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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江闵湘忽然急匆匆的闯入自己房中,段钰璘原已就寝,这时见她神色惊惶,又想这般突兀无礼的行为,本来是不会在她身上出现,便知定有要事,但她既然来了,也就不必多问,反正她一定会说的,就只起身晃火点了灯。

江闵湘也素知段钰璘平时不爱多说话,便先说道:「璘哥!有古怪!」段钰璘『嗯』了一声,道:「说下去。」江闵湘道:「我下午不是说了安史之乱的故事么?方才我想起来,那安老贼的官爵不是大将军,他早就自称大燕皇帝,小将军......不对,不是小将军,是安庆绪也一样,他们现下都该在范阳,不是这里!不是长安!」她已尽量将音量放低,但是心中一急,不免愈说愈大声了,段钰璘听她如是说道,心里也是大为震惊。

江闵湘又道:「璘哥,怎么办?我们都没见过安庆绪,哪知他是真是假?那卢光......根本就是把我们骗来的!」

怎么办?除了离开还能怎么办?但是这个念头刚升起,段钰璘又马上将它打消,既然骗了自己一伙人来这儿,谅必是不会就此给自己安然离去......只好......  段钰璘主意已定,道:「你同忆如或是岫说过了吗?」江闵湘摇头。段钰璘跟着道:「那好,先别和他们说,只要那些家伙不知道我们找出这个大破绽,暂时我们不会有危险......有机会,我再找君兄商议看看。」江闵湘道:「君兄?你是说今天那个......」段钰璘道:「对,就是他,你别动声色,这件事也先别和任何人提起。」江闵湘应了,又问:「璘哥......为什么你对那个君聆诗这么信任?」

段钰璘一耸肩:「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很能干,武功好,学识又广,交了他这一个朋友,决计是错不了。」江闵湘听了『学识又广』这一句,不禁轻叹一声:「怪我对国事所识不多,要是爹爹在,哪容得咱们上这个当......」江少云、少霖等人,平素在两个孩子面前也不谈政事,是以江闵湘所晓,都是自村里父老口中得知的。当时书籍的印刷还算不上是发达,许多时事只能口耳相传,而且安史乱起也到现在才发生不到五年,要有人写成书卷是早了一些。

段钰璘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江闵湘道:「那我回去了......璘哥你自己要小心......」段钰璘忽然拉着她衣袖,要她噤声,指着窗外。

江闵湘顺着看去,便见到一个影子闪了一下,不禁大皱眉头,不知窗外是谁?方才说的话该不会都给他听了去吧?忧心忡忡的瞧着段钰璘,要他拿个主意。  段钰璘和她咬着耳朵,细声道:「别慌,那人身形不像自己人,昨晚上我就见着他了,本来还不晓得他是要做什么的,既然知道了『安小将军』是假货,这人八成就是来监视咱们的,他才刚到,没听到我们说什么话。」江闵湘这才放下了大半个心,又问道:「那我要怎么出去?若他见着我在你房里......」段钰璘只道江闵湘担心的是方才说话的内容给听去了,道:「有什么关系的?他没听着就好。你睡我床吧,省得多麻烦了。」说着便拉着江闵湘上床睡下,放下床幔,吹熄灯火,自己就摸黑铺了条被子在地上躺下了。却不知江闵湘自听了段钰璘要自己睡他的床,双颊羞得飞红,早就咿咿呀呀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待得他拉着自己睡上床去、直至他拉床幔、打好地铺睡下为止,那心里的滋味真是复杂得很了,一时想他上床来和自己共枕一宿、又想一个女孩儿家怎能有如此心思?要是他真的也在床上躺下了,是该当做若无其事、委身相就、还是把他给推下去呢?后两桩都是不该做的,但要真的当没事般的睡下,却又是谈何容易?还好还好,段钰璘只是打了地铺,江闵湘暗暗自惭:「我是怎么着?竟把璘哥想成会这般胡来的人么?」

段钰璘在地上躺着,哪知她的心思?只是想道:「那家伙若是看到湘儿在我房里过了一宿,自然不会疑心咱们说了些什么话。不过卢光道长他何必要把我来引来这里?难道他也不知道安小将军是个假货么?若是知道的,图谋的又是些什么?我们几个小子武艺低微,见识又浅,对他能有什么作用?」

外头那人就灯火看到两人上了床去,一人拉下床幔便灭了灯,还道这二人真是无夫妻之名,便做起男女之间的事来,心中也不疑有他,又巡过徐崎、李忆如、藤儿、江闵岫等人房间,也就径自离去了。

林婉儿一跃而起,没想到仍是如晨时一般上不了墙头,只好又伸手去捉墙檐,借力上去。君聆诗看她站稳以后,也跃上到她身旁去,只是他不必捉墙檐,轻功明显比林婉儿是高了一筹。

两人跳下地去,隐身树丛中向四处观望了一番,确定了无人,便偷偷摸摸的向皇宫后院走去。

一路林婉儿也怕招来卫士,不敢说太多话;君聆诗心中却有一团影儿摇摇晃晃的,摸不着是什么事情,只是一直跟着林婉儿向前走去,心里暗自思量,但是连该想的是什么事都不晓得,哪能思量出什么结果来?

