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闵湘屈指算来,离家也已有经月有余,除了在扬州城略有耽搁,一路上倒也是算风平浪静。原本她和江闵岫好歹也是家财万贯、锦衣玉食的,起居饮食虽不至于处处都要人服侍,但要他们自己去打什么洗脚水之类,却也是难能办得,也总不能让段钰璘或李忆如去做罢?幸得藤儿久经姬三娘调教,行止甚是有方,独个儿就照料得四人无微不至。倒是徐崎当惯了乞丐,要人服侍反而不惯,许多杂事仍是自己打理,不过同时也代表他对于衣着、沐浴等节不甚重视,段钰璘等四人多次又劝又请,他大概是习惯使然,当天做好了,隔天却又忘了。后来却只需藤儿出马,她不过说句:「公子,沐浴更衣了。」常常便吓得徐崎退避三舍,连道:「我自己来就好!」逃命也似的乖乖照做,常惹得四人相顾莞薾。
这天在路旁小店用了午膳,江闵岫道:「我们也出来很久了耶,阿崎,你晓得这儿是什么地界?」徐崎略一思索,道:「走了这些日子,一路上无岭无陵、又已过了淮水,若不是在鲁南,便是近于开封。无论如何,要往京城,总是该转向西走了。」江闵岫『嗯』了一声,道:「你知道的倒清楚。璘哥,咱们这会儿要直趋入京,还是再找个地方落落脚?」段钰璘看了众人神色,道:「先问清楚了,现下若在鲁南,咱们便到济南城去、若在淮北,就到洛阳。」江闵岫甚是喜欢,招来伙计问了,原来已近周家口,此处向西北约两百里,便到洛阳。既定了目的,众人餐毕,便又出发。
冯经褚习二人正好却在他们一行走了之后,也到了这野店来。冯经吃没几口面,便向褚习道:「褚兄弟,咱们会不会走得太慢了些?」褚习徐徐的道:「不急,他们一班娃儿,谅必路上贪玩,说不定咱们还追过头了也不一定。」冯经道:「从这儿算,约莫已是从扬州入京的一半路程,这样来得及么?」褚习一笑,道:「自然来得及,若是运气好些,算算日子,约莫这两天入了洛阳城,说不定便能撞着他们。娃儿爱玩,见了大城还怕他们不想多留几天么?」冯经一想也是,又低头吃面。
到了第四日上,这八人前后入了洛阳城内,时刻也已近傍晚,各自觅了客栈歇下。好巧不巧,这客栈二楼的客房是成『凹』字形排列,江闵岫要了三间房,在左侧内里;冯经褚习要了两间房,却在右侧内里,正好对面而居。不过这日晚膳时,因为两侧各有梯级,用膳时间又不一,竟没碰上。
入洛阳第二日,也各自在城内游走着,但洛阳城乃大唐东都,市容繁盛。这日逛在路上,又是叫冯褚二人捞了个空。
每当用膳之时,藤儿初时都是侍立一旁,总是江闵湘、李忆如等坚要她坐下同用,每次要徐崎一同相劝,他却搔首弄耳,无以对之。藤儿却说:「主人用饭,奴婢站在一旁,原是该的。」只弄得湘如无法可施。总算是徐崎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句:「你......我让你也坐......」这才是主人之命,不能不从,藤儿方与诸人同桌而食。但她一旦餐毕,又是站起,备了手巾等物给诸人擦拭油腻。
这日随意找了间客栈进食。藤儿用完午膳,依然立于徐崎身后,徐崎常常吃个饭吃得心惊胆颤的,头也不敢回一下。江闵岫坐在徐崎对面,偶然抬头,却看到藤儿今日神色不定,眼睛直盯着自己背后瞧,心里奇怪,回首看去,自己背后已是客栈大门,一眼望将出去,人来人往,的确热闹非凡。但也不知这有什么好看,想她住在扬州,虽然鲜少出门,但人潮应也是看过了不少才对。正迟疑间,人群中却让出了个缝来,江闵岫看得清楚,对街乃是一个乐器铺子,心中有了计较,微微一笑,又低头吃饭。
用完午膳,江闵岫便拉过众人,道:「这洛阳城这么大,想几天逛个遍确是难的,不如咱们分头走好不?」段钰璘无可无不可;徐崎想到分了头,大概会见不着藤儿,却也玩得自在些,心中忧喜参半;江闵湘、藤儿都等着别人的意思决定,李忆如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见众人都没意见,江闵岫跟着便道:「都没意见就是赞成啦,那姐姐、忆如、藤儿你们三个朝东走,我和璘哥、阿崎朝西走,晚点回了客栈,再来说说见着了什么好玩的。」拉着段钰璘和徐崎便朝城西行去了。
江闵湘看他们一下子跑得人影不见,出声欲呼,人声喧嚷的,也不见得听得着,道:「忆如姐......我们怎么办?」李忆如想也不想,道:「还能怎么办?他们都走了,我们还在这里发呆不成?我们也走自己的,反正晚了再回客栈不就好啦!」江闵湘一想也是,三个女子也就朝着城东走去。
