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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来之后,赫连卿便夜夜留宿在蓝阁,即使偶尔回来的晚,也一日不漏,蓝瑾不问他为何,只有赫连卿自己清楚,和她共枕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那个噩梦,再也没有做过,财叔去塞外找师父已近半月未归,让他心里愈发不安,只有她在,这种情绪才能慢慢平复下来。

四月初三是宫里的御花节,皇上宴请朝中大臣携家眷进宫赏花,蓝瑾本想称病不去,奈何圣命难违,皇上亲自派亲信李公公传来口谕,百臣之中也只有赫连卿享有此荣誉,当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跪出来接了旨,她那么做,岂不又成了欺君之罪。

“王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何臣妾觉得您今天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马车里,蓝瑾倒了一杯桌案上的茶向赫连卿靠近了些,眉目轻皱,自出蓝阁到现在,她一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兴致来了与她逗笑几句,今天不知怎的,沉默了这么久,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赫连卿伸手接过茶杯,放在嘴边淡呡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直到一杯下肚,才眯着凤眸笑开,“瑾儿在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以往喝的茶总是带了些许苦味,虽然提神,他却更喜欢不放茶叶,今日的喝起来,只觉口中清凉,虽然是适宜的温度,毕竟还有热量,可是他喝完后顿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饮后还残留一丝淡淡的甜味,让他甘之如饴。

蓝瑾拿起桌上的小茶壶,掀开茶盖,用手在茶口上方轻扇着,车里顿时飘起茶香,与赫连卿方才闻到的味道丝毫不差,见他还是一脸困顿的表情,她静静的放下茶壶,淡笑道:“今日早起时,臣妾见外面阴云阵阵,天温却又极高,儿时听爹爹讲过,这种天气极易让人烦躁,于是便在王爷往日喝的茶里放了些薄荷叶进去,看王爷刚才的反应,臣妾此举总算不多余。”

“呵呵,原来是这样,瑾儿费心了。”

赫连卿笑道,放下刚才自己用过的杯子,提起茶壶又倒满,拿起来却不急着喝,反手喂给面前的人,“瑾儿也喝些吧,这种天气确实让人觉得有些烦闷呢。”

蓝瑾本想接过,赫连卿却执意要自己喂她,无奈只轻笑一声,问道:“王爷觉得臣妾现在的情绪如何?”

赫连卿认真的看着她,黛眉微弯,眸中清澈一片,嘴上挂着浅浅几分笑,似乎见过的她,一直都是这样,两人静默间,马车已停,车夫放好矮凳便恭敬的站在一边。

在车里坐了一路,不见天日,不想这会儿天上出起了大太阳,近中午时分,如火的骄阳高悬在当空,大地像是刚刚打开的蒸笼,袅袅升腾着热气,蓝瑾刚一出来便立刻拂袖遮挡着强光,她第一次看见皇宫,殿顶上的琉璃瓦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让人顿觉心里多了几分威严,花草树木似乎都昏昏欲睡起来,没有一丝生气。

两人都站定后,赫连卿叮嘱了几句,车夫便驱赶着马车回去,经过蓝瑾身边时,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却暗暗纳闷起来,今日赶车的人,怎么不是丘齐?

“在想什么?”赫连卿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语出突然,让蓝瑾惊的浑身一怔。

赫连卿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朝宫门走去,也不再说话。

“王爷总算来了,老奴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门口站了几个人,为首的看见赫连卿便笑着迎了过来,蓝瑾认得他,正是那日去王府宣旨的李公公。

“给李公公添麻烦了,只是王妃第一次进宫,怕穿衣服不得体惹人嘲笑,非让本王陪着去新置办了一身衣服来,这才耽误了时间,赏花宴还没有开始吧?”

