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十几日伤,路平终于能够勉强在屋内走上几圈。她身上伤口虽多,却都是皮外伤,除了右小腿骨头摔裂,目前还限制着她行动的就只剩下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了。
“路公子怎么起来了?”云儿进门时见她站着,不由得惊叫出声,赶忙放下东西扶她到椅子上坐好。
“我好多了,想活动活动!”路平安静了一会儿,等到晕眩完全过去才笑着道,“我方才听见前面有些吵闹,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三少爷带着八少爷和一个姑娘从沙洲回来了,方才吩咐人准备客房呢!”
“沙洲?”路平一怔,随即因脑袋里浮现出来的可能性而有些不安,不由得站起来追问,“他什么时候去的?”
“路公子醒的那天就带着小少爷和靖保去了!”
路平只觉一股凉意自四肢百骸往胸口聚拢来,但她镇定了下心神,慢慢重新坐回椅子上去,说:“云儿,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也去客房帮忙吧!”
云儿快半个月没见着靖保,其实心里早就想去了,只是因为卢隐出门前交代过要她侍候好路平,所以她没好意思走开,此刻一听路平主动开口,她立刻高高兴兴地走了。路平耐心等到云儿走远,然后才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小心避开众人自后门来到了大街上。
都怪她太过自信,一直以为卢隐已经答应自己的条件,白白耽误去这么多日的工夫!大人此刻若还平安无事便算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她是万死也难赎了!
驿站是不能去的,若真是金铎下了手,以他背后靠山的势力来看,在驿站设个卡阻拦她或者庄荻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一路问到了最近的马市。
“你别胡来!”就在她要上前询问马价之时,及时赶到的卢隐急得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拉开两步,随后听到她因肩上伤口吃痛而轻呼出声,赶紧又放开,自己转过去杵在了她与马店老板中间,“伤都没好怎么能骑马?”
路平因被这样一扯,脑袋顿时有些发晕,但站稳后见是卢隐,她努力忍下欲呕的冲动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时间一到自然各有各的去处,请你不要干涉我的事!”
“不知好歹!”卢隐的怒火又轻易被她撩了起来,也不管她身上全是伤口,用力将又要走的她粗鲁地拉回来,“娄江的回信到了,你不想看吗?”
路平又被一扯,顷刻间只觉天旋地转,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脸色苍白地反问:“什么信?”
“我托娄江的朋友打探来的消息!”
路平愣了一愣,随即急切道:“怎么说?”
“七日前有贼人趁夜围攻了县衙门,衙役们不知为何竟全无抵抗,等到捕头秦明良听到消息赶过去,贼人已得手离开!众人将衙门内整理了一遍,这才发现衙役和女眷们全被迷晕了过去,而上官年消失无踪,他的屋内还发现了血迹!”
“……七日?”路平盯着卢隐,“你说这是七日前的事?”
“是!”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没有卢隐的阻拦,她是来得及回去救人的!
稍稍推开半步,路平的身形一晃,突然一巴掌打在了卢隐脸上。卢隐被打得眼冒金星,待要发火却又见路平两眼一闭直直往后倒去,只好赶紧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不知因为太过激动还是因为被连着扯了好几下,路平突然晕了过去。卢隐皱着眉头瞪她许久,最终只能暗叹倒霉,一路抱着她走了回去。
再睁眼时,路平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丰禄总掌柜家的客房里,而卢隐正坐在一旁,手里捧着本不知是书还是账的册子。移了移视线,她从他背后的窗子看出去,发现已是黄昏了。
路平才挣扎着要坐起来,卢隐立刻被惊动,赶紧放下书来扶她。
“娄江又有信来了,你要听吗?”
“要!”
见路平如此爽快,反而是卢隐犹豫了一下:“不是什么好消息!”
路平苦笑了下:“猜得出来!”
“……三天前,有人看见上官年从观景楼的二楼跳到江里去,江上的渔船随后顺流而下追赶,但一直追出数十里也没见他浮上来,恐怕……”
“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娄江水急,就算是最熟水性的渔夫也常失手被溺,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上官年。
“秦明良怕贼人再来,已让衙役捕快们带着各自的家眷回去了,娄江如今只剩一座空衙,你还要回去吗?”卢隐难得地以商量的口吻与她说话。
“迟早要会回去的!”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路平一怔,抿了抿唇,道:“我是朝廷钦犯之女,侥幸逃出性命后有幸得到上官大人的帮助,在县衙内谋到一份糊口的差事,得以苟活至今!”
“钦犯?”卢隐的表情有些怀疑,“你叫什么?”
“路平!”
“逃命怎么可能用真名?”
“音同字不同!”
“怎么写?”
路平只觉好笑:“女儿家的闺名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卢隐瞪她。
路平暗叹口气,掀开了被子下床:“多谢卢爷这些日子的照顾,路平这就告辞……”
“不打算报答吗?”卢隐打断了她的话。
路平又是一愣:“什么?”
“商人是不做赔本买卖的,你最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