江闵岫却是拉着段钰璘和徐崎闪过街角,便不走了,一探头见她们三人已朝反向走去。回首见了段钰璘的眼神,已知他的意思是:「你又要搞什么鬼了?」便道:「别紧张,我有个主意。」徐崎道:「主意?什么事啊?」江闵岫一笑,道:「你们说,通常主人收了新奴婢,都该送个见面礼的不是?」段钰璘在李家住了十年,李家着实没什么钱,哪来收过什么奴婢了?更遑论徐崎当了十七年乞儿,听了这话,两人也不知该说是还是说不是。
江闵岫见了他们神色,已知究里,道:「别疑虑了,是该送的。你们想想,藤儿跟了咱们这些日子,她照料得咱们倒好,咱们却什么也没给过她,似乎说不太过啊。」段钰璘这才『嗯』了一声,点了下头。徐崎却道:「可是......我没钱,什么也送不起的......」江闵岫叹了口气,道:「你这主子还真不称职~要买她么,也不想养不养得起她;买了下来,连个小礼也没有,差劲透了!」徐崎给他说得羞红了脸,讪讪的道:「我......我本是怕她给哪个爷台买去了,不免遭人戏玩,只想买了她,她就算是自由了,也没要她当我丫鬟的意思......」江闵岫又叹口气,道:「天啊~你这什么思想?藤儿她才多大岁数?更兼是个女孩儿,又生得这么好样子,没人养她,她养得活自己吗?你不怕她被哪个青楼的老鸨见着,给带去接客啦?」段钰璘也看了徐崎一眼,似是道:「岫这话说得就不错了。」徐崎更是羞愧,道:「我......我......」
江闵岫抢着道:「我知道,你没想这么多是不是?看你这一路上对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啦!你心里很喜欢她,可是又觉得她是很干净的,你自己一个乞儿怕配她不上,所以你只想她过得快活,心里也就快活了,是不是?」徐崎只觉得江闵岫这话句句都是自己心声,只得点了点头。
段钰璘却问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要买礼物给藤儿,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江闵岫歪着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有点眉目。」便指着那客栈对街,道:「方才吃饭时,我看到藤儿直盯着那乐器铺瞧的。」段钰璘点头,道:「嗯......阿崎,你看过她用过哪些个乐器么?」
徐崎摇头,道:「其实我在那日上台之前,虽然常去姬三娘家偷眼瞧着,却也只见过她四五次,倒没见着她用过乐器就是。」江闵岫道:「那也没办法啦,现下只有这么一点小线索,不然也没见过有什么东西引起过藤儿的兴趣了。走吧,咱们看看去。」又向外偷瞄一眼,确定李忆如等都已走远,三人便到了那乐器铺内。
只见了店头里,钹、锣、鼓、铃、笙、喇叭乃至于牛角都有,这三个男子一个好武、一个乞儿、一个家贫,对乐器哪有什么认识?一会儿看了这么多乐器,却不晓得该挑哪一样为是。那店家却是个老经验了,见了三人神色,笑问:「三位谅必不是买乐器自己要用的罢?」江闵岫忙点头道:「是啊,咱们是想买着送人,可不晓得哪一样才合她的意呢。」那店家略一思索,道:「公子不妨形容一下你要送的人罢。好奏乐者,向来都有符合那乐器的特征,我卖了近卅年乐器,你说说看,不一定我便能猜得出来。」
江闵岫笑道:「那敢情好啊。那人是个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纤细瘦小......」说到这里,那店家便道:「嗯~是女子,那大概喇叭、钹就不是了,十五岁年纪,大概琴瑟也很难有什么好工夫。敢问那姑娘口型如何?」江闵岫道:「口型?这我就不太会形容了......」店家道:「口型就是指她的嘴大小、是翘些还是扁平些?嘴唇是薄是厚?」江闵岫『喔』了一声,才想叙述,徐崎已用左手姆、食二指围了个长约寸半、宽约半寸的小圈,道:「她的口约莫就这么大,嘴唇很薄,常常向内抿。」店家笑道:「向内抿?那就容易了。」说起拿起一根洞箫、一根竹笛,道:「吹洞箫的人嘴一定内抿;吹笛的么,看人有所不同,有的是含着笛口、有的是以嘴唇内覆,也不一定,这两样乐器最适合女子用了。再不然,就是练琵琶、柳琴的天生好材料了,不晓得她的手指头上有没有一些线型的伤痕?」江闵岫摇头,道:「手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阿崎你知吗?」徐崎也是摇头。
