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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思潜、若儿、段钰璘、江闵湘亦尾随在鱼之后,转进一个山坳。此处是个长宽各约十丈的小盆地,人迹罕至,算是大理城中相当隐密的地方。

五人各寻地方坐下了,段钰璘首先问道:「阿奴姐怎么了?」

「嗯......她......」若儿回话道:「她到中原去了,去寻逍遥剑仙。」「寻师父?就她一个人?」段钰璘觉得相当惊异,大理情势不是很危急吗?阿奴姐怎么还有空往中原跑?

若儿道:「这个......你十年来音讯全无,我们都以为......」段钰璘接道:「以为我死了?」尹思潜吐了口长气,道:「是啊,以为你死了。方才在城门口看见你,那是我一时激动不小心喊出口你的名字,要是让我多想一秒钟,恐怕我便不会喊你。」

段钰璘『啧』了一声,摇头道:「是我不好,竟然着了人家的道儿,还累得你们替我烦心。」说着摸出在长安城中,林婉儿自藤儿身上搜出来的信笺,道:「这是阿奴姐十年前交付我,要送到师父手上的信。」交到尹思潜手上,他们三人并头看了。

他们看信的时候,段钰璘跟着说道:「不知怎地,我到余杭的时候,身上的信竟然不是这一封。十年前那信我一直是贴身藏着,怎么会被掉包了,我一直想不明白,况且我本来也没看过原信内容,并不晓得我的信被换过。」

鱼道:「被换过的信内容是什么?为什么你在余杭一待十年?」段钰璘叹口气,道:「这就是原因了。」微微合上眼,他的木剑倏地自腰带中脱出,在他眼前三尺处落地,插入土中六七寸深。

若儿和尹思潜齐声道:「哇!你会御剑术了?难怪刚刚你叫逍遥剑仙做师父!」鱼又看了江闵湘一眼,道:「你该不会说,她便是逍遥剑仙的女儿?」

江闵湘一直没有插口的余地,尤其看他们提起李叔叔的名头,个个眼神发亮,一副崇仰尊敬的样子,似乎把他当了是神?现在又听鱼问自己的身份来历,忙道:「我不是的!」

段钰璘也道:「师父的女儿名叫李忆如,还留在长安呢。这位姓江,名为闵湘,她的父祖与师父交情很好。」

若儿看着江闵湘,忽然嘻嘻笑了起来,道:「好漂亮、好秀气的人儿~咱们苗族是边疆蛮夷,除了阿奴姐,好像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呀!」江闵湘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段钰璘笑道:「别欺负她了。阿奴姐是何时走的?」「嗯,快一个月啦,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不晓得她怎么样了。」若儿收起笑容,提起远行的阿奴,大家也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儿。毕竟这个姐姐虽然本领很好,心性却总是像个孩子一般,实在很难断定她与十年前的『小大人』段钰璘比起来,哪个会安全些。

「唉,只能祈祷阿奴姐没事了。」尹思潜喟然说道:「璘,你呢?怎么过了十年,又突然回来了?」段钰璘拔起木剑,道:「我从余杭去了一趟长安,才发现原来十年前我送到师父手上的信是假的,所以我才赶回来。路上我只担心,能不能再见着你们......」「那你身上的剑疮呢?那是谁伤的?」若儿似乎只关心他的身体安危。

段钰璘神色忽然变得很奇怪,道:「我......我身上那封信被换掉,与他一定有相当的干系,他十年前救过我,我不晓得他是刻意施恩于我,还是另有图谋......」看到段钰璘这么苦恼的样子,在场四人都是相当惊讶,看来这桩事一定牵扯甚多,不然何能使机敏聪慧的他也有这种思考短路的时候?

尹思潜拍拍他,道:「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好吗?」江闵湘也道:「璘哥,是啊,人多力量大些。」

『人多力量大些』?段钰璘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悟的看了江闵湘一眼,略略挑起嘴角,随着抬头望向远方,道:「不,没关系,我想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若儿看着段钰璘,道:「璘,你还是一样,永远不会让自己的问题变成别人的问题。」段钰璘也看着她,轻轻的笑了。一旁的江闵湘和鱼各自默然。

尹思潜年纪较长,看出情由,忙道:「不说这个。璘,你晓得现下情势如何吗?听说敕里也在长安,你说你去过长安,可有遇着他吗?」段钰璘心头一震,击掌道:「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他......」

