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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露钢牙龙露爪
将相夫妻明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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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秋歌酒醒,见床头枕畔放着一盒胭脂。略一思忖,就猜到是欧阳云灏送来的,不由得心里一阵甜蜜。打开胭脂看看颜色,明艳炽烈,红得肆意张狂,全不似大安少女惯用的淡淡桃花色。
李秋歌原先在闺阁中,也喜用淡色,甚至经常不施脂粉。但自从三年前改妆逃家以来,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绣袄罗裙等一应女子的东西就再未上过身。一路青云直上,如今高官得做、手握重权,却不知从几时起,爱上了这浓艳的颜色。
正欢喜间,撇见昨日曹伯圭送自己的宝刀,想到欧阳云灏爱武,定然喜欢这刀,不如转而赠他,也算作对他的回礼。于是略整整装,拿了宝刀,欢天喜地地去寻欧阳云灏。
到了他房间,欧阳云灏正在用早餐,李秋歌这才觉出肚饿,于是就着欧阳云灏剩下的清粥馒头吃了两口,就把宝刀拿出来献宝:
“景明,这是弘毅兄昨日送我的刀,削铁如泥,你看。”说完,又掏出一根不要紧的铁棒,轻轻一削,铁棒随手而断。李秋歌将刀柄一转,递向欧阳云灏,眼含期待,嘴角带笑:“喜欢吗?”
欧阳云灏却并没有想象中见到神兵利器的兴奋,也没有去接刀,而是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嘴,想了一阵该怎么说,才开口:“这刀既然是曹将军送你的,你便收着吧。”边说边推了推李秋歌的手。
李秋歌未解其意,仍旧将刀往欧阳云灏的跟前送:“怎么?不喜欢?”欧阳云灏仍不去接,也不说为什么。如此退让了两三次,欧阳云灏原打算憋在心里的话实在憋不住了,才对李秋歌道:
“秋儿,我不是不喜欢这刀,也不是对曹将军有什么意见。只是……只是你终究是个女子,也要注意一下闺仪闺誉。你昨日与曹将军喝得烂醉,我心里……”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十分没意思,将原本要说的心中苦涩又吞了回去,转口道:“我心里虽然有些不好受,但始终有爱你之心,所以忍忍也就算了。可万一日后被旁人知道……我虽然信你,但难防天下人之口,到那时……你……你可怎么活呀……莫说是你,就是我姐姐母亲也要跟着受到非议……”
李秋歌昨日与曹伯圭饮酒时,只觉得二人是高山流水君子相交,志气相投可称知己,曹伯圭也是自穆太师、穆振林之后自己佩服的第三人。若不是漠北与京城关山阻隔,有千里之遥,真恨不得天天与他相见。而未想过自己是女而他是男,两人有男女大妨。
如今欧阳云灏提出这个问题,自然是极有道理的。任谁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单独饮酒,还喝得酩酊大醉。可虽然觉得他有道理,但心底一阵阵的惶惑迷惘又是怎么回事?
李秋歌心中烦乱,讷讷点头。欧阳云灏见她知道反省,也不再纠缠,转而谈起返京行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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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使团返京。剑门关外,曹伯圭携关内众将相送。李秋歌本来想跟曹伯圭再多聊两句,但想到欧阳云灏的话,辗转几次,最终只留下“保重”二字,转身便率使团开拔。
一路上不似来时战事紧张,要急急赶路。李秋歌吩咐放慢了行程,与欧阳云灏一起欣赏这漠北风光。她自小生在安南,从未见过如此大雪,此番又有了闲情逸致,时而作画时而作文,不亦乐乎,每出新作便要与欧阳云灏一同赏玩一番。
欧阳云灏武将世家出身,虽说也学过诗文,但品味和领悟终究是差了几层。有时李秋歌得了妙句,想让他夸奖两句,欧阳云灏却总说不到点子上。每每此时,李秋歌便有心痒难搔之感,不免会想,若是成宗看了,定有精妙点评。虽然如此,但欧阳云灏毕竟是心中爱郎,赏文论诗倒在其次,能同行同止、相互陪伴便是人生一大乐事。
到了第十天上,使团走出了漠北道军事辖区,进了赣西道,风光渐渐又有所不同。在漠北道时,只有剑门关两侧山峰是为数不多的高山,进了剑门关后,便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而渐入赣西,慢慢出现群山环侍的景色。二人说起当年欧阳云灏逃亡锦屏山,巧遇胡斌一事,又是一番感慨。如今风波已过,只待回京完婚,这一场劫难便算过去了,不由得欢喜无限。
傍晚,使团在赣西道内一个小小驿馆歇下。李秋歌今日行路有些疲累,便早早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叮当呼和声惊醒,仔细辨别,竟然是有人打斗。推门一看,就在自己门外,欧阳云灏领着一些官兵正在与一伙黑衣人打斗。那些黑衣人似乎目标是自己,正全力向自己的房间的方向突破。
李秋歌不懂武功,又在夜色之中,看不出哪方占上风,只能往欧阳云灏脸上看去。见他一脸云淡风轻,毫无忧色,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黑衣人中一个领头的忽然一声呼和,其余者放弃了进攻,丢下已经丧生的同伴,纷纷逃走。有官兵要去追,被欧阳云灏喝了一声“防备调虎离山”,便都回转。
此时李秋歌方才出门,欧阳云灏几步抢上,上下打量了李秋歌几眼,低声问道:“你没事吧?”目光中满满凝结关切安抚之意,李秋歌看来心中一暖,微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完走向院中,就要去看黑衣人尸体,被欧阳云灏一把拉住,护在身后:“别去,死的难看,别吓着了你。”
李秋歌任由他拉着护着,低声道:“那你帮我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欧阳云灏应声走近尸体,用剑尖接连挑开几个尸首的黑衣罩袍,里面赫然是皮草左衽。再往尸首脸上看去,高鼻深目,绝非中原人的相貌。欧阳云灏回头与李秋歌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说出:“苏日勒!”