店家道:「琵琶、柳琴都不便宜,那公子也别多花这冤枉钱,若买错了,想找到会用的人却也不多,还是买了箫和笛便成了罢?要是真的指上工夫了得,再来找我换也不迟。」江闵岫道:「嗯,那也成。不过我瞧着这箫和笛生得样子我不喜欢,有没有比较好看的?」店家笑道:「自然有,公子且等会儿。」入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推出一个大柜子,里头放了数十根箫笛,其中也多有精品。
店家道:「公子挑罢,这是我数十年收集来的好东西,且卖你一两根无妨。」江闵岫笑道:「那敢情好。阿崎、璘哥,你们也看看罢。」
过了一会子,段钰璘见了柜子最上头,放了一根白箫;徐崎也看到角落一根绿笛子,但发出淡淡光泽,与竹笛明显不同,便都跟店家要来看看。店家却『哇』了一声,取了箫笛,道:「象牙箫、玉石笛,两位真是好眼力......」江闵岫瞪眼道:「象牙?玉?这种东西也拿来做箫笛啦?」他家有钱得紧,此二物江少霖也略有收藏,是以江闵岫也晓得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店家笑道:「这根象牙箫,是象牙内侧中央部分做成的,一般象牙都是米黄色,这箫却是纯白;玉石笛却是上好的祖母绿,看这笛长也至少也有尺余,要找到这么大的玉石也不容易。这两根是我收藏中的极品,另外的檀木箫、玻璃箫、金笛等,比起来都略有不及了。」他说一根,便指一根,果然此柜之中,多是难得的好箫好笛。
江闵岫笑道:「没关系,老板你是生意人,自然不能白给了我们这般好东西,要多少价,你仅是开来就是。」店家道:「公子识趣得紧。那我也不必多说了,一箫一笛,四十两如何?」这数目只听得徐崎瞠目结舌,他一辈子也未必能有机会得到这么多银两,却见江闵岫毫无难色,随手一掏,便是张五十两的小银票,给了店家,道:「不必客气了,咱们是送礼送心,再十两买你一点心意好了。」说着,径自取了箫笛,已出门去了。
江闵岫自觉买了好东西,心里甚是得意,拿着那箫笛左右反复赏玩,愈看愈是喜欢,道:「阿崎,送这等好东西给藤儿,必能讨她欢心的。你看了这两件乐器,喜不喜欢?」徐崎一耸肩,道:「我也不晓得这东西好不好,只不过瞧着那根箫好看,便拣了要,还是璘哥比较有眼光,懂得挑好东西。」段钰璘听了,微微一笑,只是摇头。
江闵岫笑道:「阿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三个粗汉子,都是不懂得玩乐器的,挑不挑得到好东西,还是看运气呢!璘哥你说是不?」段钰璘点头,又道:「藤儿也只一张口,莫不成给她两般乐器,她取了一样会用的,另一样怎么办?」
江闵岫脸色突然微微一变,似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道:「璘哥你刚说:『怎么办』?」段钰璘见了他神色,心里也是奇怪,点了点头,才想问话,只听江闵岫已续道:「不对啊!你没听过姐姐吹箫么?」段钰璘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江闵岫『哼』了一声,喃喃道:「姐姐怎么胆小一至如斯了!」段钰璘道:「湘儿哪儿不好,你要说她胆小啦?」江闵岫一扬眉,笑道:「璘哥你平常聪明得紧,可是每次姐姐和忆如的心事,你总不明白。」段钰璘苦笑,道:「这你是知道的,我对女孩儿家心事不清楚,哪似你有个双胞姐姐,她的心事和你的心事似是一样的。」江闵岫却道:「不一样!这回可大大的不一样!」
一旁徐崎只听得满头雾水,不禁问道:「怎么不一样?」江闵岫心里暗自计较了会儿,毅然道:「罢了罢了,正好姐姐不在,莫说她听不着,便是她知道了,我拚着给她骂几句就是,反正姐姐也不会打我......」段钰璘异道:「湘儿骂你?」江闵湘温婉淑雅,他是很清楚的,莫说动手打人、开口骂人,便是与谁争辩,也是从没见过,这会儿岫却说拚着一骂,心里真不晓得是什么事能令湘儿火大到会骂他了。