走了一阵,林婉儿在前突然停步,君聆诗原也高不了她多少,此时他低头行走,正好头骨盖碰上后脑勺,毫不客气的给撞了一下。林婉儿抚着头,连声疼也不敢喊,只回头狠狠瞪了君聆诗一眼。君聆诗细声道:「干嘛又不走了?」

林婉儿道:「你不是比我精明得多么?今次怎地?没注意到眼前有别人吗?」君聆诗闻言一怔,看看前头,有四人悄无声的从眼前走了过去,其中一个是认得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向林婉儿道:「你要怎么办?还再走下去吗?」林婉儿摀嘴轻笑,道:「自然是要的,这样不是很好玩么?只是他们来此做什么?莫不是追咱们追来这儿了?」「我想应该不是......」君聆诗想起徐崎所说,那马脸的和一个猥琐老儿在洛阳城曾追上过他们六人,只是又给段钰璘略施小计,得以脱身,谅来那四人最矮小的那一个就是所谓的『猥琐老儿』了吧?看那四人身法,武功似是在伯仲之间,那他们应该是同伴,不过其中两人到了江南去,不然在洛阳城怎么会没见另外两人也去捉人呢?这番四人齐聚,大概就是原来便有两人在京了罢?

君聆诗忽然又想到,江湖流言,安禄山起兵时,手下大将无几,能连下东、中二京,有四个怪人助力不小,那四人一个是大马脸、一个像小猴儿、一个鼻翻若豕、一个多须如狮,看看眼前四人,不正好相符?便悄声对林婉儿道:「原来他们是西山四散......」说得也是!如果安庆绪真的密谋要杀安禄山,那么安禄山既然在此,这四个人在也是应当的了。

林婉儿道:「西山四散?你说的是传闻帮了安老贼攻下两京的......」君聆诗微笑,这丫头虽然平时蛮横,但也相当聪明,一点就通,当下说道:「我们在扬州惹错人了......走吧,今日权且作罢......」林婉儿却道:「哼!这四个人协助叛军,在江湖上恶名昭彰,我还道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尔尔......」这时音量不免略大了些。君聆诗心道:「的确是不过尔尔,但也不必说得这么大声......」暗叫不妙,方才的话声大概是会被他们听到的。

过了一会子,却见那四人吱吱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朝自己这里看了几眼便向皇宫走了,心里不禁十分奇怪。林婉儿道:「无忧......他们应该是知道我们在的,怎地不来找我们?」君聆诗难得露出茫然脸色,道:「我也不知道......」这句话一出,忽然心中一片清明,大叫了一声『呀哟』,惊觉自己过于大声,忙又摀嘴,林婉儿也伸手摀着他嘴,两人静静的环视四周,还好,没人发现。

林婉儿觉得安全了,才放开了手,道:「你做什么叫得这么大声?见宝了么?」君聆诗方才失态,特意压低声音道:「不是宝!是大事不妙了!你记得今儿江少爷说的,他们来此是要杀安禄山的么?」林婉儿听他提起了那伙人,便想和自己和李忆如真是八字不合,心里也不太喜欢他们,脸色便有些不悦,道:「记得是记得啦!怎么?你也想去帮着他们杀?安老贼和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君聆诗有点急了,道:「不是不是!安老贼人不在中京,段兄他们来此杀谁?」「呃......不在中京?」林婉儿平时对政史并没多大兴趣,不免有点不明所以。君聆诗道:「说简单一点,安老贼父子现下都在范阳当皇帝,怎么还会是什么将军的,留在长安?」林婉儿道:「你是说他们那些人都被骗啰......」君聆诗道:「对,而且这次真的不妙,光西山四散恐怕段兄他们就打不过,再加上那个卢光的话......」林婉儿见了他神色,心想:「我的皇宫又没得逛了。」道:「我知道你想什么,走吧,游宫改成游『将军府』罢!」君聆诗大喜,急急忙忙与林婉儿又翻墙出了宫去。

话说西山四散怎么又一道儿到了皇宫去了?在洛阳城中,区区布条绳索怎能绑得住褚习许久?褚习善于缩骨,挣了几挣也就脱了,但是他们六人也早就扬长而去,只好气呼呼与冯经会面,先回长安,四人会齐以后,再议擒人报仇,反正想立功也是立不成的了,但仇却不能不报。

