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金铎后十一王爷就押着人秘密返京,但卢隐还得留下来,表面上是处理自家被毁的生意,暗地里却兼着查抄金府的重任。路平在知道这件事以后认为,卢隐既然选择在如此敏感的时刻继续留在娄江,那卢家与朝廷的关系为人所知就只是时间问题,根本没必要再如此遮掩。事实上,从先皇一代卢家就一直充当正统皇位继承人背后的助力,能隐瞒至今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但十一王爷的命令必须执行,哪怕他也明白只是做做样子。白天巡视铺面晚上应酬同行,到了半夜还得去金府看帐,卢隐忙得焦头烂额,而偏在这个时候,原本能尚帮他一把的路平又出了问题——自那日在金府相见她的样子就一直不太对劲,这两日更是沉默得厉害,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卢隐怕她自己一个人闷出病来,特地偷了空闲想陪她走走。
不是还在介意被当成局外人的事吧?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于是加快脚步来到二楼,但进了门他却没见着人,重新下楼问掌柜,掌柜的也说不知道,无奈之下他只得用暗号唤来了十一王爷留下的武士。
“夫人出去了?”
“出去了!”
“自己一个人?”
“是!今日有人来见夫人,但被夫人拒之门外,之后夫人就独自出门了!”
卢隐一皱眉,有些怀疑是路平从前在县衙的同僚,但转念又想到若是同僚,路平应该没道理不见:“是什么人?”
“四十岁左右的一个男人,前两日也来过,夫人原本很高兴见到他,只是不知为什么后来又将他赶了出去!”
想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猜不透。“你现在能找到夫人吗?”
“能!”
正堂二衙虽都不在了,主簿典史还是有的,两人刚刚接了新任县令家人送来的“谕示”,此刻正忙着召集六房商讨迎接的日期和仪注杂事,而路平隐身墙外一颗斜斜长入墙内的大树上,安静地旁观。
“你若想他们,待此间事了,我陪你去京城!”
路平没有丝毫讶异,显然早已知道来人是谁:“我是钦犯之女,进京是危险的事!”
“人有相似亦不奇怪,再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我不想去!”
卢隐皱皱眉,词穷了。原本以为上官年还在世的消息能让她高兴,但那一天她怔愣过后却开始莫名其妙地逃避,逼得他也只好草草结束话题……
“你有事就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无妨,我陪陪你!”
“我想自己静一静!”
“我不会打扰你!”
路平就沉默下去。
忙乱了半日,迎接的日子终于敲定,仪注也商量妥当,于是主簿急急忙忙回去写信交给还等在衙门里的新县令的家人带走,工房立刻出门买纸买糊雇佣工匠,太学先生也连忙去召集学生了,余下洒扫的理账的清点公产的,顷刻间大院内忙乱成一团。未几,天色暗沉,县衙内院的某处开始冒出缕缕炊烟,院内的灯笼也一一亮起。
“抄家那一天是姐姐的忌日!”就在卢隐觉得该提醒她回去了时,路平突然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因为姐姐是在花轿里自杀的,不是娘家人也不算夫家人,最后只能孤零零地葬在荒郊野外!爷爷恨她断送了家里攀附权贵的机会,父亲一天到晚东奔西跑,娘亲又怕事,所以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去拜祭姐姐!”
“你那时候才……”
“七岁!那么小的孩子应该不认得路才对,但我就是去了!”路平顿了一顿,继续说,“姐姐并不愿意接受那门亲事,但她心里抱着希望,希望她等的那个人会来救她,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来历就糊里糊涂地赔了心,最后还傻傻地赔上性命,而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出现……”
卢隐突然感觉到树枝动了一下,猛然回头就见卢泽站在那里,神情没有了往日的轻快。
“事到如今,我替姐姐向你要一个解释,不过分吧?”
卢隐这才弄明白路平的话是说给卢泽听的。
“……我无法向你解释什么!”卢泽显得很犹豫。
路平再次沉默,而后两手一撑站了起来:“那么我也无法带你去任何地方!”
卢泽没有阻止她走,只是远远地跟着,卢隐看情况不好,先追上了卢泽:“我在十一王爷那里听说过一些!”
卢泽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警告道:“那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想她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以防万一!”
卢隐犹豫了下:“你是因为她的姐姐才放弃主事之位的吗?”
“只要还在那个位置上,我就必须以大局为重,我恨那个位置!”
“……我明白了!”卢隐似乎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大堂哥眼睛里的情绪,那些与他挂在脸上的笑截然相反的东西,“我来劝她,你耐心地等几天!”
卢泽看看他,突然重新笑开,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你们……圆房了吗?”
卢隐一怔,继而尴尬不已:“她只是帮我骗……”
“你真以为一句‘商人不做赔本生意’的话就能威胁到她?”卢泽拍拍他的肩膀,“她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若不是心里有你,就算拿刀架着她的脖子她也未必屈服!”
“我提起过,但她只给了我三枚暗器!”
卢泽大笑:“用用你的生意头脑,她是心里有结!”
“什么结?”
卢泽停顿了一小会儿,思考出一个合适的提点方式:“一个被抄家灭族的女人,如果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会怎么做?”
这章补停更的,至于今天该更的,呃,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