江闵岫道:「姐姐练过箫,璘哥你知道么?」见段钰璘摇头,跟着道:「那下面的事你自然都不知啦!姐姐曾把一首曲子练了很久,说是想吹给你听的,是个什么曲名我倒忘啦,也哼不上来。你却说没听过她吹箫,那定是她没吹啦!」徐崎却道:「湘姑娘会吹,那给藤儿拣了一支,另一支便能给她啦!」江闵岫一点头,却又摇头,道:「是可以给姐姐用,她也会几分笛子的......这不是重点啦!璘哥你懂不懂我在说什么?连我爹爹妈妈和外公都能没给姐姐专练首曲子,说要吹给他们听的,而且姐姐练的那一首,我从没见过她吹出来给谁听到了,只有我例外。有次她练习时刚好我晚归,翻墙回家碰巧撞见。之后有时她就会问我,那首曲子有没有吹得比以前好了,说是练得熟了,想吹给你听的。」徐崎愈听愈是迷糊,干脆不做声了。
段钰璘思索良久,摇头道:「我不懂......你说得明白些罢。」江闵岫叹口气,道:「不成啦~再说下去,只怕姐姐会杀了我的。就当我没说过啦!卖卖我面子,不然明天你们会看见我的尸首,不是我的人啦。」徐崎笑道:「湘姑娘怎么可能会杀人......」见江闵岫狠瞪了自己一眼,忙道:「是、是,我刚刚都是聋子,见了湘姑娘就是哑子......」段钰璘也道:「既然不懂,那多提无益,允了你便是。」江闵岫点头道:「天色也不早啦~一路上没见着什么好东西,咱们回去罢。吃过饭再送这两支给藤儿,看她会什么啰!」
三名男子回到歇脚的客栈,入房后还不及安坐,三名女子也已回来。江闵岫劈头便问:「没见到什么好东西吗?怎么这么快回来?」李忆如道:「好东西是不少的,但也没甚稀奇的玩意儿。你们呢?怎么也回来的这么快?」江闵岫看了段钰璘和徐崎一眼,贼恁兮兮的笑了笑,道:「说早也不挺早,已是酉初时分了,咱们下去吃饭。」江闵湘道:「才酉牌时分便要吃饭?你今儿怎么啦?饿得紧了么?」江闵岫笑道:「何妨?走吧走吧!」段钰璘和徐崎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多说,带头下去了。藤儿见了主人走,自也跟上。江闵岫道:「璘哥和藤儿都走了,你们还不走吗?」也下了楼。李忆如一皱眉,道:「湘儿.......岫搞什么鬼?」江闵湘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从没看他这么赶着要吃饭的......我们下去吗?」李忆如一笑,道:「不然留在这儿做什么?闻香么?」和江闵湘也下楼去了。
待得用过饭,已是夕阳余光映照,上楼之时,江闵湘心晓弟弟定在弄鬼,悄声问段钰璘道:「璘哥,岫有什么事,要赶着咱们吃食?」段钰璘轻轻扬眉、略挑唇角、鼻中哼气、却不言语。江闵湘见了他的神情,晓得定然有事,但一问不说,再问也是枉然,只得暗暗提防,那弟弟自小便爱逗弄别人,莫给他轻易整着了。
江闵湘和段钰璘走在最后头,跟着进了三房中最外侧,段钰璘和江闵岫所住的房间。忽觉眼前一闪,金光照在江闵岫手中的白箫玉笛上,比什么金子银子都要好看。毕竟金银乃是俗物,不免减了几分夕阳雅气。
只见藤儿轻抿着嘴唇,咽了口水,李忆如已问道:「岫......你去哪儿弄来这么好看的箫笛?」江闵岫笑道:「可不是我,是阿崎弄来要送藤儿的呢!」
徐崎心里一惊,道:「啊!我?」回头一见藤儿那欣喜又企盼已极的神色,底下的话硬生生又吞了回去,只得点了点头。李忆如道:「送藤儿?可不纯粹是礼物罢?藤儿你会用吗?」藤儿点头。
江闵岫、段钰璘、徐崎三人互使眼色,这回运气倒好,却没挑错了礼,心中都是暗自喜欢。江闵岫道:「这一支象牙箫、一支玉笛,藤儿你会用哪一支?自个儿挑了去。」说着便将箫笛置于桌上。
藤儿走近,伸手取了玉笛,道:「我用这个......谢谢江公子......」江闵岫摇手笑道:「谢我做啥?是你主子给你的,可不是我啊!」藤儿又转向徐崎道:「谢......谢谢公子......」徐崎忙道:「不!不......我......」待要说不是自己出钱所买,一见江闵岫和段钰璘眼神,又改口嗫嚅道:「这是应当的......」
李忆如道:「藤儿你既会吹,何不奏一曲来听听?」江闵湘一笑,道:「饭后听曲,真好雅兴。」江闵岫见了姐姐神情,却将象牙箫递到她手里,道:「咱们出来的急了,姐姐的箫没带,这支可没原来的称手,却也将就用得。」李忆如也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湘儿的箫可是忘了一道儿带出来了。」这一时间,段钰璘、江闵湘分向李忆如、江闵岫各使眼神,段钰璘的意思是:「怎么你也知道湘儿会吹箫,就我不知道?」江闵湘的意思是:「你怎么现在说这些?」
李忆如却没注意到段钰璘的神色,但湘岫二人一胎双生,江闵岫见了姐姐眼神,送了个眼神回去,道:「难道你要这样瞒一辈子么?」一个神色互换,姐弟已明白了对方心思。江闵岫又道:「且别管箫了。藤儿,是该你吹首曲儿来听听的了。」藤儿笑着退了一步,道:「我吹得不好。」江闵岫见状,便向徐崎使个神色,又拿眼角瞟瞟藤儿。徐崎见了,大概也知道他的意思,才向藤儿道:「藤......藤儿,他们爱听,你便吹首好了......」