自段钰璘等进了『将军府』以后,敕里便日日拖着卫峭、陈料二人,软硬兼施下来,卫陈自知智计武功俱不如敕里,只得乖乖听话。过没多久,冯褚也回到长安,知道凭自个儿四人之力,虽然未必就打不过敕里,但若卢光一来插手,那就不太妙了,四人虽然都是浑人,却也颇有自知之明,报仇之事只好暂缓。

四人素来又有个心愿,常常想一游皇宫大宛,但是『安庆绪』既然是个假货,那也当有个假的『安禄山』,只是鲜少露面,四人屡次求见安禄山,欲入皇宫一游,总是未得其便,今日实在按捺不住,便连袂悄悄的跑了进来。

四人走了一阵,却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明知是有人的,冯经、卫峭、陈料当场便要来捉人,褚习却道:「我们也是偷偷进来的,对方也能潜入宫中,谅必非泛泛之辈,要是动起手来,引得许多护卫,这皇宫我们游是不游?他们既没碍着咱们,就别去干扰了。反正我们现下被敕里、卢光压在下头,还不算是『尔尔』么?」三人一听有理,也就不多加计较,径自又向内宫走去了。

将军府内敕里自然知道他们四人离去,看了他们走向,应是要入皇宫无疑,那也不必多加拦阻,反而还有点希望护卫发现了他们,一个一个都给斩了......算了,去看看那姓段的小子还比较实际些!

敕里来到段钰璘窗外,时辰也不早了,但房内灯火仍明,却是有两个人在房内,随即两人便上床灭灯了,心中不免奇怪。后来巡视各人房间,有个房间没有人......心里便即『会意』,毫不起疑,径自去了。

却说以他的武功之高、心思之细,原本不该会被段钰璘和江闵湘发现才是,怎奈房内点着灯,房外一片漆黑,窗外之人只要有任何些微动作也会被看出来,他本已将动作尽量放小,仍然被见着,这也不能怪他甚么的了。

「爹......我见过大师哥了......」林月如和父亲闲聊了一阵,忽然说出这一句话,林天南先是一怔,跟着神色便显得有些似小儿企盼糖食了,说道:「什么?他还好么?你什么时候,在哪儿看见他的?」李逍遥的脸色是有点狐疑的,他只知孟映谷是林家次徒,首徒却不知哪儿去了......这些年来,两人形影不离的,林月如却是何时见到林家大师兄?

孟映谷正好也走入大厅,听闻林月如说话,几步冲将进来,也是叫道:「大师哥~他在哪儿?」林月如先向父亲道:「大师哥人在大理,我是十九年前在那儿看见他的......」「大理?」李逍遥不禁觉得非常奇怪,既然是林家师门排行第一,武功自该是非同泛泛,不过大理城中却好似没什么身手很好的汉人嘛......

林天南道:「你确定是他么?这么久了......」林月如也是毫不犹疑,道:「爹,世上除了您和大师哥,还有谁能在十九年前就将气剑指、一阳指和林家剑法使得出神入化?我当时虽只隐约记得小时候见过的大师哥模样,但他一看到龙泉剑便认得了,想是再无错的。」

「嗯......」林天南暗自思量,龙泉剑乃是秦王嬴政的佩剑,专司斩龙,自己用了这许久,除了林家某些家丁、孟映谷及林月如、结拜大哥独孤剑圣和自已的大弟子之外,很难再有人一眼就能认出此剑,这把剑不像七星剑,看起来是很平凡的,至少在它出鞘之前......这么说来,林月如口中的那人,应该便是自己的大弟子无疑了......

孟映谷却又问道:「李兄弟你不知道咱们大师哥么?怎地一付百疑不解的样儿?」李逍遥道:「对啊,我是不知道......月如你倒说说,怎么你见过你大师哥我却没见到?」林天南这时也问道:「那孩儿过得好么?武功有没有进步了?」  一下子接了不少问题,林月如也不禁觉得有点理不清头绪,便道:「这样罢,我说说遇到大师哥的经过好了......」

大理城中一片混乱,只见全族士兵死伤惨重,不下于三日前黑苗族全军出击之下的一场激斗。只是尸体或焦、或焚、或肉屑,浑然不似是被兵刃所伤。一旁盖罗娇手持苗刀,苦斗一只怪物,那怪物混身火红,身长丈余,竟然是五魔兽中的火魔兽。牠与盖罗娇相斗之余,尚能不时使出火象法术重挫苗兵,所及之处,火光漫天、哀声遍地,盖罗娇战得冠落发散,仍不能阻其寸进,真是只能大叹力不从心。