尹思潜道:「什么事?没见着吗?那也是,如果见着了他,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段钰璘道:「不,我想......我遇到过他的,你不提我还不知道我遇过呢。」江闵湘神色惑然,问道:「敕里是谁啊?璘哥,你说你遇过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晓得?」段钰璘若有所思,道:「敕里是拜月教教主,南绍的首领......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长安那一仗,有一个人喊出过李前辈的剑招,那声音是从房门外传来的,我当时动弹不得,听得很清楚,我事后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师祖和李前辈听到那剑招名称会这么惊讶?现下我全明白了。」江闵湘道:「明白?怎么回事?」段钰璘道:「嗯~想来李前辈一定鲜少动武,所以他的剑法也未成名江湖,外头那人却能一口无误地喊出他的剑招,见识必然广博。当时我就在想那人会是谁,而今一提,除了敕里,再无做第二人想了。」江闵湘听完了他解释,将这些事在脑海中一一回想,又做了一番整理,总算状似明了的点了点头。

一旁若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太懂。」段钰璘道:「这些事不懂没关系,以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思潜,你方才说的情势,除了敕里之外,南绍其它的大将呢?」

尹思潜道:「巴奇现下在南绍,这点是肯定的,而且他常常发动攻击,只不过都是一些突袭性的小规模作战就是了;阿沁嘛~应该在敕里身边,不然就是看得到我们的地方,在长安有她的消息吗?」

段钰璘摇摇头,道:「完全没有,或许真的在这儿。」

尹思潜无奈的一耸肩:「就算知道她在这儿,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至于喀鲁......行踪不明。」「不明?这我们也无可奈何。」段钰璘和若儿、尹思潜三人的表情几乎一样,对于这些个南绍大将,真的是拿他们束手无策的样子。

倒是鱼的神色迷蒙不定,实在很难断定他在想些什么。这边风水轮流转,刚刚提长安的事,大理三人组听不懂,现下问南绍的事,江闵湘也出不了口。

尹思潜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道:「好啦,该说的我们都说完了,天色也不早,可以回去了。璘,等等我就先和你去拜见一下族长、盖将军、凯特将军和师父他们,免得他们挂心阿奴姐、一边也挂心你。晚上你就和江姑娘到我家来吧,让知晨帮你们打点。」

「知晨?你们成亲啦?」段钰璘喜上眉梢,道:「你们的喜酒我没喝到,今儿晚上可得补请我。」尹思潜笑道:「那有什么问题?就当庆祝你回来了。若儿、鱼,你们也来吧。」

若儿和尹思潜陪着段钰璘到了会议厅,正巧唐钰、撒丝、盖罗娇、凯特个个都在。江闵湘则被强迫留在尹思潜家中、鱼说另有要事,先自离去了。

四个大理首长级人物见了段钰璘入内,一时却都认不出他,盖罗娇遂问道:「若儿,这位是谁?」

若儿嘻嘻一笑,拉着段钰璘的臂弯,靠在他身上,道:「师父、族长,你们倒猜猜他是谁。」旁边的尹思潜也是喜形于色。

众人一见若儿行事,不禁互看一眼,自小她从来没与谁这么亲昵过的。唐钰盯着段钰璘,忽然扬起了嘴角,轻轻的呼了一口长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撒丝与盖罗娇满不可思议的对望着,凯特也细细的观察着段钰璘的面容,三人几乎同时喊道:「钰璘?!」

段钰璘一本正经的对着四人一揖,道:「族长、盖将军、凯特将军、唐大叔,我回来了。」凯特走上前去,拉开了若儿,绕着段钰璘走了一圈,拍拍他的背道:「嘿!真是你回来了,调养的还不错嘛~中原的食物好像满营养的?」会用毒的人当然也很擅长补身,凯特很自然的第一个就先注意到段钰璘的身子好不好。

段钰璘道:「别的我是不知道,但我师娘煮出来的食物,的确不是盖的。」「师娘?」盖罗娇问道:「你是说林女侠吗?」段钰璘点了点头。

唐钰心里一震:「月如师妹?看来璘儿真的找到李逍遥了。不过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回来?而且花了十年?」他还在疑虑着,已见撒丝走近段钰璘,抚着他的头发,满脸疼惜、不舍的说道:「孩子~真是苦了你了,怎么十年来一点音讯也无?」段钰璘是阿奴带大的,撒丝就像他的娘、他的祖母一样。只是十年过了,段钰璘已比撒丝高出近一个头,撒丝的手倒伸得有点辛苦。

