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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刚刚起床,我还赖在床上,外面传来一阵叩门声。

父亲连忙去应门,进来的是客栈的老板娘,堆着一脸的笑:“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打搅你。你也看得出,我们店小人少,是小本生意,所以呢,我们这里是概不赊欠的。我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们今晚上还打算住我这小店吗?要住的话,请待会儿去柜台把钱先付一下。”

见父亲面露难色,老板娘瞟了我一眼,会意地将父亲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这位兄弟,我就看出你有难处,是外乡来的吧!你一个大男人带个小女孩,多不方便。也是我们有缘,我见你闺女眉清目秀、可怜见的,我就打心眼里喜欢,我们夫妇俩就一个宝贝儿子,人也忠厚老实,只是天生不能说话,可他耳朵灵着呢!我儿子今年一十五岁,大呢是比你闺女大了点,但是俗话说‘大的会心疼人’,不是?我这儿子这两天直瞅着你家闺女,喜欢得不得了。你放心,等你闺女大了,我再让他们圆房。你就是我们的亲家,可以在我店里当个账房先生,你要是不愿意屈就,我们给您一笔钱,您做些小买卖什么的。这闺女么,迟早要嫁人的,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父亲的脸变得铁青,他担心地朝我这边看,生怕我听到了这些提议。我手里拿着那两个面人摆弄着,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心里却是害怕极了。

我听出父亲强忍着怒火,毅然决然地说:“多谢老板娘好意,我自己的女儿,自己能养活!我们这就离开!不劳您费心了!”

老板娘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还有人会拒绝这等好事,不死心地说:“大兄弟,不急,你再好好想想……”

她话还没说完,父亲已经将她推出门外去,并重重地闩上了门。

在这之前,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父亲动怒,更没有想到他会对一个女人动粗,父亲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斯斯文文、心肠很软的人,诚如母亲说的那样。

父亲带着我离开了客栈,我们又如来时一般游走在大街上,只是比当初更为失意和穷困。

鬼使神差般,我们竟走到了相府的边门外。相较昨日人们的描述,今天这里的人少了些,多数是围着看热闹的,偶尔有几个人前来应征。

相府的府邸果真不同凡响,朱漆大门、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很是壮观。院中高耸的成片浓密树木探出墙头,不禁让人联想到里面的深邃。

父亲犹豫了片刻,执着我的手,从人群中穿过。

“灵泉村莫言前来应征。”我静静地站在人群的第一排,看着父亲迈步前去。

“先过这第一关,通过,才能进得府去。”门口的主事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在击鼓二十下的时间里,按顺序找出所给诗句的下一句,答错或未完成皆为不通过。”

击鼓的人转过身来,天呐,我差点叫出声,那人竟是费忠,他也认出了父亲和我,我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真是冤家路窄,只怕他要使坏,我不仅为父亲捏了一把冷汗。

在主事取出那张写有五句诗句的纸张的同时,鼓声也响起了,这鼓声竟是比之前敲得快,围观的人正感到疑惑,但父亲的举动已牢牢吸引住了大家的眼球:父亲的眼睛好像只从每句诗句的头两个字扫过,接着,快步走向一旁的牌匾上,从挂有数十块写着下句的木牌中,井然有序地取出了五块,而此时鼓点正落在第九下。

主事及旁从接过木牌,难以置信地宣布:“应答无误,鼓点为九。”周围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我看见费忠满脸狐疑地转过身来,惊讶得呆立当场。

当府中有人出来相请,父亲过来牵起我的手,来人说道:“与应征无关的人请留步。”

父亲挺直了腰:“事先并无此规定,若小女不能相随,草民也不必进去了。”

“这……”那人没了主意。

“让他进去,相爷正是求贤若渴之时,不必拘泥。”主事发话了。

第二关设置在园中一角,我被带至一旁的长廊等候,父亲远远地看着我,我朝他翘起了大拇指,他微微地点点头。

我看不清、也听不到这关考的是什么,据父亲后来讲,是由相爷最赏识的五位心腹幕僚分别就古今的治国方略及兵法等进行提问,父亲不但出色地完成了应答,对附加的问题也对答如流,可谓语惊四座。

