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刚磨磨蹭蹭下了车，就有灼热的目光就黏在了她身上。
贺瑾看出她的浑身不对劲，以为是见到穆远泽的兴奋和跟自己在一起的尴尬，不由得有些不悦：
“贺太太，你在想什么？”
温岚被他这个称呼叫得面红耳赤，皱着鼻子回答他，“不要这样叫我，我会认为你是在讽刺我。”
“那么，你想成为真正的贺太太而不是玩笑话吗？”贺瑾微微低下头，嘴角接触温岚粉嫩的耳垂，一只手轻轻顺着她的耳发，动作像一个完美情人一般温柔。
温岚觉得有一道电流从耳垂边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大脑以及五脏六腑都被一支姓贺的队伍攻克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溃不成军。
她突然生出来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而一只手从她身后圈住她，“你觉得你会怎样回答我？”
温岚仅存的理智命令她开口拒绝，但是嘴像被针牢牢缝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不想。
楚寒楠在宴厅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手指被他捏得发青，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真是恩爱，大庭广众也这么亲密，真像贺少的风格。”
贺瑾注意到了他，直起身来去拍军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恩爱可以秀，这的确是我贺某人的风格，就是没看到楚少带女伴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满足楚少的要求。”
他笑着看了窘迫的温岚一眼，“该不会楚少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说这话时，贺瑾意有所指地盯着宴厅门口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风骚男子。
那是傅家的小儿子，特点，喜好男人。
楚寒楠恶心得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正值傅家公子给他抛了一个媚眼，不禁冷冷地看了贺瑾一眼，抛开傅家公子快步走进宴厅。
温岚憋着想笑，看着贺瑾无所谓的调侃表情更是忍不住了，一个“哈哈哈”就笑了出来。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笑不露齿的闺秀礼仪去哪儿了。”贺瑾半开玩笑地捏了捏那张嫣红的笑脸，却被她一下拍开。
温岚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只觉得他下手略重，不满地嘟囔：“我本来就不是正经闺秀，你要喜欢你再去娶一个啊。”
贺瑾笑意深入眼底，“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六太太。”
“什么问题……”温岚话一出口就看见了一脸阴郁的穆远泽，那快要滴出墨水的面色让她甚至不敢再看他，急急忙忙半拉半推搡地拖着贺瑾，“我们快走吧。”
贺瑾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她抱着的手臂。
一丝不苟的军装皱了，鞋也被温岚的高跟鞋踩了几个凌乱的印子，他却笑得更加开怀了。
—
温岚好奇地打量着这栋标志性的法国古典风情建筑。
晶莹剔透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高高挂在两层楼的天花板上，洛可可风格的装饰物遍布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正对大门的是复式阶梯，此时正有几个侍者上下穿梭。
人已经来了不少，而楚寒楠和穆远泽早已没了影，骚包的傅家公子依旧在门口站着，冲着来往的年轻男性抛着媚眼。
刚进大厅，就有穿黑色马甲的侍者用托盘呈过来两个造型独特的精致面具。
温岚拿了一个在手上仔细把玩，黑色的玫瑰纹妖冶地盘桓在银白色的面具上，斜斜插了几根暗色的孔雀羽在右上方。眼眶处勾勒了暗金色的粉末，看上去动人而别有风情。
贺瑾没那么大耐烦心去观赏，草草拿了剩下的戴上，面向温岚认真地问：“好看吗？”
温岚看着戴着面具的脸孔，呼吸一滞，“……还行……”
“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你说是吧。”
贺瑾没皮没脸地把脸凑过来，“是不是被我迷住了啊？”
面前的男人戴着暗金色的面具，撒着淡淡银粉的眼眶下是一双迷离的狐狸眼，笑起来时似乎整个世界都生动起来。
温岚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大福晋说额娘是祸水，她不懂，问额娘祸水是什么意思。
额娘说，“祸水啊，一般是很漂亮的人，或者他们的作为祸害了别人。”