段钰璘道:「路上有点事儿担搁了,还留在余杭和师父学武,所回来得迟了。很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担心。」撒丝欣慰的笑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你阿奴姐跑到中原去了,她若晓得你如今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儿,一定会很高兴的。」段钰璘道:「我想没关系的,阿奴姐既然去中原找师父,那师父自然会告知她,我还好好的活着。虽然远了一点,也总有再见之日,是不是现下高兴,无妨。」

唐钰静静的看着他们谈话,他的罪恶感已经消失了,十年前『代替』自己执行『前往余杭』这个危险任务的人,现在安安全全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心里的欣悦是无言可谕的。然而,方才提起林月如,令他想起林家堡、想起羽儿,跟在林家堡听着林天南父女及孟映谷商议赴大理之举的李逍遥一样,他们俩人的心都很沉重,也有着无比的失落感。不同的是他没有离开这会议厅、表情也是保持着喜悦,他不希望他的心情影响了别人。

这天暮降,段钰璘和江闵湘都寄住在尹思潜家中,连同尹思潜的妻子游知晨、特来开个小小欢迎会的若儿和鱼,几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日间说完了公事,也促膝长谈了整夜,别来之情溢于言表。

江闵湘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同窗会』,她独自静静的躺在床上、有时也在房内踱着步,感觉到非常沉重的孤寂。现在她坐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开始想念她的家人、想念李忆如、想念李叔叔和月如阿姨、想念岫、想念段钰璘......

等等,不对吧?段钰璘不就在外头吗?为什么要想念他?江闵湘自己也疑惑了,于是她开始思考。

很快的,她细细的叹了口气,找到答案了。

因为璘哥变了,才回到大理第一天而已,段钰璘变得很多,不再冷冽寡言、不再一派酷样,他看起来很快乐、很开朗。这样的段钰璘并不是不好,但却让她产生了陌生感。

哪一个他才是他呢?是十年来身旁好像时时都吹着刺骨寒风、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半哑子』,还是现在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令人觉得充满生命力的『春风少年』?江闵湘一时默然,没人陪她聊天,当然是没话好说,早就默然,可是她现在连心里也默然了。这样说或许很难懂,白话些的解释方式,就是『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想着自己存在的价值。会医吗?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有人会疗伤的法术,连养伤的时间都可以省了;当伴儿吗?何必啊~这儿是他的故乡,他有他的老朋友们,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尤其是若儿......江闵湘不是瞎子、也不是傻瓜,她很明白的看得出来,若儿和段钰璘是个什么关系。她从来不会与任何人争什么东西,这样的个性令她失去过不少,江闵岫也常常以此要求她培养一点好胜心,但天生的习性,实在是改不过来、也不太想改。

喉头哽着了,从来至少有个双胞弟弟在的她,生命里第一次感觉到孤独的可怕。不过现在她没有哭,只有自己一个人,更要坚强些。她拿起了白箫,开始吹它。

她吹的曲子,苗人和长居苗疆的汉人,都没有人知道是个什么曲名,我也不知道,更或许她只是胡吹一气。只是箫的声音从来低沈,箫声在寂静的大理城中远远传了出去,听起来,只能肯定不是快乐的乐音。

突然觉得好冷。

对方的兵力足足是自己的六倍,张用济反倒笑了。

这一战对方占尽优势,一定会轻敌;而己方却是以背水之势作战,士兵们很了解失去河阳就等于失去洛阳的严重性,使得双方的实力差距略为缩减。

但是对方的统帅是周肇啊!燕军的智囊之一~张用济丝毫不敢大意。不过就算想要好好筑城防守,也没有时间了,情报指出,对方前锋骑兵已开到河阳东北三百里,明天就可能要开战。没有办法了,张用济下令军民同甘苦,至少要撑到各节度使的大军会齐、赶来救援为止。

越明日,周肇的主力军队已经开赴城下,虽然骑兵在昨儿已经抵达这里,但是骑兵毕竟无法攻上城墙,所以迟了一日,这才开始攻城。

但孙子兵法有云:「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已经很明白的表达出来,在战争之中,以攻城战死伤最为惨重、也最为不人道。

