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回瑞喜宫了。”知鱼小心地说。
“你就这么想离开孤的身边吗?这个香囊做得极合孤意,孤还没有赏赐你呢!”水修源用手推开窗,指着外面说:“这是孤一个人的花园,从这里可以看到御花园的全景,而在御花园里却看不清里面的风光。孤准你在此游览一番,等孤下朝后,你再回去。”
满眼的绿和清晨的气息扑面而来,知鱼惊呆了。
“怎么样?孤的园子如何?”水修源边问边转头去看知鱼,却看见他已经朝园中去了。
不小的花园里,到处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间或栽种着各种各色鲜艳的花儿,参天的大树如华盖般为整个园子布下阴凉,形状不一的亭榭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最吸引知鱼的是环绕园子挖的一圈美丽的人工水池,引入皇宫后山玉清泉的水,池内清波荡漾,清晰可见池底所置的水草、珊瑚及贝类,好多种鱼儿游弋其间,有些是从未见过的鱼,她情不自禁地跟着鱼儿游的方向移动。
水修源苦笑着自嘲道:“看来,对他而言,鱼儿比我还要有吸引力!”
今日朝中的议事特别多,下朝后,水修源又去御书房批阅奏章,直到用过午膳,才回到乾琅宫,西雅阁里却不见知鱼的身影,“难道他回瑞喜宫了?”
见皇上探询的眼神,刘永康用手指了指花园。
水修源大步走进园子,看见知鱼正惬意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枕在左手上,右手轻轻晃动着一根草,双眼望着树木枝叶间隐约露出的天空,嘴里哼着小调:“天儿蓝蓝,白云飘飘,那是鸟儿的向往;风儿轻轻,蝶儿翩翩,那是花儿的乐土;溪儿青青,水草连连,那是鱼儿的家园……”
虽是民间小调,声音却是清脆、圆润,流转低吟。这一刻,水修源对知鱼的悠然自得竟然生出了几许妒嫉来,自己已有多久没有这样享受生活了?整日里忙忙碌碌,国事的烦扰、后宫的纷争,不得以用冷漠和无情来武装自己。如今,他如上天赐予的礼物,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一定要牢牢捉住,绝不能让他从身边溜走。
水修源挨着他躺了下来,知鱼吃惊地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谢谢皇上的赏赐,这真是太美了!我这就回去了。”说完一路小跑地溜了。
走出乾琅宫,知鱼发现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和内廷们奇奇怪怪的,要么窃窃私语的、要么一脸暧昧地偷偷打量自己,正纳闷时,没注意到有人故意撞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知鱼边道歉边抬起头,“啊!”来人竟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郑五福,心里正盘算着是否要向他行礼,他已把嘴凑到自己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小子,你够狠!攀上高枝了,是吧!不过,我也实话对你讲,还没有我弄不到手的东西!你有本事就试试,除非你永远得宠,除非你永不犯错!到时候,你落在我手里,我绝不会怜香惜玉,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地返还于你!哼!”说完拂袖而去。
知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来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自己终有出宫的一天,没有亲人,没有家世背景,他想必知道这些情况,所以才放下这些狠话。
“我该怎么办呢?”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充满阳光的声音响起:“志舆,在这发什么呆啊?我们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吧!你过得好不好?”是柳子维。
“子维兄,好久不见了。我刚才又碰到了司礼监大人,他气势汹汹,我怕他不会放过我。”知鱼黯然回答。
“他在半个月前,不知为何事得罪了皇上,被派往皇陵负责上贡果品,这种事以往是由他手下的御礼司全权负责的,根本不消劳他大驾。他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这种舟车劳顿的苦差使,把他折腾得半死,加上今年天又热的早,背上生了个热疥,睡觉也不得安生。昨天下午一回宫,就让尚医监徐大人带着医官们前去为他医治。所以心情极差吧!”
柳子维一路陪着知鱼来到了瑞喜宫门前,才匆匆离开。
李姑姑和小灵都不在屋内,不知到哪里去了。知鱼快速来到后院,从上次挖出瓷瓶的地方,再向后数到第五竿竹子旁,蹲下身挖了起来,果真又找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花瓶,这里面又藏着怎样的故事呢?自从上次读完姐姐的小札,知鱼就渴望再来寻找后来发生的故事,可是近来瑞喜宫里人来人往,始终找不到时机,今日终于如愿了。
走进屋来的小灵看见知鱼手里拿着棉布正擦拭着一只白色瓷瓶,眼神呆呆的,于是将花瓶夺过来,放在架子上的另一只相同花瓶的旁边,根本没有发现知鱼当时紧张的表情,转身就问:“公子,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擦花瓶?我问你,皇上是否识破了你是女扮男装?”