藤儿略一迟疑,道:「这......」李忆如又催着:「这什么啊?你便吹了就是。」藤儿点点头,这才举笛至口,果然是双唇内抿,吹气于笛口。只听她吹得哀思万千、一律三奏,初时笛音甚细,只此一房中听得,后来愈吹愈响,客栈中的人一听到笛音,也都静了下来。直到吹完,整个客栈却只剩下笛音缭绕,已无人声。客栈中许多用饭的客人,竟已下泪。倒是房中五人俱是少不经事,一时都不明白曲中意思。
江闵湘以手抚额,道:「这是首五律,怎么五律你也能吹?这是哪一首?」藤儿轻声念道:「城阙辅三秦......」江闵湘一点头,接着吟下去:「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难怪乐音这么哀伤......」李忆如却不解,道:「湘儿......你念这什么诗啊?藤儿刚吹的么?」江闵湘道:「是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徐崎在旁,怎么听怎么不懂,只是觉得藤儿吹得实在是好。正思索间,忽然有人敲门。 江闵岫走到门旁,且不开门,问道:「什么人啊?」那人回道:「是小二,有客官问这房内方才是不是有人吹笛?」江闵岫回头对着藤儿一笑,道:「是有啊,吵着楼下客人了吗?」店小二道:「不、不是,那客人请吹笛的人去见一面呢,说他吹得好!」惊得藤儿只是猛力摇头。
江闵岫却开了门,道:「便是那瑟瑟缩缩的小姑娘吹的呢,你瞧她手上还拿着笛。找她的人是生得什么样儿?」小二道:「约莫五十岁年纪,衣着倒像是官宦人家,只是神色颇为憔悴,似乎有啥变故,看起来倒是个文人。」江闵岫略一思索,道:「你请他来此厮见好了。」小二应了,带上了门,自下楼请人去了。 李忆如道:「岫......你怎么自做主张了?」江闵岫笑了笑,却听江闵湘道:「忆如姐,我想没关系的,我也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识货呢。」藤儿却说:「我怕......」江闵岫笑道:「怕甚么?咱们都陪着你,还怕一个五十岁的老儿么?」说着,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这房间在角落,常人无故不会来此。只听那脚步声立于门外,轻扣了两下,道:「老儿这可来了,诸君子允我入内否?」江闵岫吐吐舌头,心道:「这可给他听到了。」走去开了门。
那人一入内,见了三男三女,除了徐崎之外,俱是俊秀异常,徐崎也是气度内敛、凝滞若渊,亦是不可小觑。当下微微一笑,道:「打扰诸君了,方才听了一曲,心里只想瞧瞧吹笛之人,没想到见着许多了。」江闵岫笑道:「什么许多不许多的,会吹曲的也不过一两个罢啦!」那人道:「料着也是,总不成一根笛子三四个人同吹。姑娘,你方才所奏可是龙门王子安之作,曰『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罢?」他见了藤儿手中持笛,又听乐音细长而高,已料着是女子口出。
江闵湘心中惊疑,想道:「我只知是五律,总算是藤儿吟了一句,方才知道是何诗作,这人却只听到乐音,便能知晓,这是何方高士?」便问道:「公子,敢问您是?」那人却笑道:「小姑娘恁的多礼,老儿老矣,公子二字,仅是担不起了。是什么人嘛~却不紧要,老儿只是方才听闻乐音,心有所感,写了首古风,想请吹笛的姑娘评比评比。」藤儿退到李忆如身后,道:「我不懂作诗的......」那人道:「这我可不信。常人吹诗,最多吹吹乐府,你却能吹出五律,且其中音律意味深长,一听之下,却是比原诗更富感情,如此功力,世俗难求啊!」藤儿摇头,道:「我只是随便吹吹,你别这么说......」徐崎见那人缠问藤儿,按捺不住,说道:「你写诗便写诗,要人评比做啥?」此话一出,那人只觉得徐崎言词之中,虽然语气粗俗无礼了些,但却另有一股威风,使人不得不从,自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野人,心下不禁暗暗赞赏,晓得此人虽是粗鄙,但定然非泛泛之辈。