战争何来人道可言?但是野战之中,最多就远以弓、近以剑、车以矛相斗,击中对方要害,死了也就罢了;攻城战却仅自不同,守御方先用石块、弓箭、砂粉等打得对方士兵抬不起头来,又用牛油、火箭等等焚烧对方的登梯兵,好不容易有人迫近墙头了,一槊一刺之下,没打中要害,却是摔死的,再有人冲上城墙去,对方也三四人招呼一个,打死了,就从城墙上弃尸下来,实在是比野战残忍太多。

就因为攻城太难,所以孙子才说:「攻城,士卒三失其一,其城未拔,此诚不可以攻也。」他也早就将攻城列为四伐之下者。

现在的河阳城,周肇对上张用济,兵力是三万对五千,攻城对守城,一时并看不出来哪一方有利。不过可以肯定,若是一天一天的战下去,消耗的士兵数百分比若相差无几,守方是有利的。因为唐军后方~洛阳、缺城方向的援军迟早会赶到,那时就算燕军如何强大,也很难攻下河阳。

张用济非常了解这一点,因为之前他们才将安庆绪围在邺城,深知城坚难下之理,尤其燕军日前连连胜仗,实不可撄其锋,所以他决定不理会周肇的野战挑衅,下令死守河阳。

擂鼓咚咚之中,这一场战事,燕军的士兵似乎并没有使尽全力,或许是因为刚换了皇帝也不一定?但是周肇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过没几天,他却撤军了,身为一个参军,他也闇晓城不可急以下的道理,既然现在打不下来,只好撤退。况且张用济也不是软柿子。

看着大军离去,原野中的二人并没有什么欣喜的反应。

江少云手札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愿望:剿贼复国。李逍遥虽然并不是很想理会它,但是好友的遗愿,他勉为其难的与阿奴到了河阳战区来。

看着眼前数万大军打着仗,他也没有插手,对于这种战阵之事,一个人武艺再高也是没有什么用的。更何况之前路过睢阳,前年张巡带头吃人之事,仍然在徐州一带传得很广,阿奴听了,只是死命的要求李逍遥绝对不要参与战事。在苗疆,吃人的是蛊虫、是毒兽,不是人。

李逍遥于是下了决定,敌人只有一个,就是燕军的头头史思明。

在几万的撤退军队之中,只要穿着军服,可以说是最好藏身的地方。李逍遥和阿奴轻易的混入军中,偷来两套燕卒的服装,光明正大的跟着军队走,走到了燕军本帐。史思明的帅帐,就在他们眼前不到五十丈的地方了。

不管是夜袭、暗杀、下毒,在他们眼中,史思明不是大燕皇帝,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匹夫,想要他的命,对李逍遥和阿奴这对搭挡来说直是易如反掌。但是这不是李逍遥的作风,他和阿奴光明正大的趁夜闯入了史思明的帅帐,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进去了。他帐外的守卫士兵直挺挺的死了,站姿仍如看守着一般。其实很容易,阿奴只是散了点迷魂香出去,在他们倒下以前,塞了一些在江家拿到的冰蚀蛊到他们嘴里,很快的他们的身体......该说是尸体,就僵硬了,再帮他们站直,便成了。

史思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二人,不禁想道:「怎么武林高手一下子全都出现了?」便问道:「两位来此有何贵事?」

李逍遥观察着史思明,很平凡的一个中年汉子,于是他没有多言,抽出木剑,道:「拔剑吧,我是来杀你的。我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能打赢我,就把你的头借挂在你的脖子上。信不信也由得你,如果你想喊卫兵,她会令你在出声前就毙命。」说着瞟了阿奴一眼。

史思明怔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竟然能直入帅帐说要行刺,这好像太夸张了!堂堂大燕皇帝的命这么不值钱?