小时候的温岚说，“额娘不是祸害旁人的人，额娘是很漂亮的人。”
那时候的额娘五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美好的光芒，“是啊，额娘不是祸害别人的人。”
可是如今她觉得，贺瑾两者都占齐了。
蓝颜祸水！
那双眼睛正专注地盯着她，高挺的鼻梁藏在面具下面，只一张薄唇和轮廓分明的下巴露了出来。
薄唇的人薄情。
温岚想着，吻上去会有怎样的感觉。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得退后一步，“你，你别过来。”
贺瑾摘下面具，抓了抓没有戴帽子的头发，“怎么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我们的面具舞会，请每人戴上一枚面具，邀请你们的舞伴共舞一曲吧。”
扩音话筒传来不太流利的中文发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和对话。温岚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一头褐色的卷发。
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欧洲女子慢慢转向门口。
她生硬却又不失俏皮的发音让人觉得心生亲近感，温岚却隐隐觉得莫名地熟悉。
女子显然看到了他们，欢快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给贺瑾一个颊吻，“贺，你的女伴真漂亮。”
贺瑾笑意盎然，优雅地给女子行了吻手礼并向温岚介绍：“茱莉亚，法兰西驻中国外交大使的女儿，我的同学。”
温岚沉浸在对茱莉亚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中，有些愣地对着面具反应了半天，“我是不是见过你？”
茱莉亚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正想问问你呢？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茱莉亚这句话用了英语，流利程度自然大大超过中文，而那略带特殊的发音让温岚一下子回忆起来，“朱蒂？”
茱莉亚摘下面具，露出精致的五官和戏谑的表情。
“岚，好久不见。”
—
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却有着旧时的友谊，贺瑾表示极端无奈，端了杯朗姆酒就去找熟人，剩下茱莉亚和温岚叽叽喳喳。
异国他乡遇到认识的人，无疑是一种愉快的事。茱莉亚像只快乐的小鸟，中英法混合的语言和比划着的手势让温岚深有同感。
她们在花花公子穆远泽从前组织的舞会有过数面之缘。茱莉亚是温岚同学的朋友，一直对她这个看上去神秘美丽的中国女孩充满兴趣，此时在大洋彼端的东方国度再次相遇，也许也是另一种缘分。
“你怎么认识贺的？”茱莉亚好奇无比，递给了温岚一杯果酒。
温岚接了过来，“我们……有婚约。”
“那你们结婚了吗？我是指，你成为了他的妻子？”
茱莉亚有些激动地比划着，却看见温岚慢慢摇头。
“我不能算是他的妻子。”
温岚实在不知道如何同这个外国女孩解释妾，侧室，姨太太的含义，她也觉得羞愧，不由得捏住手上的面具，“他……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女人。”
茱莉亚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又摇头，“那么你是他的女朋友，我从来没见他带女伴来过这样私人的场合。”
“所以你还是特别的。”茱莉亚大方地给温岚灌输着她的爱情观，“跳舞去吧。”
温岚抬起头看了一眼贺瑾，发现那张英俊的脸孔正隔着舞池与她遥遥相望，他举杯示意，做了口型，“要跳舞吗？”
温岚脸有点红，回头看茱莉亚正鼓励地看着她，想了想决定冲动一回，戴上面具提上裙摆小步向贺瑾跑去。
贺瑾笑出一口白牙，也把面具往脸上一抹走了过去。
—
“要跳什么？”
“会探戈吗？”温岚试探地问。
“我很喜欢。”贺瑾微沉的声线有些诱惑的张力。
两个人滑入舞池，之前的华尔兹圆舞曲正好换了明亮欢快的节奏。
隔着面具，就这么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温岚突然觉得这一次和从前的都不一样了。
她甚至忘记了贺府，忘记了端亲王旧部，忘记了穆远泽，忘记了回国后的所有烦心事。
似乎她还是从前的温岚，骄傲的温岚。
配合是前所未有的默契，她这样想着。
如果大清未灭，王府还在，他们也许可以成为最合拍的爱人。只可惜彼此背负的都太多，就注定了分道扬镳。
温岚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其实是喜欢面前这人的。
只是现在的他们有太多不一样。
一曲终了，温岚有些不敢看贺瑾，急忙地松开他的手，步出舞池向卫生间走去。
贺瑾的笑容更大了，拿了度数低的鸡尾酒，继续回到人群中复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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