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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何幸拜神女
云山阻隔叹嗟呀
==几日后，欧阳云清果然依约而来，随同的只有一个丫鬟而已。赵幼娘接待她在花厅中闲话一会儿，便转道后花园，在假山处挺住了脚步。赵幼娘挥退了侍女，瞧着欧阳云清带来的丫鬟不说话。欧阳云清知道这是让自己也屏退下人，仔细向四周一看，目光可及之处竟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不免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见赵幼娘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也只好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下。
假山下只剩下两女，赵幼娘敛衽一礼，对欧阳云清道：
“欧阳小姐，实在对不住，其实今日并非我要约你，乃是另一人要见，借我之口罢了。”
欧阳云清急忙还礼：“师母客气了，不知何人要见？”
此时李秋歌缓步而来，欧阳云清又向她行礼，道：“原来是恩师。恩师要见我，直接传唤就是，何必如此。”
“也不是下官。下官先给欧阳小姐赔礼了。”李秋歌说罢深深一揖，欧阳云清连忙躲开。看他夫妻二人都来赔礼，就知今日事没那么简单。果然，旁边假山后转出了段大成。
欧阳云清一见段大成，秀眉微拧，心中不悦，却仍然施礼问道：“恩师，这是何意！”
李秋歌解释道：“欧阳小姐暂且息怒，是段将军求了在下，要与你一叙。府中此处四外开阔，我夫妻二人就在廊下相侯，听不见你二人说话，却看得见段大成一举一动。他是跳墙而来，无人知道他今日来太师府。四周丫鬟家丁早已远远遣散，今日你二人相见之事，除你我四人外再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就算段大成发了失心疯，到处去说，我夫妻也绝不认他今日过府。”
欧阳云清听她竟然早有预谋布置，心中更是恼怒，却碍于情面不好发火，只得冷冷地道：“恩师果然心思缜密，安排周到。却不知段大成有什么本事，值得恩师花这样力气。”
李秋歌摇头道：“欧阳小姐且莫生气，在下此举并非为了段将军，乃是为了欧阳家与小姐。”
“哦？愿闻其详。”
李秋歌微笑摇头：“其中关节，恕下官不能透露。待明日下官拜访侯府，自然对欧阳老元戎和欧阳小姐有个交代。”
说罢见欧阳云清不再反对，做一请势，让欧阳云清与段大成上假山，自家携了赵幼娘的手往游廊处去了。
假山之上的凉亭中，欧阳云清坐在石凳上，不看段大成，也不跟他说话。段大成倒是进京来第一次能光明正大地看欧阳云清，站在她旁边直直地看了盏茶时间，看得欧阳云清几乎要发怒，这才憨笑着说出一句：
“你越来越好看了。”
欧阳云清没好气道：“哼，粗鄙不堪，就算花言巧语你也说不出些好听的。我被诓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俺还是那句话，俺稀罕你，嫁给俺，啥都听你的。”见欧阳云清脸上仍是冰霜之色，并不搭理自己，段大成接着说出琢磨了很久的词儿：“妹子，自从见了你，俺就着了魔。睡觉吧，房顶上是你，吃饭吧，馍馍里是你，就连出去散心打兔子，那云彩上、树叶儿上，也都是你。”
欧阳云清勉强克制住张口骂人的冲动，翻了个白眼，背转身去不理段大成。
段大成见她不理，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亭子里转来转去，走到欧阳云清面前，定定看着她道：“你跟着俺，咱俩一起到西北去，那里天可蓝了，草可绿了，沙漠可大了，骑马可带劲了，能一直跑到天边儿去。俺家的马，是天上的龙种配的，跑的可快了，最快的给你，保准比你现在骑的好。”
欧阳云清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冷冷道：“锦衣玉食、名马美器，还有哪里能比得上京城，何必到漠北去。我是侯府小姐，自然要过我的舒心日子，不稀罕你的蓝天快马。”
段大成冲口而出：“可你在院子里，不憋屈吗？”说完，见欧阳云清的背影一僵，仿佛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再说些什么找补，却想不出可说什么。支吾了片刻，段大成颓然坐下，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心里的话颠三倒四都说了出来：