他站起身来,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朕?」李逍遥笑了,笑得很怪诞,道:「你问我为什么?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觉得白问了吗?」史思明又道:「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两位的身手胆识,朕很欣赏,如果......」李逍遥赫然打断他的话头:「快点拔剑!不然我就当你放弃我给你的机会!」

史思明很无奈的抽出佩剑,又问:「大侠真要用木剑?」「死人的废话总是特别多!」李逍遥很不耐烦的向前跨步,当头一剑便向他的天灵劈下。

那是因为李逍遥不明白史思明的出身,如果他知道史思明是个曾以三千士卒扫荡河北无敌手的一流猛将,就不会用这么平凡的招式,让他逃过一死。

史思明很快的举剑去挡,身为一个将军,他的剑术是一流的。

皇帝的剑当然不错,但是两剑相碰之下,史思明的剑被硬生生的压下,眼见木剑尖要扫过自己的额角,他选择放弃手上的力道,结果是他被震退了三丈远,李逍遥的木剑砍入土中尺余深,足见下手毫不留情。

两人都有讶异的神色,史思明知道自己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李逍遥也晓得这个家伙手上的功夫不简单,虽然差自己远着,但是像刚刚那种直来直往的庸招却也动不了他,于是又纵步向前,出一招『群山万壑』。

史思明的眼前一花,怎么突然多了十几柄剑出来?参差不齐的摆在自己眼前、倏忽来去,根本不知从何挡起,难道真的要受死了?对方用的是木剑耶!被一柄木剑砍死,一世英名可都报销了。

不过情节到了这儿,通常这种人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嗝屁的,史思明也一样,他的身边忽然又出现了十几柄一模一样的短剑,不像是要他的命,倒像保护着他,使外头的木剑无门攻入。

李逍遥和阿奴都怔住了,是谁使的御剑术和万剑诀?李逍遥很快的收回剑,与阿奴同时转头向帐外看去。

在他们转头的时候,一条人影从他们头顶跃过,落在史思明身前,也将短剑收在手里。

两方面四个人对峙着,进来的人是一个道士,史思明连忙叫道:「道长!你帮朕收拾了他们,要什么朕都给你!」

卢光不屑的瞄了他一眼,和李逍遥心里是同一个想法:「有权有势的人都特别无耻,专以权势压人。」但是李逍遥是他的敌人,就算史思明不给任何承诺,他也一样会对付他的。

李逍遥对于他的出现显然非常惊愕,低沈的声音带有怒意:「我认得你!报上名来~还有,你将钰璘他们弄到哪里去了?」卢光的表情比他轻松许多,说道:「贫道卢光。你女儿在京城,你徒弟嘛~挨了我一招『四面楚歌』,或许死了也不一定。」「四面......楚歌?你对他用这种杀着?!」不只是声音,李逍遥是打心眼里火了。卢光却回道:「他妨碍我,为什么不能杀他?因为他算是我师侄吗?这么拘泥如此小事,怎能成就大事?」「你......」李逍遥全身发着抖,他是很明白,对于这种坏到骨子里的人,说再多也没有用,只好动手了。

但是在他还没有出手以前,他身后的人已经向卢光冲去了,她当然听得懂两人之间的对话,知道眼前的道士自承伤了钰璘、杀了钰璘。她很愤怒,这个人的命,她想要了。

可是攻得愈急,破绽愈大,阿奴怒火攻心,没有想到这么多,卢光当然不会像她一样的蠢。阿奴双手持杖,要从他头顶砸下去,卢光非但不避,反而快速趋步向前,直窜到阿奴眼前,一柄短剑狠狠地从她腰间划过,她的青蛇杖居然还举在头顶,来不及挥动。

李逍遥眼睁睁看着阿奴跌落在地,腹部不断流出血来,这实在太突然了,令他有点措手不及。阿奴跌在卢光脚边,他想去扶起她都办不到。

怎么可能呢?阿奴再怎么说也和李逍遥一同对付过不少强敌,十几年来更是武功大进,怎么会连卢光一招也接不下来?这点不只李逍遥在百忙之中思及,倒在地上的阿奴也是不可置信地满脸惑然之色,只是她脸上的痛苦把疑惑都盖过去了。

其实阿奴往前一纵,卢光就知道这个姑娘的身手非同小可,要不是她抢着进攻、出手失了法度,也没有这么快就能打败她。他看着李逍遥愤然已极的神色,提起一脚,毫不客气的将阿奴踢飞出去,落到了李逍遥身旁。

李逍遥当然不会等她落地,忙不迭地将她接住了,也来不及怪卢光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是先查看伤势要紧。