江闵湘却道:「老......伯伯你且写出来,说不定我看得懂的。」那人看了江闵湘一眼,道:「你......?」江闵湘给他瞧得有点心惊,只觉这人眼光好利,强自点头,道:「我......试试......」那人看江闵湘眼神澄清、气质娴雅,虽是一介女流,倒也不敢太过小看了她,便招小二送来纸笔墨,一挥而成,却是一首五言古风,诗曰:「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是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梁;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江闵湘看了,略一吟咏,只是挠舌不下,惊道:「好一首伤怀诗!长而不赘、繁而深婉、自然纯朴、顿挫有体!真可以言『改一字难于登天矣』!」
那人脸色黯然,轻声吟道:「世事两茫茫......嘿~姑娘评得太过了,只是首即兴之作罢了......倒是姑娘才气不错啊!」待纸上墨干,收入怀中,便道:「老儿告辞了,今日见了诸君,实是万幸。」江闵湘忙道:「伯伯慢走,您究竟是?」那人笑道:「呼老儿为『少陵野老』便了!」已下楼自去了。
江闵湘沈思不解,喃喃道:「少陵野老?好像有听过......」李忆如道:「不就是一个老儿嘛!有什么好想的?」段钰璘却暗暗念着头两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我离开苗疆这许久,也不晓得他们过得怎么样了......」一看窗外,搞了这一阵,早已天黑,算来也是戌时,便道:「别闹了,晚了,睡罢。」今日玩了一阵,众人却也都乏了,便各自回房歇下。
今日在洛阳城内当个无头苍蝇般乱逛,也没找着那些臭小子,只气得冯经吹胡子瞪眼睛的,褚习却是一派闲暇的样儿。直到天晚,回了客栈,却是如聆仙乐,也不知何方高人吹得这一手好笛。只不过两人俱是老粗,书也没念过多少,和徐崎一般,只是知道吹得好听,究是哪儿好,也说不上来。
次日一早,两人用早膳时,冯经却隐约见着一个熟悉身影转上楼去,张眼望着二楼走道,早认得是当天卖丫鬟时,那乞儿上台所说要买的小丫头。那天他早就追着江闵岫、李忆如离去,也没见着段钰璘出钱买人,心中疑惑不解,忙叫了褚习一声。
褚习听过冯经述说,思索了会儿,道:「你可知道那两个臭小子有几个同伙?」指的是江闵岫和李忆如。冯经道:「自然不晓得,也不过那日在台上见过一面罢了。」褚习道:「你忘了么?那姓段的小子和他们可是多年交好的。那两个小子和丫头既然上台为那乞儿和小丫鬟干事了,姓段的小子自也不会视若无睹。你那时走得急了,或许你走了以后,那姓段的小子才上台抢人呢。只是师爷事后怎没提及......?」他却不晓,师爷的确是收了段钰璘廿两银子才给人的,至于那廿两银子自何方来?那也无暇多想了。
冯经一击掌,道:「这我倒真忘啦!褚兄弟,你晓得我没什么头脑,你说该当如何?」褚习扒了口饭,站起身来,道:「跟去看看罢,待在这儿,总是没个主意的。」冯经称是,两人便上楼找人去了。
藤儿回进段钰璘和江闵岫房中,五人却都在了,原来是李忆如说头疼气窒,不想吃饭。江闵湘为她把脉,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一时不晓得是什么毛病,但又不许她不吃,生怕坏了身子,便让藤儿去吩咐小二送上来,大伙儿陪着她一道在房内吃了便罢。
藤儿回房之后,不多时便有人敲门,藤儿去开了门,却是小二送了早膳上来。摆上桌后,小二离开,才想带上门,却给人伸手压在门上,不令他关。江闵岫才想问话,怎么小二不关门,却见两条人影,一高一矮出现眼前,那矮的不识得,高的却是再好认不过:一张长马脸,丑得无以复加,要有人长得相似至此,那也算是倒霉了。
见了冯经,众人神色各自不同:藤儿害怕,怕什么也不知道,反正见了他就是会怕;徐崎惊骇是自然的;江闵湘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江闵岫吓了一跳;李忆如讶异;段钰璘却只冷冷看了他一眼。
