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凝眉低问了一句。
寻不着发声的位置，楼采凝此刻就如同受惊的小兔，一双美丽如水的美眸染上了几分警戒，向着凉亭四处的黑暗处探寻着。
蓦地，从凉亭西侧的小桥上缓缓走出一个高硕的身影，借着今夜明洁雅然的月色，能清晰看清来人的着装：他身着月牙白、绣着银细规则纹路的花纹底锦服，胸前那只银绣麒麟图像若隐若现。腰间系着一根银灰色的束腰带，腰间的白玉玉佩随着稳重的步子来回轻击着外袍。
楼采凝冷凝着脸色，望着沉然向自己走来的陌生男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小步，警戒问道：“你是谁？”
月牙袍男子似乎发出了几声淡淡的轻笑，步速不减，语带笑意地回问：“哦？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楼采凝反问道。面对着这个终于走到自己面前的清秀男子，她没有一丝的羞怯，反倒是莫名的紧张，直觉告诉她，她不该与这男子有什么纠葛。
男子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剑眉凤目，鼻梁高挺，薄唇绯红，风姿特秀，好一副气质翩翩，文质彬彬的模样。
男子听罢，低低地又是笑了两声，一张俊容上满是和煦笑意：“很难得在皇宫内竟还有不识得我的人，姑娘应该不是这里的宫女？”
右手微微捏住挽住襟衣，楼采凝换上了一贯的淡然漠意：“我不是。”
无意告诉这个诡异之人自己的身份，身处皇家之地，这比起大家深宅更要工于心计，人人虚伪，句句攻心，这可是从前幼年的她学到的人性丑恶原象。
“那你是今年新晋的秀女？”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希望她的肯定回应。
“不。”楼采凝微微垂下了头，不再看这个男子，面朝着适才沈公公手指的钟粹宫方向轻启莲步便准备离开。
却不料手腕被谁紧紧抓住，对方一个使力，她便如飘絮一般轻易地便被扯入了一抹温热醇厚的男性气息中，一张俏脸撞上了一堵健壮硬朗的殷实胸膛上。
楼采凝因着一阵轻转，头脑有着微微的昏眩感，美眸上扬，她才觑见自己头顶上方正是男人坚挺的下颌，隐隐还能瞧见下颌上那微微突起的几根胡渣，煞是有男性的刚强气息。
当意识到自己被人逾越地拥抱住，她不觉恼意上脑，用力推开了这堵硬朗的胸膛，面带愠色地娇叱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是在下逾越了，在下给姑娘陪个不是。”弯下身去，男子语带歉意地九十度躬身，行为有礼，感情真挚，饶是楼采凝有再多的薄怨，现下也不好发作了。
收起刚刚已经落于手心的药粉，楼采凝站在了男子的正前方，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但是手中的动作仍是保有着警惕，“罢了。”
轻道了一声，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凉亭，也不管那男子此刻是否还维持原来的姿势，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姑娘，”才踏出几步，身后蓦地又想起那名男子的醇厚中带着些挽留的声线。
楼采凝转过身去，秀眉微颦，“若是你在做出些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不要怪我无礼。”
“不不，”男子向前走了一步，但是在瞧见楼采凝后退的姿势与那愈加冷漠警惕的面色后，不觉苦笑了一声便站在了原地，“姑娘，在下只是……想询问姑娘的名字。”
一阵微风吹来，楼采凝一身素色长服就随着那柔柔的风力飞飘起来，几根乌丝调皮地逃脱了束带的舒服，在额角鬓位扬了起来，划过她娇嫩雪润的面庞，沐浴在月色下，比之那出尘仙女更是美艳万分。
男子似是看呆了，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喟叹，一双精锐的眸子闪着多彩的光芒，俊容上满是慕叹之色。落尘仙子，他可是从未见过这般灵澈的女子，不若那些大家闺秀的矜持，也不若青楼女子的过分妩媚，这样的女子，天下谁人不求？
饶是不习惯这世间男子对她容貌的觊觎，楼采凝颦起的娥眉又是拧紧了几分，“萍水相逢，缘分天定。我与公子未必有缘，公子无须知晓我等低贱民女的贱名。”
淡淡地如此说来，楼采凝话语中有着浓浓的拒意。在这样的时辰还能在皇宫中闲逛，说话更是没有奴才的奴气，这个人若不是皇亲贵族也定会是这皇朝中权威颇高之人。
那男子也并无怒意，反倒是扬起一抹温暖的柔笑：“姑娘莫要如此抗拒，既然姑娘不想道来，在下也不好强求。”顿了顿，他的柔意加深，“在下名唤纳兰明德，若是日后姑娘在宫中有什么需要帮忙，尽可唤些奴仆找到在下，在下，必定全然帮助。”眸光盈盈，语意颇善。
楼采凝却是在听及他的名字时微微惊忖：他也姓纳兰？这么说来，他也该是皇亲贵族了。
今年可不是她的本命年，为何安然了这么些年，如今短短时日她竟又回到这么让她急于逃离的豪奢大贵之地。
为何她所见所触的皆都是些不愿意接触的人？柳青黛，皇宫妃子，纳兰靖……
“姑娘？”瞥见佳人娥眉越拧越紧，纳兰明德脸色也有些不悦。
他自认自己不是丑陋之人，加上天生的傲气，平日来受惯了众人的奉承与尊敬，如今被这么一个女子所抗拒，那滋味倒真的不爽！
“嗯？”忽地醒过神来，楼采凝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陷入了自己的神游境界，当下面上有些赧意。
望着佳人面上玫红的淡淡红晕，配上那仍然冷霜的美颜，纳兰明德瞬即好转了一些，和煦再起，掩盖住了自己的锋芒。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是这样清灵的女子。
虽说不想与这名皇亲有什么纠缠，但是见对方行为的确规矩，说话又是风度翩翩，楼采凝也不觉对他涌起了一丝淡淡的好感。
当下，她面色淡然地轻启樱唇：“楼采凝。”
说罢便盈盈转身，踏着莲步望不远处那华灯高升的楼宇走去。
此时微风拂来，吹起塘中的红莲花瓣与翠绿荷叶，盈盈而动，一切就似鲜活起来一般，又似在对那名出水芙蓉般的仙子挥手致别，让人心中略过一阵和意。
望着佳人轻移莲步离去的身影，纳兰明德的脑海中仍是拂不去她张清淡漠然的娇容，眸光中闪过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坚定。
“暗色。”纳兰明德背手而立，冷然望着钟粹宫那通明的灯火冷然一呼。
“属下在。”忽地，一名身着侍卫服，腰配钢刀的男子左膝跪地，右手握拳轻压左胸，尊崇地回应纳兰明德。
纳兰明德眸光竟有些清冷，面上出现了丝邪意的淡笑，“查清适才那名姑娘的背景，我要最详细的资料。”
“是，大皇子！”男子沉声应了句便站了起身，恍惚间，身子便消失在这个凉亭中。
纳兰明德或者柔风，一身白袍在微风中不受拘束地轻轻飘起，伴着那郎明的月色，他面上那越渐加深的笑意在静夜中显得越乎突兀……
清风依旧，朗月清明，明日之事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