她的神智已有些迷糊了,那一剑将她整个腹部开了个洞,足有二三寸深,肠子都快掉出来了,不及早医治,恐怕是有生命危险的。李逍遥撕下一大块布衫,将她的腹部裹了三四圈,同时也用家传的气疗术帮她治伤,不过气疗术治皮肉之痛、跌打损伤则可,要救这等大伤口恐怕无能为力,李逍遥也只能尽其所能了。  卢光看着,笑道:「哼哼~逍遥剑仙~好响的名号,蜀山上也誉为传奇人物,怎么连自己的女人都顾不好?我看是名过其实!」

李逍遥替阿奴急救完了......至少能做的都做了,站起身来,冷然看着卢光,收起了他的木剑。

卢光仍自笑着,也收起了短剑。他觉得李逍遥应该要走了。

那是他不了解李逍遥!如果李逍遥是一个会怕危险的人,当初也不会入锁妖塔了!

眼前忽地金光霍霍,卢光悚然一惊,失口轻叫了声:「伏魔七星剑!」那是太师叔祖的配剑,当年太师叔祖带入了锁妖塔中,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李逍遥的眼中如要喷出火来,猛地向卢光冲过去,卢光心里同时想着两件事:「他用七星剑,无论如何我的短剑抵敌不过......他又直冲过来,岂不是重蹈覆辙?这次可不是开洞,要让你的身子分家了!」伸手一摸后腰,他时时都穿着一件长披风,背后藏了什么东西是任谁都看不出来的,更何况一个高手,怎能让敌人看见自己的背?

他才刚刚摸出了一柄带鞘剑来,眼前的李逍遥来势忽然一改......不对,不是改,是一分为二了!一个他仍自冲向自己、另一个竟然是向着史思明?不可能的,蜀山派哪有什么分身的法术呢?只有灵体出窍而已呀!不过眼前的李逍遥明明白白的变成两个了,一点都不像灵体,而且灵体出窍以后,肉身应该是不能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你还有时间想?李逍遥冲向卢光,狠狠的一剑,一招『直捣黄龙』,完全是奋起平生之力的杀着,竟然对方也是蜀山派的人,出什么花巧招式都是多余,配上这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七星,不管他怎么挡,只要破坏了他的兵刃、再直贯他的身体,刺个透明窟窿就行,这样才是最有效的。

卢光哪里有时间再去顾着史思明?他急忙伸剑一挡,直直的剑尖碰上鞘尖,七星剑略略弯曲,李逍遥给弹了开去。

转头一看,史思明好好的站在原地,只是满脸的骇然之色,李逍遥退开了,那个『分身』也不见了。

卢光这才想起:「啊!哪里有什么奇怪,是醉仙望月步!可是他竟能练得如此高妙,好似一分为二呀。侥幸!要不是有这柄剑,我卢光也要一命呜呼了!」这种对敌时专用的轻功......或该说是迷踪步法,用得好甚至能发挥两人同时对敌的威力,卢光自恃武功了得,对这种功夫并不太钻习,一时还真给李逍遥吓了一跳。

李逍遥退到了阿奴身边,心想:「怎么可能?他的剑竟然分毫无损?」这时卢光手上的剑忽然跌落在地,刚刚李逍遥奋尽平生之力的一击,已将他的手臂震麻了。

落在地上的剑,鞘也裂开了,完整的分成两半,方才李逍遥的劲力竟把剑鞘也刺裂了。

里头的剑通体乌黑,看起来并不太起眼,李逍遥却知道这柄剑来头一定不小,不然怎么可能当得住他挟雷霆万钧之势的一记『直捣黄龙』?

这时史思明却如大梦初醒,大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他这一叫,当然很快的帐内便冲进了十几位巡察的士兵。李逍遥并没有回头,他很了解身后再多的士兵,也不会比眼前的道士危险。他轻轻抱起了阿奴,她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李逍遥现在不想走也不行了,于是他又向史思明冲过去。  这种佯攻实退的法子,卢光如何不知?但是偏偏不保护他又不行,看李逍遥的来势及速度,御剑相抗定然会被他击落或震开,偏偏要俯身拾剑又是万万不及的了,只得抽出短剑,横向挡在史思明面前。

这些都在李逍遥的算计之中,他让阿奴坐在他的左臂上,右手剑尖猛向卢光递去。

事情来得突兀,卢光以为他应该斜攻身后的史思明才是,明知抵不过他的七星剑厉害,却不能束手待毙,只好勉力挡他一挡,反正只此一招,他要是还不走,士兵来得愈多,他就更不利了。