原来杨教主回南绍之后,本就是驱使土、火、雷、风四魔兽齐出,趁着他们庆功未有防备,急攻大理。原本妖力最强的水魔兽却在十年便被巫后以全身灵力下了封印,现下与一堆腐肉殊无二致。土魔兽擅土遁术,先抵大理,未料牠甫现身便遇着赵灵儿和李逍遥,也算得是运气不佳了。火雷风三兽却是在李赵二人离去之后方抵,没有他们二人,苗族人们如何抵得住这三只怪物?节节败退之余,火魔兽及风魔兽毁城杀人,风助火势,难以抵挡,凭盖罗娇一人之力,如何能胜?连保命也自不易!雷魔兽却攻进神殿,想白苗族长仍在神殿中,身边无人,一族之长若是遭擒、或是被杀,那对全族人是极大的打击,只急得盖罗娇五内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雷魔兽法术了得,见人便以五雷咒、天雷破等法术击杀,抢进神殿,如入无人之境。到了神殿内堂,见一人白衣红冠,正是撒丝。撒丝武功平庸,于法术所习又不甚深,大惊之余,只能连连遁逃以求自保,数番有苗兵欲来救护,却尽数被雷魔兽所杀,撒丝心中惊惧,愈逃愈是狼狈。

雷魔兽巨掌伸来,只要给牠触着了,还怕不给电毙?撒丝避无可避,几乎闭目待死。正当危急之际,身后忽然冲出一人,伸手抄起撒丝身子便躲,竟然就给闪过了这一抓。那人放下撒丝,仗剑护在她身前。撒丝抬头,只觉这人背影好熟,仔细一看,却不是唐钰是谁?

只见雷魔兽又是伸手抓来,撒丝大惊,叫道:「唐兄弟,危险!」起身冲上前去,想把唐钰推开,哪知唐钰对着雷魔兽伸来的一掌却是不避不让,反而迎身向前,撒丝便给扑了个空。只听唐钰说道:「我同阿奴说过了,会保护她娘亲的!」

混战之中,只见唐钰放开身手使剑,竟然是有条有理,剑法造诣实在是颇高了。又见他右手使剑,左手不断以剑诀乱比乱划,雷魔兽却也一直避让着他剑诀所指之处。细眼瞧去,唐钰所使剑法剑诀,可不是林家『剑指双绝』中的林家剑法、气剑指、一阳指三诀吗?众族人向来只当唐钰是个小白脸,没本钱的汉人,此时却见他不仅舍身拒敌,其功力更是胜过族中众高手,与雷魔兽战得难解难分,不禁都是看得呆了。只怕人多手杂,反而不敢上前相助。

城内盖罗娇苦拦着火魔兽,殿中唐钰大战雷魔兽,风魔兽却是肆无忌惮,无人能挡,眼见白苗族人十人之中,死有四五、伤有八九,实是找不出几个完好之人,撒丝虽为一族之长,却不能抵御外侵,又无良策,心中甚是气苦。正在无可奈何,却有一人傲立于大理城头,『风卷残云』的法术威力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她却只是看着城中厮杀火拚。

那人忽然一眼见着唐钰所使的剑法指诀,瞧了一会子,嘴角微笑,纵身向下,拔剑一招『如履薄冰』,疾攻雷魔兽背后。那人来得好快,才刚出手,人已在雷魔兽身后,待得雷魔兽惊觉,他已一剑横划,干净利落,剑气所及,雷魔兽巨大的身躯登时横断,一分为二。

唐钰一惊,未见人、先见剑,一眼瞥见那剑,不禁大叫一声道:「龙泉!师父?」转眼一看,眼前的人却是个女子,右手持剑,左手抱着一名女婴,仔细瞧着,又是惊叫出声:「这......你......月如?」原来那人正是甫至大理的林月如。  林月如对着唐钰一笑,道:「大师哥,好久不见啊!怎么你躲到这地方来啦?」唐钰还没能回答,先看到远处风魔兽与火魔兽的巨躯,盖罗娇节节败退,眼见不敌,忙道:「晚些再说!」仗剑赶往。

林月如追了上去,道:「且不急,看我的!」留住了唐钰,自己却冲向盖罗娇身前的火魔兽,她尚自回剑臂后,还伸手入怀,取出了圣姑托给的小册子,递给了盖罗娇道:「盖将军,有一位老婆婆要我把这书交给你的。」

盖罗娇才想出声斥骂,说眼前大敌,哪有空接什么书!但是手上使刀,敌方却没攻来,自己却是缓下了手来,心中不禁奇怪,明明也不见林月如出招,怎么火魔兽不再攻来?却瞧见火魔兽动作甚是奇异,明明无人相攻,动作上却是闪躲连连。林月如又道:「你不拿书吗?」盖罗娇伸手接过,听了是个老婆婆相与此书,便知道是圣姑了,也不敢多说,先将书收好再说。当下伸手入怀,将册子置稳了,才欲出手再战火魔兽,却见林月如身形飘忽,已与火魔兽斗了起来,手上竟还抱了个女婴。才想出言示警,要她不可轻敌,哪知不过数招来回,火魔兽已是肢缺骨离,不复为害矣!

