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最近这是怎么了。”荇佳嘀咕着往外端水，想起像木头人似的温岚，心中一阵奇怪。
距离老太太寿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温岚一直都是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贺瑾来看她她也不见，老太太那里也抱病不去请安，外头的人都说六太太病入膏肓了。
看上去也不知该怎么说。
每天就那么坐着，从天擦亮坐到暮黑。偶尔几个大丫鬟和她说几句，其他时间一律看书，发呆。
玫绡说，这是心病。
银灀总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的，只有荇佳认真无比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句，心中缠绕着那个见不得光的念头，这是不是她的机会？
玫绡看着荇佳，眼神幽深，不自觉间皱了皱眉头。
上次经书的事，查来查去竟没了结果，荇佳这段时间对爷也殷勤得反常，玫绡隐隐约约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荇佳总是会突然多一些市面难见的首饰衣料，问她哪买的也是含糊其辞，难道她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玫绡看着与银灀亲亲热热的荇佳，随即又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说荇佳小动作多，但是与温岚的情分也是一等一的，她断不会对不起从小的主子吧。
想到这儿，她提起炉上的黄铜茶壶站起身来，“主子午觉该醒了，我去添壶茶。”
银灀笑着点头，荇佳淡漠的笑意里藏着一抹不屑，却很好地掩饰下去，“多谢姐姐了，我们偷个懒再去。”
门轻轻被人推开，一直睁着眼的温岚朝帐子外头看了一眼，“玫绡吗？”
“是。”玫绡执壶添水，“主子起了吗？”
“这就起。”温岚掀开石青的床帘，忍不住看了看镶嵌着石英玻璃的红色酸枝木窗。
几缕阳光斜着窜进屋内，线影斑驳，外头白云铺在整个高空中，层次分明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触摸。
玫绡看着像孩子一般伸手的温岚，笑着打趣，“主子想出去了吗？”
“我又能到哪里去？”温岚怅然若失地收回手，“左不过是在园子里逛逛。”
“主子说得像囚禁一样。”玫绡调皮地眨眼，“只要给夫人只会一声，拿了对牌就可以出去的。”
她说着就过来扶温岚，“我们从前当小丫鬟的时候经常溜出去玩呢。”
温岚伸出的手背苍白，血管和青筋突兀地横贯在上面，“别的太太爱出去吗？”
“那可不！”进来的荇佳把描金红木珠帘拨得噼啪作响，“我听说，四太太五太太成天见地出去逛呢。”
“那敢情好。”银灀紧跟着走进来，央求温岚，“格格，咱们出去走走吧。”
温岚看了看三个兴致颇高的丫鬟，最终被窗外的亮色吸引，“快入夏了吧。”
“是啊。”玫绡笑着点头，“府里又要做衣服了，过两天各房管针线的就要集中起来做夏衣了，主子可有什么想要的款式颜色？”
“有什么做的。”温岚无意识地喃喃，反应过来时看见几个丫鬟一脸尴尬，却神往地说，“从前我在国外，最喜欢的就是火红的骑马装，可是我如今穿不了骑马装，我就连正红色也不能穿……”
她的神色逐渐黯淡下来，“我现在只是个姨太太而已，有什么资格穿红色。”
“格格。”银灀忙好言相劝，“你看玫红桃红色也好看，银红也够压色，红色那么多，海棠红石榴红又娇艳，正红色太庄重了，很少有人穿的。”
“是啊是啊，”玫绡说：“夏日穿红，看着就火热火热的焦躁，那些茶色湖色多清爽。”
温岚走到桌边，倒出一杯茶水，专注地盯着茶叶上下浮沉，突然很浮躁。
她可不就是这茶叶？浮沉从不安稳。
“荇佳，拿一件简单的衣服过来。玫绡，给夫人说一声，说我想出去走走。”
两个人得了吩咐，动作很快就出了门。银灀理着床褥，一边唠叨，“格格你再关下去要发霉了……”
温岚宽慰她似的笑着，“霉了就晒太阳，你当我是粮食还是褥子？”
银灀见她又像从前一样开玩笑，也欢欢喜喜地给她梳头发，却被温岚拦住，“不用了，我自己来。”
直到顺顺利利就拿了牌子出门，温岚才长长舒一口气。
身后的深深庭院像一个吞噬人心的怪物，一道道门槛压抑着欲望与贪婪。
如果可以，她多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
温岚苦笑，转过垂花门后快步向前走去。
—
“阳春面，三月阳春六月面……”
“馄饨嘞……”
行人匆匆，路上都是生机勃勃的繁华景象。
侧门的金鱼巷子外头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温岚瞅着来往人群，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上次和银灀偷溜出来……就从那之后，她和贺瑾之间就多了一分不能言说的暧昧气息。