眼前六人有四人是见过的,冯经虽然没什么头脑,也已料着那神色冷然的少年便是段钰璘,另一名女子却不识得,但也不怎么紧要。嘶笑道:「各位好久不见啊,这个把月我可想你们得紧呢!」除段钰璘外,五人俱都站起,江闵岫苦笑道:「老......老兄......你怎么又出现了......」冯经道:「我的面子可给你们弄得老大挂不住呢!怎能就此算了?」李忆如低声自语道:「这么爱面子......」这话可给冯经听去了,他脸色变得相当愤怒,喝骂道:「管你们这么多?!看你们要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受点教训?」江闵岫笑道:「就擒?我们干嘛要乖乖的让你抓?」冯经『哼』了一声,伸手便向江闵岫肩头捉去。江闵岫也有准备,但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立即沉肩避过。冯经一抓不中,挥掌又上。
江闵岫才想出手,右臂略举,却不知何时给人捉着小臂。那边冯经手掌也给硬拍了下去,房内七人十四只眼看着出手拦阻之人,原来却是段钰璘。
冯经叫道:「你们一伙的,一起上罢!」伸掌欲要再攻,段钰璘却什么架式也没摆,冯经手掌离他面门尚有三寸,硬生生凝住不动,道:「你活腻啦?吓呆了不成?」段钰璘却冷笑一声,道:「长这么大人,却又好不要脸!」冯经听他嘲骂自己,一怒之下,手臂用劲,这一掌便要拍下。
背后褚习忙将他拉退,冯经回头道:「褚兄弟,你捉着我干嘛!」褚习道:「且不急动手。段公子,你方才说咱们不要脸,却是何故?」他做事比冯经有计较,料想段钰璘绝不会无故出言相讥,于是暂止冯经出手以相询之。
段钰璘方才站起,挡了冯经一掌,搞得他气血翻涌,深深吸了口气,又复坐下,道:「敢问您的名头是?」一边江闵岫蓄势欲动,一旦冯经发难,一个打一个,虽然明晓得自己是敌不过的,不过己方人多示众,却也不怕。这会儿却听段钰璘笑言相询,心里奇怪,瞄了他一眼。
段钰璘也注意到他的神色了,又见一旁藤儿瑟缩在江闵湘怀里、徐崎望着自己、李忆如身体不适,脸色却不甚佳。心下正自计较,却听得褚习道:「我叫褚习,和这位冯经是多年的好兄弟。段公子你却没答我的问题呢?」段钰璘笑问:「两位可吃过饭么?」褚习点头,道:「是吃过了,这却有什么紧要?」段钰璘道:「你见着了,咱们支箸未动,你俩兄弟却来找我们的麻烦,可不是顶不要脸,欺咱们晨起腹饥么?」说着便瞟瞟桌上餐食。
褚习一怔,一想他说的也是有理,眼前六人岁数全加起来,也未必有自己两人大,这可不是大人欺孩子?便搬了张凳子坐下,道:「你们吃罢,吃完再说。」冯经是个急性子,叫道:「褚兄弟,你还要等他们吃食?我可不等了!」说着又要上前动手。
褚习忙道:「冯兄弟且慢!个把月都追到这里来了,你还差这一时半刻不成?卖卖兄弟面子,坐下罢。」冯经心中只想好好教训了这这个小子,才算舒口怨气,但褚习的主意自己向来是听的,只得气呼呼的坐了。
段钰璘见众人俱是神色惊疑的望着自己,挥手道:「坐啊,看什么?」五人虽然心中奇怪,但也都各自坐了。
过了一会子,段钰璘又向褚习道:「褚伯伯,你们出去等好不好?」褚习异道:「出去?为什么?」段钰璘指着藤儿,笑道:「这小丫头胆子小着,瞧她见着你们,吓得连个饭碗也捧不牢呢。你们的对象不是她,别害得她一顿饭也吃不好,成不成?」褚习转头看去,果见藤儿全身瑟瑟发抖,碗筷都拿不太稳,这番话又是叫自己抗拒不得了,只得道:「这不太成了,谁晓得你们会不会趁机逃跑?」段钰璘摇摇手,道:「最多你们待在门外,有什么动静便进来就是,你们身手比我们好,那小丫头又不会武功,想是走不了的。」褚习笑道:「段公子你嘴巴倒利害。」说着站起身来,道:「冯兄弟,咱们外头等去。」冯经道:「这......」褚习道:「别这了,走吧。」说着出了房去。冯经见褚习走了,『哼』了一声,自后跟上。段钰璘还叫道:「别忘了带门!」冯经又回头狠瞪了他一眼,才将门重重摔上。
江闵湘皱着眉,道:「璘哥......这......」段钰璘悄声道:「噤声!听我说的去做,湘儿、忆如、藤儿你们三人躲到桌下,阿崎、岫躲床底。岫,给我十两银子。」江闵岫『喔』了一声,摸了锭银元给段钰璘,却不动作。藤儿、徐崎、江闵湘、李忆如神色不定,俱也不动。
段钰璘低喝道:「还等什么?快!没听到我声音不要出来!」此令一下,众人听惯了他言语,只得一一照做。为了用餐,桌子也已覆上桌巾,直垂至地,三女躲在里头,若不去掀起,从外面绝看不出来。床铺本有床巾,躲得江闵岫和徐崎,也是相当隐密。
见众人都躲好了,段钰璘手指沾了点唾沫,点破窗纸,朝外看去,正见冯经上楼,想是要巡视来的。忙将银元放在桌上,悄无声的打开窗子,一跃而出,也不走远,只闪身躲在暗巷里头。房内五人偷眼瞧着,晓得段钰璘已溜了出去,但又不知为何留着自己五人?若要脱身,一道儿走岂不是好?