盖罗娇大惊,心想何有神助?离之前跟踪调查他们也不过数月,林月如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却不知林月如体内有了圣姑六十载造化之功,如今功力已不是常人可及,连败雷火二魔兽,于她不过是雕虫小技。

风魔兽见了兄弟被歼,既骇且怒,还在惊虑之间,忽然身体自左至右,煞时分裂为前后两片,躯体分崩离析!唐钰在旁见了此景,不禁低呼一声:「斩龙诀!」林月如一笑,走近唐钰,说道:「大师哥,你现下可以说了吧?你怎么到了这儿来呢?」唐钰道:「中间波折不少,我也懒得说了,倒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这里?这是你孩儿吗?」林月如这才想起,道:「啊!想来逍遥哥和灵儿不在这里了罢?不然你们怎么可能打得这么辛苦!」撒丝走近,道:「女侠......你找李少侠和赵姑娘吗?」林月如道:「对啊!他们去哪儿啦?老婆婆说他们该在的。」撒丝道:「这......他们到南绍去了......走了快三个时辰了。」林月如一愣,道:「三个时辰?这么久啦?南绍在哪?」撒丝指着大理南方,道:「直向南边大道去就能到了,只是另有许多小路较近些......」林月如还没等她说完,已道:「谢啦!」纵身即出,唐钰还想出声招呼,只见林月如已去得远了,还传音回来道:「大师哥~等我回来咱们再聊聊罢!」

这段故事说来,完全避重就轻,没扯到自己为什么会比李逍遥、赵灵儿晚到大理,反正心想父亲一意只念着大师哥唐钰的情形如何,也是不会太多加留心到这等细节。

果不其然,林天南听说林月如武功精进若斯,并不怀疑她是得了圣姑的功力所致,只道她与李逍遥破了锁妖塔的过程练出如此身手,也以为是唐钰荒废功课,才打不过『区区』魔兽,他哪里会晓得五魔兽个个俱非易与之辈?并非唐钰不济,实是那些怪物太过厉害而已。

李逍遥听了这事,他是知道林月如独歼三怪,却不晓得唐钰原来就是林家堡出走多年的大弟子......一时只觉得这人好会装啊......连身怀绝世武功都能装成一个平民百姓......不过为什么不当侠士要当懦夫呢?这就百思不解了。他却不想,自己还不是拉着林月如躲在余杭县,不出去当大侠吗?虽然他少年时创下的事迹就已令他威名颇着,不过如果他以现在比起以往纯熟许多的身手去闯荡江湖,『逍遥剑仙』四字的名头不是会更大吗?

孟映谷心想着:「大师哥果然了不起,十九年前就已离开林家十载了,一身功夫竟无退步......况且我林家气剑指、一阳指、七诀剑气、斩龙诀四门武功乃是循序渐进,练到一定程度便可更上层楼,现下他大概已学会了斩龙诀了罢?」

林天南道:「如儿,你大师哥没说要回来?」林月如点了点头。林天南喟然道:「那也是,要回来怎么可能这么久了还在那里......」心里又有另一个念头:「况且......只要他一日不忘羽儿,就永远活在过去的悲痛中,他怎么会回这个羽儿的丧命之所呢......」又想起卅年前,唐钰离去时的神色......他当时没有自尽,留了一条命下来,已经是很万幸的事情了。人的一生难免都会有憾恨,林天南身历爱妻之死,其实颇能体会这个大弟子的心情,才没有阻止他离去。此时想起,虽然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但仍是非常想再见这个爱徒一面的,如果是他的话......当时他那种心境,说不定就能学会『苍天有泪』......

林月如道:「爹,不如我们去大理找大师哥好不?」孟映谷随即附和,这是理所当然;倒是李逍遥,提起大理,他就想到苗族,想到女娲,想到水魔兽,也想到灵儿......他静静的,神色有点黯然,就算林天南要去、林月如要去,他也是不去的......其实听林月如说那段往事的时候,他就己经有点心悸了,这时听了要赴大理一议,一种很自然的抗拒反应就出现了,不想去大理的反应......当然这是心里的反应,他没有说出来。

没人注意到李逍遥脸色的变化,对孟映谷而言,这个才见第二次面的师妹夫婿心里有什么事,于他根本不重要;对林天南而言,李逍遥的存在只有两种意义,其一是抢了自己的女儿、其二就是学会『苍天有泪』,自然,唐钰是比他重要多了;林月如呢?说那故事时没有注意到,提起大理时也没有注意到......李逍遥忽然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林天南的回答是什么,他没有注意听,他起身到了后院,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初春,刚开的花团簇拥着他,但他没有关切这么多,就算周围是荒野也没有关系。他抚着七星剑,心里模模糊糊的,似是发呆着,不过终是有个很明白的影儿,一十九年来,朝朝夕夕都没消去过的影儿......