“俺头次见你，是在营门口，你穿着盔甲，大红的披风，站在白马前面，虽然有点灰头土脸的，但是俺觉得，你就是天上的仙女儿，好看！后来有一次，在跟李烈打仗的时候，俺和老胡被围住了，你带着一队人冲了进来。那时候，你满身满脸都是血，脸上那样儿，像要吃人。可俺就觉得，你更好看了。不对，是最好看。可再后来，打胜仗了，你和兰小白脸儿天天躲在屋里头，不咋出来。俺能见你的次数少了，每次见你，也不如原先好看了。俺原先以为，是兰小白脸儿欺负你，后来仔细咂摸咂摸，觉着不是，是你不能跑马杀敌了，你不高兴！”
说到这里，段大成突然又站起身来，走到欧阳云清面前，道：“妹子，你其实和兰小白脸儿一样，是天上的鹰，不是他们笼子里养的鹦鹉。跟俺走，去漠北，杀鞑靼！”
随着段大成的话，欧阳云清想到东征战场：彼时排兵布阵，快马长刀，左冲右突，竟比原先闺阁之中快意百倍。功劳簿上的人头，换来个江陵女伯，这才是不负平生所学。若真个生逢其时，为朝廷重用，凭自己的本事，未必没有王公之位。想到这里，竟有些神往。又听段大成提到魏青岚，猛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与她如此相投，原先以为是救命之恩，可现在想想，分明是自己羡慕她恣意洒脱的生活，要在魏青岚身上想象自己的模样。
欧阳云清这里心事起伏，颇思虑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段大成的一张黑脸上傻傻的笑，什么“沙场以遂平生志”都抛在了脑后，一瞬间侯府小姐又上了身，皱眉道：
“我喜的是文雅秀士，恼的是粗鲁莽汉，你不要多想了。”
段大成见她先前脸上颜色，分明就是十分动心，可见了自己之后，又换了冰冷脸孔，就知她不喜自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发怒：
“你骗俺！老胡就和俺差不多，你不也喜欢他！”
欧阳云清从未想过，自己极隐秘的女儿心事，竟被这样粗鲁浑人知道，还叫了出来，恼羞成怒，动了肝火。
起身牌桌：“住口！胡言乱语！”她这一拍，用了真力，竟将石桌拍下一个角来！
段大成连忙赔礼：“你别生气，反正他现在跟兰小白脸儿是一对儿，你就跟了俺，正好儿~”
欧阳云清不欲再与他交谈，回身要走，段大成一个箭步蹿到她面前拦住了去路。欧阳云清再次回身，段大成又去阻拦。三两下之后，欧阳云清气怒已极，不再说话，伸手朝段大成打去。
段大成见她动武，也只好回防，二人插招换式竟打了起来。李秋歌与赵幼娘在游廊上见二人动手，连忙向假山处跑来。
段大成武艺不及欧阳云灏，欧阳云清却远胜其弟。待李秋歌夫妇上了假山，刚刚赶上欧阳云清一掌拍在段大成胸口，紧接着一个耳刮子打在他脸上，直打得段大成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欧阳云清再不理他，拂袖而去。走到李秋歌面前，凛冽扔下一句：
“柳大人，明日本爵在家，等你解释。”
赵幼娘连忙上前，送欧阳云清出去。李秋歌拉过来段大成替他诊脉，待确定了欧阳云清那一掌并无大碍后，恨铁不成钢地问段大成：
“你们先时还好好的，后来你说了什么，惹欧阳小姐如此生气，竟还动起手来！”
段大成挠头嘟囔：“也没说啥，就说了她喜欢老胡。”
李秋歌大吃一惊：“老胡？胡广威？这话也是能说的？！你这辈子都不用再肖想欧阳小姐了！”说完，捂住段大成的嘴，嘱咐道：“记住，什么欧阳小姐心仪胡广威，都是你一个人瞎琢磨出来的，根本没这回事。这些话你不曾对我说，我也不曾听见。你今后也觉不能再说，就算梦话也不能说！”
见段大成愣愣地点了点头，李秋歌才放开了手，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答应你的事办完了，你跳墙走吧，别叫旁人瞧见了。”
==第二日，李秋歌来到欧阳家。侯府开了大门，却无主人相迎，李秋歌也不在意，随下人直往正堂而去。
正堂之中，欧阳敏德在主位，云清云灏姐弟分别作了左右下手，李秋歌被让到客位。刚一坐定，就听欧阳敏德问道：
“柳大人，昨日之事，小女回府已对老夫言明，不知柳大人作何解释？”
李秋歌微笑答道：“下官今日拜访，就是要分说此事。不过侯爷不必急在一时，下官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侯爷。”
欧阳敏德颇有涵养，也不在意李秋歌卖关子：“柳大人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