李逍遥倏然收剑,竟然右脚踏上卢光的手腕、左脚在他脸上奋力一踢,只踢得卢光连退数步、右脚又踩在他的头顶往上纵去,七星剑朝上一削,将营帐划出了个洞来,便抱着阿奴扬长而去了。

李逍遥和卢光的武功其实相去不远,但蜀山仙剑派最大的长处就是轻功过人,不然何能使出御剑飞仙之术?李逍遥又兼习了『醉仙望月步』及『仙风云体术』二项绝顶轻功,卢光虽然与他同门,轻功却不如他,也难得李逍遥,确然是逍遥了。

眼睁睁看着刺客抱着一个伤患离去,众士兵与史思明皆是相顾讶然。卢光抚着被踢得热辣辣的脸颊,心道:「好一个有仇必报的李逍遥!」

李逍遥抱着阿奴疾向洛阳而去,史思明的帅帐离河阳其实并不远,河阳距洛阳才卅里,天还未大亮,他死命地从正在开启中的城门冲入城内。

阿奴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腹部给开了这么大一个洞,又不是在解剖实验......仇可以日后再报,人要先救再说,李逍遥马上去找大夫,虽然身上的银两并不是很多,也管不着这么多了!谁教『元灵归心术』是苗疆秘法,他学不来呢?不然何必这么辛苦!偏偏她受的伤这么重,也没有能力替自己施咒疗伤了。

大夫取布让李逍遥盖上了阿奴赤裸的身子,独露出伤处,开始替她将肠子慢慢送回原位,然后缝补伤口。

那是一个横过她整个腰部、平均深度已经有两寸的超级大伤口,能撑到现在还没死已经是万幸了。李逍遥并不是医生,他虽然杀过很多『生物』,人的肠子掉出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觉得相当恶心。但是他没有移开目光,医生一针针的缝,他一针针的看着,彷佛还听到昏迷的阿奴在叫痛。

这是个大工程,李逍遥忙着替医生拭汗,也替阿奴拭汗,当然,还有他自己的汗。

看着阿奴的肉一点点的重新接合,她的气息却愈来愈弱,李逍遥赶紧伸手到他的背部灵台穴上,缓缓导入真气,藉以护住她的心脉。这种时候,伤患的求生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能死!你要让我再次垮下、带着两份愧疚走过以后的人生吗?我李逍遥一辈子只失信过两次,绝不再有第三次~我不要你死、不许你死、不让你死!」李逍遥从他传入阿奴体内的真气,也传入了自己的意念。不知道是不是曾同生共死的缘故,阿奴的脉象并没有继续减弱,直至医生呼了口长气,缝下最后一针为止。

李逍遥送走了医生,他已经很好心了,医治这种病人只拿走了李逍遥身上所有的钱,那只有八钱银子。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是没有钱可以买药的。

只要不清醒,就是还没脱离险境~李逍遥仅记得这一句叮咛而已,可是要怎么做,阿奴才会醒呢?

他勉强用一条布裹着阿奴当衣服,盖上被子替她保暖,当然也把她的身子给看光了,不过这是非常时期,暂时没办法理会这么多。也『弄』来了一些银子,还够他们住在客栈里。这里是洛阳,河阳城既然还守得住,就没有兵祸。他每天都用气疗术帮阿奴治伤,但求好一点是一点,可是没有钱买药,最大的问题终究是她醒不了,而且重伤还引起高烧不退。偏偏韩家父女都死了、从卢光口中可以判断出,虽不晓得钰璘、湘儿和岫怎么样了,至少忆如还在敕里的手上,那也代表他不能去大理、不能带着阿奴找圣姑。况且她身受重伤,怎能禁得这般的长途跋涉?

房门外有人在窥探?阿奴受伤的第三天,李逍遥昏昏沉沉地倚着床柱打瞌睡,心里却突地一跳,感觉到门外有人。他还没起身去捉人,已经听到几声敲门的声音,外头的人说道:「李大侠?我可以进去吗?」

「外面的人认识我?」李逍遥一怔,听声音是个女的,料她也不能做出什么事来,便道:「进来吧!」

房门『呀』地一声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着白衫覆绿纱的少女,她看了看床上的阿奴,问道:「还没醒过吗?」