一个混身黑衣的人,在夜里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的眼睛很尖、很细,好像要杀死人一般的锐利眼神,这么小的眼睛,这么隐的装扮,再加上他绝顶的轻身功夫,令他就像一只猫儿一样,机敏、阴沈、而且难测。

他到了白河村江府,就伫足在江府的大厅屋顶,他有一流的轻功,令他非常有信心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当然知道江家会武功的只有一个人,现在虽然不造成威胁,但是难保以后会不会变成敌人。他是受命而行,静静的、无声的笑了,黑布蒙着他的口,看不到他笑,但是可以感觉得到,因为他知道,江家唯一会武功的人也没发现他的存在,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悄悄的到了江家的厨房去,这个法子很老套,但确实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厨房有人在做饭,很好,只有一个人,他很有耐心的伏在屋顶上,就这样伏着,像不存在般的伏着,直到做饭的妇人第一次端了些菜出去。他闪进厨房里,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包白白的东西,是颗粒状的,看起来很像盐巴,他拿起了厨房的盐巴,放下了自己的『盐巴』,就走了。他没有留下来看自己执行任务的结果如何,他其实不必现在看,明天来看就好了,明天来了以后,他会看到一十二具死尸,像睡着的人一样的死尸,就这样。「这是我的任务,你们只有认命!」他又笑了,一样很沉的笑。才一眨眼,他走了。

唐钰忽然打了个冷颤,撒丝问道:「唐兄弟,你冷吗?」唐钰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身子冷,只是背脊发冷。为什么?

自从十九年前作下力敌魔兽、护卫族长的功迹以来,唐钰的地位日渐上升,目前已可算是大理城中除盖罗娇之外的第一勇士,毕竟他是中原人,巫蛊之术学不太来,遇上南诏国的巫蛊师不免绑手绑脚。不过,有没有当上老大,他其实也是不太在意的。

盖罗娇说道:「大姐,我想再无别种可能了,阿奴定是去了中原......」接下去的话,大家心里明白,在场的人除了唐钰和撒丝、盖罗娇之外,还有凯特,他是大理制造蛊的第一高手。盖罗娇擅法术,她是圣姑座下首徒,亦精刀法;唐钰擅剑法,但是苗族士兵们对中原武术的学习能力似乎不太好,他所能发挥的能力仍然有限。

凯特出声了:「族长,既然南诏中只有巴奇一人,我们还能应付得来,其实不必太急着找少主回来,如果少主能寻到李大侠和林女侠,那岂不是更好?」撒丝道:「这点我晓得,但是敕里十年来不动声色,只怕他突然有什么惊人之举,现下我们仍然没有对策不是吗?」

唐钰的眼神有点迷蒙,十年前赴余杭一举,其实出发的最佳人选是自己......虽然不论是撒丝、盖罗娇还是阿奴都不晓得自己是苏州人,不过心理的压力总是在的......他看着段钰璘独行,没有一点反应,直似让他去送死,不过要怎么办呢?他真的真的,不想再回苏州了......

盖罗娇又说道:「其实刚刚还有接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撒丝问道:「现下还能有什么坏消息?说罢。」盖罗娇道:「真的很坏,八年前我们假藉敕里之名谋反大唐一事,已经被识破了,现下大唐与叛军周旋,尚无力南来,不过只要他们国内之事一了,恐怕真的......十年前的危机又要重演......敕里极其聪明,中国不论哪一边获胜,想当然尔,他定是两边都下埋伏的,到时候我们无论如何打他们不赢。」

「是吗......」撒丝早就知道这条计策驳不倒敕里的,能拖八年已经相当庆幸......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仍然不免惴惴......难道真的接下来就要听天由命了吗?女娲大神,为何不来眷顾您的子民呢?

却说君聆诗和林婉儿来到『将军府』中,欲寻段钰璘等,但这将军府也是庭深院阔,一时怎知道段钰璘他等六人住在哪儿?兼之顾虑卢光也是在此,行事倍加小心谨慎,处处缚手缚脚,不敢四处乱搜,更是寻不着了。白白浪费了近个把时辰,只得废然而止,趁着尚未为人发现,又溜回到客栈去了......还是等天亮了再说,他们应该会出来的吧......