留下手下人处理尸体,李秋歌和欧阳云灏回到屋里,李秋歌先道:“看来曹将军所言不差,果然有奸细混进大安,苏日勒是真想要我的命啊。”
欧阳云灏听她提起曹伯圭,酸涩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没好气地道:“也不知道曹将军是怎么把守的剑门关,让这许多高手混进来。”
李秋歌拍拍他的手,替曹伯圭辩解道:“两国互派间谍刺客,古已有之,也没哪个贤君名将能防得住,又岂能苛责曹将军。依我看,他已经把剑门关看守得很好了,要不然,这些刺客怎能不带强弓硬弩就来行刺?想来是这些军械进不了关吧。”
欧阳云灏再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刚从剑门关出来时,咱们也是小心翼翼,防着苏日勒,没想到他派出来的人耐心也真好,能跟踪我们十几天才动手。”
李秋歌道:“我猜他们也是怕我的尚方宝剑能调动漠北军马吧。若是我们多调一队军士护送,他们就再没有下手的机会了。苏日勒在小处可聪明着呢。”
欧阳云灏道:“嗯,是这个道理,那么我们此后行程要更加小心了。”
李秋歌点头称是:“可惜进了赣西道,驻军没有漠北那么密集,这附近也没什么兵马可调。否则再调一队人护送就万无一失了。”
欧阳云灏道:“段铁柱的马队不是就在附近吗?要不然,我们去调西北游骑?”
尚未等李秋歌回答,只听外面有卫队队长敲门求见:“禀丞相、侯爷,方才我们捉住了一个可疑人,他趁我们在和刺客打斗时,在丞相房后和辎重附近徘徊,企图偷盗。我们捉住后还没来得及审问,那人就咬破了牙中的毒囊,死了。请两位大人定夺!”
李秋歌开门来到院中,问队长道:“他被你们捉住后就死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来人是盗贼而不是刺客的?”
队长答道:“我们看见他时,刚刚打退刺客,他就在后院,离丞相房舍极近。若他是刺客,恐怕丞相那时就已遭不测。再有,他和刺客的衣物完全不同,而且正在翻动辎重,鬼鬼祟祟的,所以我们才认定他是小偷。”
李秋歌微微皱眉点头:“原来如此……尸体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欧阳云灏又想拦她,却见李秋歌冲他微微摇头,目光中都是坚定,是决然要去看的。在队长面前,欧阳云灏不好过于阻拦,只好陪她一起到了后房停尸处。
早有兵卒搜查过来人的身体衣物,见李秋歌和欧阳云灏到来,冲二人微微摇头,示意什么都没有搜出。李秋歌微微颔首,借着灯光去看那尸体的脸和衣物。只见他一副中原人长相,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也是大安普通百姓的样子,不由得疑惑凝思。
欧阳云灏在旁边也看得一清二楚,于是问道:“莫非此人是大安人?”
队长点头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原以为是跟刺客一道来的,没想到却是两拨人。看来此人是知道使团携带了大量珠宝,才来偷的。”
李秋歌心中疑惑挥之不去:“但偷盗并非重罪,为何要自杀?而且一般盗贼哪里口含毒囊的道理?看他被捉即死的行为,倒像是个死士,派个死士来偷东西,要偷的是什么呢?”
正在李秋歌思考沉吟之间,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欧阳云灏脑海中。他示意队长退下后,悄悄对李秋歌道:“我猜,会不会是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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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不好意思,卡文了,要想好后续情节再写。而且我不会写打仗,写了好久又都删了,只好一笔带过。
用《再生缘》原文里的话道歉吧:知音爱我休催促,在下闲时定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