“怎么了?皇上应该不知道我是女子。发生什么事了?”知鱼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啊!为别人治病时镇定自若,与我斗嘴时伶牙俐齿的,怎么有的时候爱犯迷糊呢?你昨夜可是在皇上的寝宫过的夜?是否与皇上同榻而眠?是否刚从乾琅宫回来?”
“是啊!可是我只是做香囊累得睡着了,皇上认为我也是男的,两个男的同处一室,也不行吗?”
“你哪里知道,这宫里的人爱嚼舌头、传是非,现在宫里传的话可难听了,说怪不得皇上不甚喜女色,只难得宠幸几个妃嫔,原来有这个爱好,喜欢像你这样的。有的说,看你一双桃花眼,不但勾搭宫女,还把皇上的魂也勾去了。还有说的更难听的,说你们昨个夜里在西雅阁里闹腾了一个晚上,还让刘内廷帮着看门……都说得绘声绘色的,还有说的更不堪入耳的,我都说不出口。要不是那几个老实的宫女念着我们送她们香囊的好,偷偷来告诉我,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知鱼刚才还为郑五福的话提心吊胆呢,这边又捅出来一个大篓子。
“还有呢!皇上刚才偏又赏了几道小菜给你,御膳房的人想必是嫌烦,差人让我和李姑姑去取,所以我们刚刚回来。这么一来,不定明天又要传出什么新的说法了!”小灵担心地揣测道。
“咦,怎么这菜还没动过?还没用晚饭呢?”外面传来了刘永康的说话声,知鱼连忙来到厅堂,“我们正准备用饭,谢皇上赐菜。”
“皇上宣召,请随我来!”
“可是,我还没有用饭呢!”知鱼想借此推搪。
“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早去早回吗!”刘永康感觉自己的口气竟带着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味道,谁让这小子单纯得连自己都喜欢呢?只好帮着皇上了。
知鱼对这位老人家一直颇有好感,他看似严肃,却经常提点和帮着自己,他的话让人信服。
西雅阁里,水修源正独自用膳,见知鱼进来,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如果还没吃过,陪孤一起吃点儿。”
知鱼正感到腹中空空,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看桌上的菜只有五菜一汤:五彩拌鸡粒、百花酿茄瓜、蜜汁牛肉脯、虾仁熘锅巴、火腿冬瓜汤,还有一道菜是炸成金黄色的圆条,看不出是用什么做成的。菜的色泽非常诱人,就着润肺粥,看着也觉得非常开胃和入味,但并非像传说中皇室用餐那么奢华。
刘永康看出了知鱼的疑问,指着五彩拌鸡粒说:“你别看这菜式简单,原料是用青洲县的贡鸡——黑珍珠,加上鲜枸杞子、松子仁、五味子、青毛豆子、百合子,淋上鸡汤制成,不仅干香爽口、更具药用价值。你尝尝——”
入口滑爽,满嘴香气,果真别具一格,知鱼不由地连连点头。
刘永康又说:“皇家的膳食贵在原料质地上乘、烹制时诸多精细讲究,所以,别看这几道菜,可要费一番功夫呢!”
“那么,这是什么菜呢?”知鱼指向那盘金黄色的圆条。
看到知鱼吃饭也可以那么愉悦,水修源饶有兴趣地说:“你先尝尝,再猜一猜。”
知鱼张开红唇,用贝齿轻轻咬了一口,外面酥酥的,里面脆脆的,竟然还有几丝白丝粘连在唇与筷子之间,“是藕,太好吃了!这菜叫什么名字?”
水修源目不转睛地看着知鱼,恨不得自己就是那炸藕条,他用极温柔的声音回答:“藕断丝连”,连他都不相信这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不知不觉地有什么变化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知鱼抬头看向水修源,他的深情全写在他的眼眸里,两朵红云飞上了脸儿,滚烫滚烫的。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乱乱的,“砰砰砰砰”地跳得特别快。
刘永康见状,悄悄地退了出去。
关门声把知鱼的理智拉了回来,他低下头吃起饭来,一时间,席间只剩下吞咽声和几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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