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沉默了一会儿,在卢隐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了时却又道:“我原以为你不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卢隐瞪了瞪眼,只觉胸中一股浮躁之气又开始乱窜,冲口便道:“我若真是心胸狭窄之人,你以为你还能进得了卢府?”然后他看到路平居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一想,笑着答道:“也是!卢爷莫怪,我一向有些善恶不分!”让他几乎要为这种毫无悔意的说辞呕一大口血。
“但我与云儿只是朋友,卢爷确实误会了!”
“是朋友就该为她着想!”卢隐推开乾罡院主卧房大门的力道有些发重。
“……抱歉得很,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卢隐沉默下去,迈步进屋取出套衣服给跟在后面的路平,然后自己走出去关上门。
“卢爷果然有风度!”路平带笑的嗓音传出,“只可惜了我是小人!”门闩随即“啪嗒”一声被闩上。
慢条斯理换好衣服,路平还顺手将湿衣打成一包带着,然后才开了门出来。“多谢卢爷款待,我明日再来叨扰!”
“路公子总这么客气,我都快将你当成好人了!”卢隐的脸色不是单纯的不善了,口气也刻薄得厉害。
但路平依旧笑:“告辞!”
去鸽房跑了一趟,回来不见主子,靖保便在府内四处寻找,谁知直找到傍晚仍找不着的人,一回乾罡院却正好撞上。
“爷,您去哪儿了?”
卢隐没答,只踱进主房在外厅坐下:“靖保,我问你件事!”
“爷尽管问!”
“我听说你要与云儿退婚?”
一听是这事,靖保的爽快立刻不见了:“其实那只是口头婚约,原也作不得数!”
“那我只问你愿不愿娶!”
“……其实是因她最近与那路平走得近,我的劝她也不听,还反过来与我争吵,我才……”
“那就是想娶!”
“只怕她现在看不上我了!”靖保很是不忿。
“我警告过路平了,你以后别再为这事与她吵,免得你姐姐找她麻烦!”
“我姐把她怎么了?”靖保立刻有些紧张起来。
“只是不慎落水受了些惊吓,我调她上碧园听差去了,没事!”卢隐心中多了几分把握,“至于你姐姐……”
“爷尽管处置吧,不必顾忌靖保!”
“这样,你姐夫如今在别庄管事,我想让你姐姐也上别庄去!”
“那当然好!”
“那好,先让云儿在碧园清静几天,改日我让十一堂妹探探她的口风,等她气消了,我就做主让你们拜堂!”
步行回到客栈,路平将换下的湿衣服顺手交给伙计,自己也回房换过依旧湿透的里衣,然后站在床前看着卢隐的衣服发了好一会儿呆。
十年过去,他的年岁虽然增长,心性脾气却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沉稳冷静,容易生气不说,一生起气来还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如果自己真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他大约早死过十次了!而这样的他仍忝居卢家主事之位,不仅对卢家,对他本人也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万一不慎得罪了什么要紧的人,在卢家被毁之前,先当了炮灰的一定是他!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提醒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反射性避过一击后,路平迅速扑到床边拔出刀来,与闯入房中那三个夜行打扮的人对峙。
“谁指使你们来的?”
“哼,你知道了也没用!”说着,三人一齐扑了上来。
路平对黑衣人的那句回答相当在意,所以手下留了几分情面打算抓个活口,只是如此一来未免束手束脚,路平与三人缠斗许久愣是没占到上风。相同的,三人久拿不下路平,心中也未免急躁,手上招式凌乱起来。但就在路平将要觅得时机之事,楼梯方向突然传来许多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路平担心是援手,略分了下心,三人便趁着机会齐齐自进来时撞破的窗子撤了出去,倏忽已不见踪影。
然后谭丘的捕快才撞开了门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为首捕快对着立于一片狼藉之中的路平喝问。
路平还刀入鞘,小心走到门口:“此处不便,到楼下慢慢说吧!”
直折腾到天亮,连谭丘知县也亲自来过问后,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看伙计们送走官差,路平独自上楼请点损失。一番翻找后发现自己的东西一件未少,只卢隐被她丢在床上的那件衣服上溅了些血迹,想是她划伤黑衣人时留下的。
走到被撞破的窗子前,路平探头看了看楼下的街道,心中揣度着这伙人既不为财,也不像是为她身上的什么东西,难道是金铎的爪牙?又想到若真是金铎的爪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发现了大人的计划……糟了,大人有危险!
很快收拾了东西,路平才打开门,一个伙计正好来到门外。
“客官!”伙计点头哈腰。
“什么事?”
“掌柜的请您楼下说话!”
“就来!”
反手想要关门,才发现门也被打坏了,路平索性不管他,背好包袱径直下了楼。
“客官要退房?”掌柜只斜眼看了看她。
“结账吧!”
掌柜又低头打了一阵算盘:“一共是二两银子又一百二文!”
路平一皱眉:“多少?”
“二两银子又一百二十文!”
路平索性将包袱往柜上一放:“算给我听听!”
“客官的房钱是一日十文,客官住了八日便有八十文,加上一日三餐八日共四十文,合起来是一百二十文!”掌柜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嘴里也越说越快,“最后再加上客官昨夜那一架打坏的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等等!”路平打断掌柜的几乎要一气呵成的一长串话语,“损失的部分照例由官府赔偿,没道理加在我的房钱上吧?”
掌柜的立刻改口:“是,是,客官是行家!”
路平急着走,见他服了软也就懒得多计较,从钱袋里数出一百二十枚铜钱放在柜上,提了包袱走出店门。
“等一下,客官等一下!”伙计突然又跑出来叫住了她。
“又怎么了?”路平有些不耐烦了。
“信,昨日一早客官出门后有人送来了您的一封信,昨夜打打杀杀的乱成一团糟,小的差点忘了!”
路平接过信来,认出信封上的字迹属于庄荻,于是等伙计一走立刻拆开看了。
我在直沽等你!
一个月后。
埋头看了一整日,卢隐总算审完今年的最后一批账册。唤来总管,他问过晚宴的准备情况后顺口了一句:“路公子今日还是没有来吗?”
“没有!”
“……好,去叫几个人来将账册搬到库房里去吧!”卢隐站起来伸展了下筋骨,“另外,准备好马车,我明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