赫连卿脸上显出几分着急之色,甚至还有意瞪了蓝瑾一眼,似乎对她极为不满,蓝瑾想不通他打的是个什么主意,明明是他故意让车夫放慢了速度的,待看见李公公的神情时,顿时明了,赫连卿手握兵权,皇上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他,李公公在宫里多年,深会看人脸色,看见赫连卿这样,恐怕只会把他当成沉迷美色的庸臣。

两人跟在李公公身后走着,蓝瑾看着眼前这条长长的青石路,只觉压抑,宫闱之高,有多少人心心念念想走进来,又有多少人,千方百计的想出去?行到一半时,不知从哪里传来歌声,清幽哀怨,让人听来分外悲伤,蓝瑾四下一望,却不见一影,瞅了一眼周围的人,俱是一副不闻所动的样子,让她更加奇怪,这时手掌覆来温度,低头一看,那白皙的指节再熟悉不过。

“看好路,摔着哪儿了爷会心疼的。”

赫连卿轻声说道,眸中闪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李公公闻声转过头来,呵呵笑道:“王爷对王妃果然是疼爱有加啊,可见传言非虚,这下徐大人可放心了。”

“王妃小时候受了不少苦,徐大人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还来不及看到瑾儿承欢膝下便嫁给了本王,若不对她好一点儿,本王可就真招徐大人怨恨了。”

赫连卿抬头说道,手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李公公含笑点了点头后,便不再说话了。

走进御花园时,那里早已坐了许多大臣,相熟的夫人们优雅跪坐,谈笑晏晏,言行举止恰到其分,正座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黄袍加身,女的衣着甚是华丽,光发髻上的头饰,看起来都珍艳至极,蓝瑾心道,这便是皇上楚绪和郭皇后了。

见赫连卿已并膝跪下,她也忙颔首跪下来,旁边说话的声音一时竟跟商量好似的全都静了下来。

“臣赫连卿参见皇上,宴会来迟,望皇上恕罪。”

李公公附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旋即便听座上的人朗声笑道:“事出有因,朕岂会怪罪,赫连将军来的尚不算迟”,注意到他身侧的蓝瑾,又挑眉问道:“这便是将军前日娶的妻子,徐大人流落民间的小女了吧?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蓝瑾听皇上提到自己,心里突然一紧,惴惴不安的抬起了头,眼睛竟是不敢直视座上的人。

“怪不得赫连将军舍得花重金建水榭,王妃果然生的好面貌。”皇上捋着胡须扬声笑道。

蓝瑾再不懂规矩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让赫连卿失了面子,伏首一叩敬谢道:“臣妇谢皇上赞赏。”

郭皇后从他们一进来便一直沉默着,这会儿见皇上心情大好,叹了一声垂眸有些哀怨的说:“臣妾与王妃相比可就差的远了,人老了,容貌都变丑了。”

蓝瑾低着头,看不见赫连卿脸上的表情,只听他冷笑了一声,却是一语不发,倒是皇上连连笑道:“皇后这是吃味了,再美的女子也及不上皇后当年桃花林里的回眸一笑,倾城倾国,在朕看来,谁都比不上。”

在座的都深谙处世之道,见皇上说完,也跟着附和,蓝瑾没有兴趣听下去,她不知赫连卿的心情是不是跟她一样,只清楚皇上若再不让他们起来,她的腿便真的要跪麻了,众人笑过之后,皇上似才注意到他们还跪着,忙让起了身。

“谢主隆恩。”

赫连卿低头一叩,便扶着蓝瑾起身。

“四哥,这里,这里!”

两人刚要找座位坐下,便看见七皇子坐在边上兴高采烈的冲赫连卿挥手,蓝瑾第一反应竟是去看了皇上,果然,那张威严的脸上英眉紧皱,她刚准备出声提醒赫连卿,他便扶着她朝七皇子对面的人走去。

“徐大人,瑾儿在王府甚是想念您和夫人,今日难得一见,正好趁此解了她思亲之心,本王也放心了。”

蓝瑾一怔,原来面前坐的竟是自己名义上的父母,怕被看出破绽,忙苦了脸坐在那妇人旁边凄声说道:“爹,娘,女儿好想你们。”

心里想起不久前匆匆见过面的父母,所以说着说着眼里竟真的溢出了泪,徐夫人看起来极和蔼,蓝瑾刚坐下便有一种亲近感,衣着也不似其他夫人那般华丽,右手上还握了一串佛珠,想来是信佛之人,左手颤抖着抚上蓝瑾的脸,眼中蕴着雾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鸣扫了眼在座的大臣,轻咳一声说道:“夫人啊,女儿已经回来了,皇上还在,待会儿再亲近也不迟,莫叫别人看了笑话。”

“嗯,是臣妾一时失礼了。”徐夫人含眸笑道,脸上对蓝瑾的疼爱却不减分毫。

李公公站在皇上身后传令赏花宴开始,大臣们纷纷起了身,待帝后起座走出之后,依次尾随着进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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