不多时天已破晓,两人折腾了一晚,用了点餐食,便各自回房小憩一会。

约莫到了巳时,段钰璘和徐崎两人匆忙进了君聆诗所住的客栈。

君聆诗刚也醒了,林婉儿倒还睡着,他见了二人,脸色一喜、随即又是一忧:怎么没见其它四人?

君聆诗暂也不多加问话,领着二人上楼入自己房间,关上门后,道:「段兄,莫不是出事了?怎么不见江少爷姐弟、李姑娘和藤儿姑娘?」段钰璘道:「没事,他们都在将军府内,我是故意将他们留着的。」本来要防『安禄山』起疑心有害于己等,众人一同行动才好照应,所以段钰璘之前吩咐要大家去哪儿都得六人一道儿;现下要防的是卢光,他定然对自己这一伙人的行踪相当清楚,倒不如分头行动,试试能不能令他分身乏术......这已经是使不得的办法了。他和徐崎偷偷出来,毕竟他和君聆诗比较熟,路上和他略述昨晚江闵湘所查觉的怪事,徐崎听过之后,也是和段钰璘一般心思:得找君聆诗!

段钰璘才想出声具言前事,徐崎忽然起身道:「且慢说!」开门掀帘、查橱翻桌、连屋顶上也去巡过了,从窗子进来后,才道:「没问题,可以了。」段钰璘眉头微扬,外表倒是看不出来徐崎有这么细心;君聆诗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

段钰璘道:「君兄,我这次来是有点事想和你说说......」君聆诗也道:「正好~我也是有事讲,你且先说有什么要事罢?」徐崎说道:「无忧,昨晚湘姑娘查觉一件了不得的事,那安庆绪是个假货!」他晓得段钰璘不喜多语,这种颇费唇舌的事还是自己勤些说好了。

君聆诗微微一笑道:「湘姑娘果然是家学渊博!我要说的也正是这事。那你们要怎么办?那地方是待不得的了,卢光那牛鼻子八成是不怀好意,你们怎么又将他们四人留在府中?」徐崎道:「避免疑心......卢光是个聪明人,定然晓得我们不会自己说走便走,而将同伴弃之不顾。」君聆诗道:「本来,你们要走的话,任凭卢光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将你们全强留下的。不过那有个坏消息,昨晚我和织锦去游宫,竟遇上了西山四散。」徐崎『啊』了一声,说道:「我怎地没想到这一着?冯经和褚习追我们追到洛阳,他们来自京城我是早听说的了,却给忘了卫峭和陈料也会在这儿......」段钰璘眼色略有迷惑......卫峭、陈料的名头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了,不过这四人定是也和自己为敌,原来一个卢光就不好对付,再加上这四个......那是再难脱身的了!

徐崎跟着又道:「说了一桩忘了一桩!那织锦姑娘呢?莫不是给......」君聆诗道:「没事的,昨晚在宫中遇到那四人后,我正好想起这事,我们便到将军府想找你们,可将军府也不小,找不到便回来歇下了。那四人应该是发现我们俩了,可是却没寻将过来,现下想想,大概他们也是潜入宫中,不想把事情惹大了吧。」

徐崎道:「那......现在怎么办?」君聆诗目视段钰璘,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段钰璘抽出腰间木剑,虽然有江少霆所赠『离云剑』可用,但蜀山仙剑派的御剑术要使得随心所欲,必须剑与心通,现下离云剑段钰璘已用得十分称手,也已能使出御剑术,但自然是比不上那把用了数年的木剑了。

段钰璘将木剑交予君聆诗,道:「君兄,如今只好相烦你回一趟苏州......」君聆诗接过木剑,他是个聪明人,已知段钰璘的意思,这一趟来回,纵使君聆诗有良驹俊马,但中京余杭相隔数千里,少说也要一旬才能再回中京,这段时间,只好让他们去和卢光周旋一下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开门向楼下叫道:「小二!提两壶好酒、三只酒杯上来!」小二应了,便拿了两壶善酿来,正好是杭州酒!  君聆诗各替徐崎和段钰璘一斟满杯,三人各自干了。君聆诗其实原就好饮,只是一路要管着林婉儿,便强自节制,如今他乡遇故知、又是分离在即,此去不知能否再有机会相见,真要好好饮他几杯了!

徐崎虽然年纪轻轻,于所有江湖汉子的习性却是相当了解,喝酒也是相当豪气,头仰杯空;段钰璘虽是鲜少饮酒,一语不发,也照样一饮而尽......师父没教喝酒不好,管他这么多?!

