成了懊恼。荣兰在一旁伺候,见她神色古怪,表情变幻不定,就知小姐有了心事。有心想问,却不知如何出口,只在一旁愈发殷勤地端茶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