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简单,薛简依然没有回房,从王妃和紫宣的眼神里她看出了疑问和冷诮,她沉默不语。
天气渐渐冷了,算算嫁到业城已有三个月之久。一天夜里,她醒来听到簌簌的声音,透过门缝看见外面雪亮一片,映的房间里泛白。
她诧异地披了衣服下床,出门一看,原来是下雪了。
傅小楼满心欢喜,裹紧了衣服,站在台阶上仰面看着夜空。夜色苍茫,漫天的雪花如同小精灵般地,调皮地上下飞舞着,时而钻进她的衣领,时而亲吻她的面颊,带着丝丝沁人的清凉。
蓦然,一道黑影极快地闪过,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傅小楼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眼花,踌躇着终于好奇心压下了惧意,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阴暗的回廊的角落里,面对面站着两个人,她揉揉眼睛,看出背对着自己那挺拔冷峭的身影正是薛简。另个人的脸掩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薛简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人轻笑了声,“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我记得薛简可是风轻云淡的人物。”
薛简冷哼了声,不置可否。
那人道:“我急需一批银子。”
薛简道:“我记得那些银子够你养活那些人了!”轻哼了声,“我奉劝你不要贪心不足!”
那人笑道:“我哪敢?不过,我总得不断地供给对不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了关键时候能一发即中!”
薛简道:“我所能给的只有这些了,你要争夺王位是你殷国的事,与我无关!”
那人道:“我知道,你是怜惜她。不过,我若真的掌握军权,对你是大有好处!”压低声音“我可以助你成事!就是她也会母仪天下,是不是?”
薛简冷笑,道:“你若能善待她,我就很满意了。”顿了下,“我现在没有银子,这半年生意不太景气,我王府上下也需要银两打理。”
那人道:“我记得,那小王妃嫁过来的时候,嫁妆可是不少!”
薛简似乎瞪着他。
他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小丫头,不过是看在丰厚的嫁妆上。依我看,她倒是对你用情之深,若是你开口,傅家不会不理!”
薛简气息有些急促,那人显然感受到他的凛冽,不禁后退了步,笑着道:“不过说说而已!”他突然掠起,人已经没入夜色中,遥遥地传来他的声音,“我会等着王爷给我的回话,这天渐渐冷了,只怕令姐受不得这寒冷!”
薛简定定地站在那,好久都没有动。风旋着雪花,越来越大,直扑进了回廊里,地上湿了一片。
傅小楼慢慢退开,用极快极轻的速度回到了房间,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冰冷,而那寒冷却远远不及心底的寒意。
她缩在被里,大睁着眼睛看着那红绡的帐顶,身子抖索着缩成一团。
*
大概是因为乍受了风寒,傅小楼第二天头痛欲裂,全身酸软无力。
妙冬过来,吓了一跳,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伸手搭上她的额头,“呀!小姐,你的头好烫,发烧了!我去回王爷!”
“不要!”傅小楼虚软地拉住她的手,“你回娘娘去,就说我病了,不能去给她请安了。另外再给我熬碗姜汤就好。”
妙冬无可奈何,只好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端了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
傅小楼勉力撑起身子,顾不得烫和辣,将姜汤喝了个干净,蒙了头昏昏欲睡。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疯狂地奔跑着,不知道身后是人还是怪兽紧追不舍,粗重的喘气声越来越近,正在恐惧无依中,前面出现了薛简,他似乎置身事外,依然淡淡地看着她。“救我!”她喊,向他跑过去。
然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娇美的女子,面容模糊,两人相互携手微笑着,完全无视她的存在,飘忽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绝望了,而那粗重的呼吸已经舔上了她的后颈,她奋力挣扎着,猛地醒来了,满脸都是汗,那前后心的衣服也粘乎乎地巴在身上。
耳边是妙冬惊喜的声音,“小姐,你可醒了!吓坏奴婢了!”
傅小楼无力地摇摇头,“什么时辰了?”
妙冬那泪就下来了,“午时了,第二天的午时。”
傅小楼哦了声,想起那天夜里听到的话,头像炸了似的痛,原来,简王府真的是冲着她的嫁妆和傅家而来,那自己又算什么?她喝了几口茶,心里的燥热平息了很多,靠着床榻,微微闭上眼睛,道:“你忙去吧,我想歇息。”
门开了,又轻轻地关上,她皱眉,突然察觉一阵陌生的气息慢慢地靠近自己。
她睁开眼,看到薛简依然风轻云淡的神情,蓦然觉得有些刺眼,曾经听着那么有磁性的声音变得让她嫌恶,“怎么样,好些了吗?”
傅小楼闷闷地,“谢谢王爷,我没事。”
薛简瞧着她因为高热才退,脸上还泛着潮红,那下巴尖削了许多,头发有些蓬乱,更显得娇弱纤细,让他的心里升起丝怜惜。下意识地,他伸手去抚她的额头,却被她闪开了,愣然间,他察觉到那眼眸中多了丝冷冽。他顿住了,有些难堪。
停了下,他转身出了房门,外面响起紫宣那温柔中带着羞怯的声音,“王爷,王妃让奴婢来看看小王妃是不是好了些。”
薛简淡淡的,“好多了,你回去吧!”
紫宣似乎踟蹰着不走。
薛简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紫宣道:“奴婢知道王爷忙,若是抽不出空,奴婢可以来照顾小王妃,”顿了下,有丝怨艾,“小王妃也是,总是不会照顾自己,让主子操心……”
薛简打断了她的话,“回去吧!”
里面傅小楼听着,冷冷地弯了弯嘴角,吸了吸鼻子,扯了被蒙住头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