三人喝得兴起,又叫了两壶;随着小二带上了门,房内却多了一人。善酿酒性极烈,三人此时俱有几分酒意。段钰璘本不好饮,已是醺态略现;君聆诗和徐崎定睛一看,来人原来是林婉儿。

林婉儿进门便说道:「大白天的,三个大男人就窝在房间里喝酒,还喝得这么多!节制些罢,要喝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了。」君聆诗道:「就是怕没机会啦!」当下便将方才所说的事又转述一次。

林婉儿黛眉略蹙,道:「你要回苏州了?」君聆诗道:「没办法啊,段兄他们人多了些,一起消失一定会被发现逮着,要只走了一两个,一旦被查觉,剩下的人日子大概就不好过了。那你呢?要不要一起回去?我们也出来很久啦。」段钰璘和徐崎都知道,若林婉儿坚持不允君聆诗回去,这件事恐怕就很难妥协,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她,但是求恳的话到了口边,又吞了下去,段钰璘从来不开口求人的;徐崎的话嘛......她大概不会听吧?

林婉儿道:「好,不过你自己回去,我留在这儿!」「你......留着?」君聆诗对这个答案大感讶异,难道是她刚睡醒,有点神智不清了吗?

林婉儿续道:「惊讶吗?这么说罢,如果你还没能回来,他们几个就从贵宾变成阶下囚,这件事谁会知道?就算你找了李剑仙和林师姐,甚至连师父和大师兄都找来好了,一旦他们变成人家的人质,那还打个什么?所以我留着,如果事有变化,好再连络第二次,那时再定方策也不迟。而且你骑术比我好,你一个人走倒可以快马加鞭,省得路上又给我拖慢了速度。」徐崎和段钰璘这时心里真是咋异万分,这姑娘看起来蛮横无理,怎地这会子说起话来,倒是有条有理!

君聆诗早知林婉儿素来聪明,只是有点任性罢了,不过她此时提出条方案,倒也十分受用。遂向段钰璘和徐崎道:「段兄、徐兄,事就这样定了,我待会儿便出发返苏州去,要劳你们照顾我师妹了!」段钰璘和徐崎答应了,各自再饮一盅,两人便先回将军府去了。

待段钰璘和徐崎走了,君聆诗收拾好了行囊,向林婉儿道:「那我要走啦,你自己要小心些,凡事多和段兄他们商议再行......」林婉儿摸了一张银票递给他,神色有点淡漠,好似没听见他说的话。君聆诗知道其实她也是很怕孤独的,此时要留她一人在此,本来也是万分不愿,奈何有六个人被『软禁』在这中京,非得靠他回苏州报个信不可。

君聆诗抽出腰间折扇,放在林婉儿手里,便出房牵马启程了。两匹马也是对伴侣将去恋恋不舍,不过牠们受教有方,嘶磨一阵,黑马也就乖乖的随着君聆诗出了马厩。本来通风报信这等事情晚上再出发会好一些,不过卢光应当并不晓得有他们的存在,而且晚上城门已闭,黑马怎能出城?不若光明正大些,反倒少使人生了疑心。

林婉儿去和掌柜的退了君聆诗所住的房间,想了一想,反而把那房间再要了,且又多要了五间房,反正她钱多,没关系。

一早便不见了徐崎和段钰璘,李忆如、江闵岫、藤儿三人自然是心里奇怪的,江闵湘虽然晓得情由,却也佯装不知。直到段徐二人归来,便见段钰璘有几分酒意,李忆如随即责骂了徐崎几句,怎地带段钰璘去喝酒了呢?他不会喝的!江闵岫也在旁帮腔,只是多了一句:「阿崎你好偏心!和璘哥去喝酒却不找我一道儿去!」

段钰璘虽有酒意,神智仍清,和江闵湘、徐崎各交换了个眼神,看来是瞒过了......他们不知道这事或许会好些,对他们的安全而言,免得多口说溜了......一切都靠君聆诗啦!

藤儿去厨房替段钰璘和徐崎煮了菊花茶醒酒。去厨房的路本来他们都是不会经过的。她端着两人用过的空杯碟走过一个房间......门是开的,藤儿不知道那是谁的房间,但想门开着总是不太好,便想去将门带上,忽然却瞥见桌上一张纸折得好好的压在砚下,上头隐约有绘了一根绿笛子,她自己也带了根绿玉笛,年纪幼小的她毕竟好奇心重,便将杯子放在案上,把那纸拿来起看看,里头写了一些字......

藤儿虽然识字,但信的内容却看不太懂,都好像是没见过的名字,不过有个人名是认得的:段钰璘!

藤儿神色奇怪,那纸上怎么写着段公子的名字呢?而且上面说的事有一点不太寻常,应该和他说说,便将纸条偷偷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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