旁边的银灀献宝似地不停地说，“……东边的驴打滚味儿才正，一沾上那个粉面……啧啧啧。”
温岚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敢情你上回出来就只记得了吃的？忘了差点把你家格格害死的事儿了？”
银灀义正言辞地回答：“格格福气好，最后被爷给拐回来了。”
说到贺瑾，温岚的笑容微微一滞。银灀却像没看到似的自言自语，“上次爷把格格抱回来，上上次格格受伤还是爷给抹的药。爷真是……”
“什么药？”温岚迅速抓住敏感点，“我什么时候受伤了？”
“格格忘了？”银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爷也不让我说。”
“上次五太太作怪二太太，用针戳格格的肩膀……”
荇佳突然感觉不妙，赶紧打断她。“银灀！出来玩还那么多话。”
“你不要插话。”温岚摆摆手，狐疑地看着荇佳，半晌才把脸转向银灀，“药是怎么回事？”
“爷给抹的啊……”
温岚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银灀迟疑的模样，玫绡暗暗拉了一下发愣的温岚，“主子，周围人看着呢。”
毕竟是涉及内宅的事，怎么也不敢在外头宣扬了去，温岚再好奇疑惑也深知其中道理，只得甩开脑子里多余的想法轻轻嘱咐银灀：
“待会儿把这事全部告诉我。”
“是。”银灀看出来其中有问题了，不再提这件事，却仍然叽叽喳喳地讲着新鲜事物。
温岚抚额叹口气，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
“主子，我们早早走吧，也好快些。”荇佳催促几句，满脸尽是对外头的繁荣景象的向往之情。
温岚点点头，却见玫绡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右边的街角，目光锐利。
“怎么了？”她顺着玫绡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推车卖粮的老汉。
玫绡收回心中疑惑，努力忽视被人偷窥的感觉，“奴婢方才觉得有人一直在盯我们，应该是奴婢感觉错了吧。”
温岚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顺着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确定无碍：“走吧，早去早回。”
—
见着巷口的人离开后，躲在转角的人压低了华丽的欧式斜盖帽子，阴影下露出一截小巧白皙的下巴。
抬头看了一眼巷子里漆黑木门边挂的贺字灯笼，女子的唇线直直绷紧，却又不发一语，离开时只有复杂的花朵洋裙摆边在阳光下旋出一个金色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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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怎生想起来买这样多吃食首饰。”荇佳抱着一堆盒子向贺府方向挪动着，一旁同样不轻松的玫绡和银灀却没工夫回答她。
“花的又不是我的钱，我为什么不用？”温岚的脑袋从盒子堆后探出来，义正言辞地教育三个丫鬟：“在国外，女人不开心时，男人的义务就是陪她逛街买东西付账。”
“可我们又不是爷……”银灀欲哭无泪。
也不知她刚才说哪句话点醒格格了。在逼问上药的事情后，一个下午温岚都精力充沛，像是想通了什么，疯狂地买着东西，最后在付钱时还特点一大堆不好拿的东西。
“我是贺府的人，这些，还有那些都送过去，到时侯会有人拿钱给你。”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掌柜的也不敢得罪贺家的人，只好恭恭敬敬送客再兢兢业业办事，途中顺带致电询问了贺府的人如何处理。
温岚不知道的是，乔副官通报贺瑾时，他那一抹诡异的宠溺笑容默许了她胡闹得顺风顺水。
“不用从公中付账，从我的私账出钱。”
“另外，准备几套合适的欧式礼裙，明晚上得去一趟法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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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陆界面出了问题，我这两天一直登不起。要月考了，迟到的更新三千字，转过去就复习去了……^_^我还是加油吧！
贺大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