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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啼血哀哀诉
娇娥婉转轻轻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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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李龙图安南为女选婿,臣与国舅曹仲玉同去招亲。李龙图定下规矩,言明射柳断袍,三箭皆中者雀屏中选。彼时臣依长幼之序让国舅先射,他只中两箭,后臣三箭完姻,本无争议。谁知国舅心存怨恨,假意与臣交好,将臣诓到他家别院,午夜之时于小春庭中纵火,竟要将臣烧死。幸有贵人相助,臣逃过一劫。奈何他父子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恰暹罗来犯,遣我父出征。臣父食朝廷俸禄,为国出征乃是正理,本无他想。谁知东征路上竟有人因私害公,为让我父兵败,不惜联络党羽,抵制东征,这才使得头次东征失败,东北三镇以及峡口关一代尽落敌手。头次东征路上种种匪夷所思误国之事,臣父可为圣上一一奏明!”
二家射柳争婚一事成宗原是知道的,但不知曹家与欧阳家有怨,小春庭起火,头次东征的蹊跷也从未听说,于是问欧阳敏德道:
“欧阳老元戎,莫非头路东征还有内情吗?”
欧阳敏德出班奏道:“万岁容秉,头次东征路上种种,实在一言难尽呐!”
“四年前,暹罗来犯,臣接圣旨,往峡口关御敌。随来的兵部公文上书,调幽燕两州九万四千兵卒于峡口关集结。圣旨到时,臣带三十家将当日即走,二十日后抵达峡口关。依兵部公文,此时大军应集结完毕,随臣同往东北三镇。哪知峡口关当时只有两万人。燕州兵马都司对臣言道,这两万军卒只是附近的人马,其余燕州兵士正在来途。幽州兵马非他所辖,只能公文催促。”
“臣当时信了他的话,就在峡口关等候兵马到来。谁知等了五六天,还不见来人,臣起了疑心,调峡口关兵士名册来看。发现峡口关一日可到的兵马就有三万人,可为何只来了两万?臣觉得可能有诈,便微服到兵营中查访,听得那兵士们的口音各不相同。臣仔细一问,兵卒们乃是从燕州各地来的,当时燕州的士卒就都已到了,并无其他军卒可调,所谓来途兵马全是一派胡言!”
“臣又去质询燕州都司,都司说兵卒无知,所言并不可信,臣要再去找那些兵卒与其对质时,全营兵卒竟都矢口否认,都自称是峡口关附近的戍卒。臣无奈,只好再去等,又过了十几日,真的来了三万兵马。可臣去阅兵,发现那三万兵卒竟全是普通百姓被强征而来,绝无一战之力,上不得战场的。再阅那两万兵卒,也是疏于操练,仅比普通百姓好一些,更有些油头滑脑的兵痞,难以约束。”
“彼时李烈已夺东北三镇,军马直指峡口关。臣也曾带这五万军卒强攻三镇,奈何兵力悬殊,终不得胜……后来,臣只得回防峡口关。可打三镇时被李烈看出了兵士的破绽,他竟舍弃东北三镇,倾巢而出,围了峡口关。”
“原本峡口关城高水深,城内应是粮草充足,不惧李烈围困,只需待幽州军到来,自然解了峡口关之围。可臣去看城中库房的粮食时,却发现虫噬鼠咬,发霉腐烂,竟没多少能吃的了。臣苦守半个月月,里无粮草,外无救兵……”
说到此处,欧阳敏德老泪纵横。他本就于暹罗国中吃了三年多的苦头,此时一哭,更显得形容枯槁。众臣各有戚色,更有眼窝浅的,已背转身去拭泪。一时之间,殿上无一人说话,只听得到欧阳敏德低低啜泣之声。哭了片刻,欧阳敏德渐渐止住泪水,接道:
“眼看着就要被活活困死,臣想,臣统领无能该死,那两万士卒疏于操练该死,可那三万强征来的百姓不该死,峡口关中生活的百姓更不该死!于是臣整顿兵马,开城与李烈决一死战,只愿为百姓换来一线生机。奈何……最终失手被擒……直到那时,也未见幽州一兵一卒……”
说罢连连叩首,伏地长哀。成宗此时也红了眼圈,颇为悲愤,冲李秋歌道:
“兵部,欧阳敏德所诉,有何解释?!”