冯经开了门,只没见一个人影,又见窗门大开,桌上留锭银元,向楼下便叫道:「褚兄弟快上来!」褚习听到声音,心晓大事不妙,依着自己算计,他们若要离开,再怎样也得整理包袱,谅来绝无可能六人同住一房,是以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们房门。但段钰璘指破窗纸,动作甚细,除非有鹰眼之力,不然何能见之?心中想他们大概是弃了细软不要,只求脱身要紧了。当下也不走楼梯,一跃便上了二楼。
进到房内,见了情景,真是气不可当,便和冯经夺窗而出。但洛阳城何等之大?昨日找了一日也没见着,何况今日他们若是要躲,那又如何找得着了?只得乱石投林,道:「冯兄弟,你由城西向南绕到城东找,我自城东向北绕到城西。」冯经应了声:「好!」疾跃而出。褚习也自行动。
段钰璘看到他二人在自己头上,也听到了他们的言语,一见二人分边找寻,冷冷一笑,大摇大摆的自客栈正门回到房中,出声叫道:「出来罢!」
李忆如今儿身体不适,躲了这一阵,已是双颊泛红、气喘不已,只累得藤儿和江闵湘徒自操心,所幸无啥大碍。
江闵岫翻身站起,道:「璘哥......你这样便把他们骗出去啦?」段钰璘坐了下来,将银元掷还江闵岫,道:「先坐下罢。忆如,你怎样了?」李忆如仍自喘气,摇了摇头。江闵湘道:「不像是受寒什么的,真瞧不出来是什么病了。」段钰璘道:「先吃过饭了罢,等等就离开这里。忆如、湘儿,吃过饭咱们去抓把药。」
江闵岫坐了,道:「璘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追出去,不来看床幔什么的?」段钰璘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赌赌运气罢了。」
「好个赌运气啊!」这声音在耳边响起,众人脸色大变,段钰璘却仍是冷冷一笑。
那人推门而入,却是褚习。原来他走了一阵,忽然想起段钰璘既有法子骗离自己,未必就是真的跑了,当即回头巡视,却真给他碰个正着。
褚习给骗了一次,心中也是忿忿,不容多说,一掌便拍向段钰璘。段钰璘不闪不避,却站起身来,出『离云剑』直刺褚习人中。褚习这一掌未竟全力,没料到段钰璘一出手便是杀着,急忙回身闪躲。
段钰璘又出一招『风声鹤唳』,招如其名,连着十八式虚招,偏生虚招又颇似实招,不禁相似,若必要时,虚招确也可变为实招。褚习煞时只觉眼前剑影重重,没料到这小子剑法造诣实是不低,一时之间躲得有些狼狈。
段钰璘手上不停,说道:「湘儿、藤儿,你们照看忆如,小心点!」原来他早料到此二人既然分路而行,若是此计被看破,最多也就回来一个,李忆如身体不适,要同时对付这两人倒是胜少败多;但若仅其中一人,那就赢面颇大。此时见褚习独个儿回来,冯经倒未现身,心晓机不可失,一意要尽速打倒这孤身老贼。
虽然攻敌机先,段钰璘一出手便占了上风,但毕竟功力尚不及褚习,十招过后,已是守多攻少。江闵岫和徐崎见了他出手,也不及细想,江闵岫拔剑、徐崎抽棒,也齐向褚习攻去。
纵然褚习功力再高,毕竟仍是抵不住三人强攻,这三人若是以一敌一,褚习约卅招内便可歼敌;以一敌二,那就胜败难料;以一敌三,那就有输无赢。他身上又无兵刃,不多时便给江闵岫在大腿刺了一剑。一个分神、徐崎又一棒直戳在他腿弯『环跳穴』上,但徐崎内功毕竟不足,这一棒虽然戳得褚习疼痛,穴道却没被封。但脚步迟了一会儿,段钰璘冷锋已架在他颈项之上了。
褚习火冒三丈,奈何都给人剑架脖子了,也不敢稍动,只是大骂道:「臭小子好鬼怪!竟引我来,还三个打一个......」徐崎却撕了他一块衣襟,塞了他口,又找来绳索缚了他手足,这可令他无法叫骂、也动弹不得了。
这一架只打得房内桌翻凳倒,好好一桌餐食也没得吃了,江闵岫又多踢了褚习一脚,道:「又没人叫你回来!都是你害的!这一桌少说也要一两银子的!」褚习恨恨的瞪了江闵岫一眼,却已叫骂不得。徐崎再补了一脚,将他直踹到床铺底下去。
店小二早已听到声息,上楼一看,只叫得一声苦,向江闵岫道:「公子......这......」江闵岫一笑,摸了那锭十两的银子给了小二,道:「我们退房啦!够么?」小二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登时转忧为喜,笑道:「够!自然够!」自向掌柜的说去了。江闵岫回头向段钰璘道:「璘哥,没错吧?」段钰璘一笑,点了点头,道:「是该走了,这一顿去别处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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