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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伤情实可悯
宽怀智慧释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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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歌让人将赵幼娘吊上去,站在洞口正下方,眼瞧着她安全到了洞顶,才回过身来,不紧不慢对曹仲玉道:
“曹二公子,你有何话要说,便请讲吧。”
曹仲玉见她老神在在的样子,一股无名火起,凑近李秋歌,狠狠盯着她,目光犹如实质,似要将她看穿。李秋歌混不在意,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只轻轻问了一句:“怎么?曹公子想再行一次小春庭之事?下官可不是欧阳云灏,任由你加害。”
曹仲玉一心只想着眼前的是心上人的丈夫,听他这样说,以为他知道了自己与“李秋歌”的过往,于是问道:“你知道我对她的心意了?”
李秋歌原只是随口一说,唬他一唬,没想到他说出“心意”二字,也是十分诧异:“她?我夫人?心意?你爱慕我夫人?”略一转念,就想明白了其中窍要,想必是曹仲玉钟情于赵幼娘,于是轻轻一笑,道:“是了,在安南时,你们见过。”
曹仲玉本来以为“李秋歌”的身份是两个人的小秘密,颇有些甜蜜,没想到转瞬就被柳牧芝揭穿,心中苦涩,却仍不甘心:“怎么?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李秋歌反问道:“你是指,她曾经是李龙图之女?”
曹仲玉恨恨道:“原来她已经告诉你了!”
李秋歌声音仍无波澜:“夫妻之间,自然没有秘密,她早告诉我了。”
曹仲玉却有些着急:“那你不介意她曾许婚欧阳云灏,也曾与我拜过天地、入过洞房?”
李秋歌道:“此前种种,都已成过往,她许婚欧阳云灏没成,嫁你也没成,最终还是作了我柳家之妇。可见,天意安排,你们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我才是她终栖之处。我妻几番波折才终得良缘,又已与我琴瑟和谐,我又岂会与尔等计较。”
听她这话,曹仲玉呆愣半晌。想到他二人琴瑟和谐,一股恶念渐渐从胸中升起。待积攒得多了,冲口而出:
“柳牧芝,你可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已与李小姐在洞中欢会几回。你也瞧见他身上的衣衫了,应知我所说不假。”
说罢,直勾勾去看李秋歌,似乎在等待他的羞恼发怒。
没想到李秋歌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哈哈哈,曹二公子,你忒以自信了吧。”
曹仲玉没有等到李秋歌发怒,自己却先怒了:“你什么意思?”
李秋歌边笑边摇头道:“我深知夫人,她定不会愿意与你苟且。莫说你二人全无瓜葛,就算真有什么,也定是你强了她!”
曹仲玉咬牙道:“哼,你也忒以自信了,你怎知她不会从了我!”
李秋歌轻蔑地道:“我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彼此信任无间,岂会受你这外人挑拨?”
曹仲玉犹自不肯信:“我看你是嘴硬,心中恐怕早就相信了!”
李秋歌见他还是胡搅蛮缠,皱了皱眉,不欲再理他:“这是我二人之事,与你无关。”
说罢回身向上招了招手,一个吊篮渐渐放了下来。
待吊篮落了地,李秋歌对曹仲玉道:“你叫住我究竟想说什么?若没什么要紧事,我要上去了。”
曹仲玉见她真的跨步要上吊篮,连忙上前拉住,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想知道什么,只是脑海中有一个念头,这件事十分紧要,于是只得喉道:
“我与李小姐的事就是要紧事!”
李秋歌甩脱了曹仲玉的拉扯,刚要呵斥,借着灯光看见他脸上神色十分焦急,像是真的有事却说不出。低头想了一下,试探地问:
“你是想知道,若我知道了你与我夫人有了苟且,我会怎样做?会不会不利于她?”
曹仲玉似乎抓住了心中所想,点头道:“对!”
“当真无聊!”李秋歌骂了一句,转身要走,又被曹仲玉拉住:“休走!你定要说清楚了!”