李逍遥站在床前,他必须完全保证任何人都动不到阿奴。又听了这少女问话,好像非常了解自己有什么困难,便道:「是没醒过,这关你什么事?」自从阿奴伤后,这几天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少女并不以为意,嘻嘻笑着,取出了三张符纸,在手上晃了一下,摊平放在桌上,道:「这东西你应该认得,信不信我、用不用它,那也由得你啰!」说完,便出了房。

李逍遥瞪大了眼,那符纸他的确认得,依上头的符字来看,那是『观音符』、『灵心符』、『圣灵符』!那少女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些符纸、还送它来给阿奴用?李逍遥赶紧追出房去,就像平常一样,少女早已不见人影了。

看着街上的李逍遥四处转头找人,城墙上的少女伸了个懒腰,喃喃说道:「自己想做的事不去做,我刚好路过就得多花这点功夫......算啦,救人一命也是好事。嗯......琐事办完,该办正经事啰!」南宫寒接了习完九华剑的君聆诗到彩云轩去,今儿带他到智得府去,也从府中取出一张阵势图,又领着他回到了彩云轩。这儿代表的是『天』。

「你知道什么是胜万人、御万人之术?」发问来让学生回答,这是南宫寒的一贯作风,也可以叫做有教无类。

君聆诗回道:「剑者,胜一人尔;书者,文弱尔;知之足矣,丈夫当习胜万人、御万人之术。」

南宫寒笑了,道:「很好,今天我便教你胜万人、御万人之术的更上层楼:阵势。」君聆诗专注着精神,听进了南宫寒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与李白学了文、学了武,南宫寒也教江闵岫武,更进一步地因材施教,教给这个较聪明的学生更高阶的知识。

从最基础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以降,南宫寒所教的,就是君聆诗的偶像:诸葛武侯的八阵。八阵当然不只可以用在战争上,南宫寒有他的考量,君聆诗除了战阵之外,他的朋友很多、敌人也不少,大概有机会用到这个阵式来对付敌人也不一定。

君聆诗有学这种玩意儿的本钱,他崇拜武乡侯不是只有挂在口上,他曾看过不少的阵势图说,但毕竟没有人教他,许多地方自知自解,错的还比对的多。但今日不一样了,教他的人,是连谪仙李白都叹服的奇才高士,相对的,他所能得到的也非常丰硕。

南宫寒已经协助君聆诗开始他的计划,所以他才会教君聆诗用兵。他也觉得这个孩子可教,所以才教。

努力学习之余,总是需要一点休息的时间,这天两人做完了功课,君聆诗和江闵岫总算觅了个空来聊聊天。

看江闵岫望着远方叹气,君聆诗笑道:「江少爷想人吗?」

「嗯,是想啊。对了,好久没见皓羽,你晓得她去哪儿吗?」江闵岫手里晃动着虎彻刀,随口问了一句。

君聆诗道:「江少爷最想的人是皓羽姑娘?」江闵岫很自然的摇摇头道:「那当然不是。我想爹娘、想两个叔叔、想外公,最想的还是姐姐,要想的人可不少,哪像你就一个织锦姑娘而已。」

「我最想织锦......」君聆诗在心里叹着气。江闵岫问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君聆诗勉力一笑,道:「江少爷,有家人可想,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我也是很想林家堡的师父和师兄姐的。话说回来,我倒觉得你最想的人,不像是令尊昆仲、也不是令外祖父、不是令堂、不是令姐、不是段兄、当然也不会是徐兄、或藤儿姑娘、皓羽姑娘。」

江闵岫心头一震,手上的长曾弥虎彻跌落地上。听着他一个一个的不是下去,就是没有那一个......他怎么会知道的?不禁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君聆诗见了江闵岫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臆测』又中了,这时候还是别太提人家的心事比较好,便问道:「江少爷,你艺成之后,想去哪儿?」

江闵岫听他转移话题了,也算合了心意,他自己不太想提那件事......回道:「我想回家,不然便是去找姐姐。那你呢?」一边拾起了刀。

君聆诗想了一阵,道:「嗯~令姐与段兄远在大理,和我们的目标相距有点远,说起来白河村和林家堡倒还颇近,如果时间离七月十五还够的话,不如我们一道儿回去看看罢?」

江闵岫点点头,道:「是啊,还得到君山去找阿崎呢,我们不能让他去白白送死......」

君聆诗把南宫寒给他的八阵图摊在桌上,静静的看着,又开始思考~思考着下一步棋,也思考着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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