最后,父亲被带到了花厅,由相爷亲自面试。长廊距花厅不远,我能清楚地看见一切。

花厅的陈设颇为简洁,靠墙边一溜儿都是木质书架,置放着书籍和许多形态各异的小古玩摆设,角落上摆放着应时的盆景,当中一张檀木长几的后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白净的脸上总带着似是而非的笑,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显露出他的城府,给人一种压迫感,让我想到了三个字——笑面虎。

他盯着父亲看了好一会儿,“你的表现是这两天以来最好的一个,鼓点为九,本相爷喜欢‘九’这个数字,说明你与相府有缘。学识方面,本相不必再考你了。本相只想与你随便聊聊,不必过于拘谨。”

“谢相爷。”

“本相听说你带着女儿一同来的?”

“回相爷话,草民与小女相依为命,故此将女儿带在身边。”

“本相也有好几个女儿,你的女儿叫什么?”

“小女名叫谢知言。”

“你姓莫,女儿却姓谢,难道……既然你说相依为命,为何现在不将你女儿的姓改回来呢?”

“草民的妻子对草民情深意重,恩同再造。就算将来草民再也没有子嗣,草民也绝不会为女儿改姓。”

“原来如此,你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相爷点了点头,“本相决定将你留下,只是,你的女儿……不如这样,让她跟在九小姐的房中,既可以学些女红,又可以赚些月钱,你看如何?”

我心中雀跃:能跟在天仙般的清颜姐姐身边,还能赚钱,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然而,我却听见了父亲坚决的话语:“恕草民不识好歹,草民不愿自己的女儿去服侍人,草民愿以一己之力将她抚养长大,希望她永远可以挺直腰竿做人。相爷若真是爱惜草民,可以降低草民在府中的各项用度,只求相爷体恤草民的护女之心。”

相爷当即变了脸色,除了皇上,大概还没有人敢当面拒绝他的提议,站立两旁的心腹幕僚们诚惶诚恐,我也觉得父亲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

“好!本相准了你的请求,另外,你在府中的待遇与其他人无异。”突然相爷抛出这样一句话后,起身离开了花厅。

这次与父亲一同留用的还有一个人,他叫徐昌,是一个没落的世家子弟,擅长棋艺,可他总是一副孤傲的神情,对父亲的搭话爱理不理的,父亲也就对其敬而远之了。

父亲和我被安置在后院一间不大却干净的屋子里,屋内摆设用具齐备,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我一再地向父亲求证:我们终于有家了吗?

父亲没有如同我一般的兴奋,他摸了摸我的头说:“知言,虽然这不是我们真正的家,却是暂时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爹在哪儿,知言的家就在哪儿。”

两日后,父亲由相爷指定,成为了九小姐费清颜的先生。

于是,我们搬进了九小姐独住的西院。西院虽不及东院占地面积大,却也玲珑雅致——幽静的庭院,十几间房子环绕着池塘而建,池中莲花开放,池水倒映着蓝天、云彩、花木,更给院子添上几分空灵韵致。

虽然与清颜姐姐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却极少有机会见到她。父亲每天教授她学业也只是一段不长的时间,听父亲说,相爷为她请了许多先生,教授各种技艺,歌、舞、琴、棋、书、画,无一不落,因为这些她从小开始都有学过,所以此番所请的先生都可谓各方的名家,主要是提点深化,力求精进。

我闲暇时常想:这么一个如花儿般的女孩,每天要学习这么多时间,难道不枯燥么?父亲从来不勉强我,他说读书是要抱着一种享受的心情,想看的时候再去看,他给我了一种完全放松的学习氛围,让我每天都活得愉悦和轻松。

因为有了不菲的报酬,我们的日子也有了明显的改善。但父亲却不如在村里时那般洒脱自然,时常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依旧如以往一样,全心地照顾着我:他为我买来了新衣裙、新鞋,还有一块质地不错的玉珮。我欣喜地将它挂在腰间,看它随着我的走动摇来晃去的样子。

这时候,父亲眼圈一红:“爹从来没有给你娘买过一件礼物,你就替你娘好好地享受生活,爹答应你,不让你比别的孩子过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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