李秋歌见他胡搅蛮缠,也知自己体力上不是他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好回答:
“好!我便与你细说!第一,我不相信你与她有任何纠葛。”见曹仲玉张口要反驳,李秋歌抬手打断了他,接着道:“就算你们真有,也是你强迫她。我夫人身心已受到你的伤害,我是她最亲近之人,定然助她渡过难关,绝不会有半点责怪,再让她受伤。”
曹仲玉放下了拉着李秋歌的手,愣愣地问:“若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李秋歌道:“那定是我哪里不好,需问明了夫人,及时改正。若她实在想跟你,也只得想个法子,成全你们。”
听他如此回答,曹仲玉想到自己此前对“李秋歌”做出的种种,竟然哪种都是在逼迫于她,绝不似柳牧芝,事事以她喜乐为先。这样看起来,自己所谓的“爱她”,远远不及柳牧芝十分之一。
李秋歌见曹仲玉呆在当场想心事,有些不耐烦,问道:
“曹二公子可问完了?我要上去了。过会儿再放吊篮下来拉你。”
见曹仲玉仍不回答,李秋歌迈步进了吊篮,刚要打手势上去,又对曹仲玉道:
“曹二公子,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无论我妻原先是什么身份,许过什么人家,如今她就只是我柳牧芝之妻,与旁人再无关联。望曹公子出洞之后,莫再提起什么安南李家,否则……”
曹仲玉此时才醒过神来,想到自己远远不及柳牧芝,又是一阵懊恼,咬着后槽牙发狠道:“若你能爱她一辈子,我便一辈子不找寻你们夫妻,不提起安南之事。若你待她有一星半点不好,我定饶不了你!”
李秋歌见他答应了,也不理他威胁,蔑笑了一声,打了手势回到地面。
不多时吊篮重新放下,也将曹仲玉吊回了地面。星光之下,曹仲玉只见柳牧芝和“李秋歌”二人并肩而立,亲昵私语。柳牧芝在“李秋歌”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李秋歌”含羞带嗔,轻轻捶了柳牧芝手臂一下。柳牧芝身着白色团花锦袍,“李秋歌”外披猩红大氅,男的俊美无俦,女的娇俏客人,真真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璧人。再看自己,一身灰衣,蓬头垢面,阶下之囚,即将远行。
长叹了一口气,曹仲玉紧紧握了握手中玉蝉,黯然离去。
==回到太师府,李秋歌偷偷仔细观察了赵幼娘几天,见她行动坐卧俱无异样,就知曹仲玉所说欢会种种都是胡言,这才放下心来。
第三日上,李秋歌与胡斌一同来到了天牢之中会见李烈。待狱卒退下,李秋歌第一次真正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搅闹大安四年不得安宁的暹罗护国将军李烈。
见他在囚牢中披头散发,闭目而坐,丝毫不因两人到来而动容。身量应与胡斌仿佛,可能因在牢狱中少了营养,有些瘦削之态,却能隐隐看出原先的肌肉虬结。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不清本来面目,但李秋歌因懂得医术,能辨骨骼,从骨相上看,李烈应该不丑,该是欧阳云灏那类长相的人。
李秋歌看了半晌,李烈也没有动静。李秋歌看了胡斌一眼,胡斌道:
“李烈,你可知谁来了,起来答话!”
李烈仍不睁眼,道:“我是将死之人,谁来了都与我无关。何况只是左先锋,手下败将而已。”
胡斌听了这话也不怒:“我为手下败将,你却是阶下之囚。”
李烈也心平气和,闭眼道:“我为阶下之囚,也不是输给了你,你有什么可骄傲的,我武艺战法远胜你朝诸将。”
胡斌点头道:“不错,你确是个天纵奇才。虽然我与欧阳将军学了克你的战法,却也只与你打个平手。那你怎么就输了?”
李烈答道:“怎奈暹罗朝中没有个柳牧芝,尽是些个酒囊饭袋。”
李秋歌拦下胡斌要说的话,笑了一笑,道:“柳牧芝在此谢李将军夸奖。不过兵事较量从来不只在战场上,李将军输了就是输了。”
李烈听到来人竟是柳牧芝,倏地睁眼,从地上跳起来,一步跨到牢房边,向外面李秋歌的方向看去。看了几息,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却又被迷惑的神情,紧盯着李秋歌缓缓道:“却是输在你的手上……”
李秋歌微笑拱手道:“承让了。”
李烈卸了力气,重新坐回原来的地方,慵懒地道:“既然我输了,你还来做什么?莫非是来招降的?那就不必费心了,我宁死不降。”
李秋歌道:“你手上多少大安兵将百姓的鲜血,怎敢妄想被招降?何况你这种水平的,大安不计其数。多你不多,少你不少,我们要你何用?”
李烈轻蔑地道:“口舌之厉耳。”
李秋歌接道:“本官此次前来,是受胡将军所请,为了全云崖子之心意。”
听到“云崖子”三字,李烈脸上闪过片刻孺慕思念,但转瞬即逝,狠了心道:“恩师教养大恩,只有来生再报……”
李秋歌道:“云崖子曾对胡将军说过,希望你活着,不过大安朝廷容不得你逍遥在外。所以本官过来,给你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