李秋歌奏道:“回万岁,彼时兵部尚书,乃是彭鹏。臣自接管兵部以来,也曾翻查头路东征有关各司衙门各种文书,虽找出些问题,怎奈不知前线具体情形,无从回禀圣上。如今有欧阳老元戎所述信息,容臣与万岁一一分说。”
“先说幽燕两州兵马一事。据兵部文书所载,幽燕两州共有可调兵卒九万四千人,应全部调与欧阳敏德统领。头次东征兵败后,两州兵马都司回文,九万四千兵卒死于东征前线的共八万两千人,头次东征可说是全军覆没。这九万四千人中,三万人原守在峡口关附近,一日可到,剩余六万四千人应为各处赶往的。若真是如此,兵卒行军中的粮食应从沿途府县粮库调取。如此一来,从各路守军驻地到峡口关这一路府库粮仓中的粮食,应按行军日期、距离的远近依次消耗增多。臣曾派人调查过幽燕各府县粮仓账目,里面全无此等迹象。可见,并无大军从各处赶往。”
“再说粮草一事。兵部行文令,从欣月仓、广平仓、向山仓分别调粮到峡口关,运粮官给兵部回文所报为半数查收,途中遇暴雨山洪,粮草折损了一半。臣已派人调三库出入粮食数量,其出库数均不足二分之一。又查访沿途百姓得知,运粮前后两个月内,均无暴雨。”
“由此可见,欧阳老元戎所述是真!幽燕两州都司吃士兵空饷,各仓与运粮官勾结倒卖军粮,前兵部尚书彭鹏玩忽职守!各个蛀虫误国害民,以致头次东征失败!万岁再细想,他们平时贪赃腐败也就罢了,暹罗之战乃是圣上临朝后第一等大事,他们为何也敢玩忽懈怠?若说背后无人指使,是在难以令人信服!”
欧阳敏德与欧阳云灏齐齐跪下,叩拜道:“万岁!这分明是元诚侯曹飞,为与臣一家之仇,置朝廷百姓于不顾,指使兵部尚书彭鹏、幽燕两州兵马都司玩忽职守!”
成宗原本知道曹飞一向横行于兵部,与各个官员将军交好,只是原来是自家岳父,觉得无伤大雅。此时听到欧阳敏德哀哀诉来,又有柳飞卿抽丝剥茧,原本沉浸于悲愤情绪中的成宗已信了八九分,冲曹飞怒道:
“可恨!可恨!元诚侯,你误了朕!”
曹飞出班跪倒,大声道:“万岁!那些官员的确可恨,可以上种种臣全不知情,何来指使一说?!”
成宗道:“哼,谁不知你曾任兵部尚书,幽燕两州将帅俱是你一手提拔,连彭鹏也是你的门生!”
“万岁,臣冤枉!臣与兵部各员交好是不假,但为何要害欧阳敏德?!臣与他并无私怨呐!这分明是他随意攀诬!”
欧阳云灏道:“若你我两家并无私怨,我家又为何要攀诬于你?!莫非元诚侯敢说射柳争婚,小春庭纵火是假?!”
曹飞道:“射柳争婚是真,小春庭失火也是真,可说我家蓄意纵火却是假的!敢问两位欧阳将军,说我家纵火,可有证据?”
欧阳云灏道:“现有证人姜进喜!”
曹飞道:“那姜进喜是我家逃奴,我我家本有仇怨,不知为何被欧阳将军寻到,他的话不足为凭。何况以奴告主乃是逆伦,怎可取他为证!”
欧阳云灏得李秋歌提示,早料到曹飞有此一辩,老贼却想不到,自己手中还有干证!于是道:
“还有曹府二小姐,曹莹莹为证!”
听到有曹莹莹为证,满朝文武大哗:竟有曹家亲女为证!若曹莹莹果然证实是曹仲玉纵火,那曹家父子蓄意伤人、因私废公、以致头次东征失败,甚至后来诬陷忠良之罪,恐怕都逃不掉了。
曹飞显得不知所措,慌忙问道:“什么?你何时寻得莹莹为证?他与你家有何瓜葛,为何会帮助你家攀诬亲兄亲父?”
欧阳云灏不理曹飞,朗声冲成宗道:“启奏万岁,当日曹仲玉火焚小春庭,臣本无生理,乃是曹二小姐心怀高义、夜奔示警,臣才逃过一劫!”
曹飞不理欧阳云灏这话,仍似受到巨大打击一般,问欧阳云灏道:“莹莹离家已逾一载,你是如何寻得她?她又为何帮你作证?”
听曹飞这样询问,成宗蓦然想到,早已把曹莹莹许给柳牧芝为妾,此时曹飞说曹莹莹离家许久,莫非没入柳家之门?还是柳牧芝指使曹莹莹作证?或者欧阳云灏跟曹莹莹……?想到这里,盯着欧阳云灏看他如何回答。
欧阳云灏却全然不知曹莹莹与柳牧芝前有婚约,答道:
“曹小姐示警那夜,与臣定下终身,臣许她为二房夫人。他后来不愿再从家中所许之人,因此离家等臣。曹小姐恼其父兄陷害忠良,这才大义灭亲答应作证。”
曹飞听他这话,心中大乐,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脸上却陡然变色,冲李秋歌深深一揖,道:“柳尚书,下官治家不严,以致小女做出淫奔之事,使曹、柳二姓蒙羞,还在这朝堂之上被人揭破,下官实在无颜面对柳尚书啊!”
说罢又冲成宗道:“万岁,为保全老臣与柳尚书、欧阳元帅之颜面,切莫让小女上殿。欧阳父子所指之罪,老臣俱都认下,请万岁治罪!”
此时乾元殿上早已议论纷纷,一扫方才听到东征细节之悲愤,转而渐渐生出某种莫名的旖旎暧昧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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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弃坑三年,自己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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