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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京城高高的城楼终于遥遥在望。傅小楼跳下车,看着远处,心头雀跃。

男人动作自然地将一个玉坠般的东西挂在她的脖子上。

傅小楼想拒绝,却看到他暗沉的眼眸,不禁缩缩头。

“听着,”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地,带着威胁,“这个石坠要贴身带着,无论什么时候也不准取下来!要不然……”他哼哼两声。

傅小楼勉强笑着,连连点头。

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反复无常。上一刻还是笑眯眯的,语带调侃,下一秒就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因为她是傅小楼,她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能躲多远就多远。无论心里把他咒骂了几百遍,表面上还是怯怯的,带着敬意。

男人眸光微闪,这个笨丫头的心思很好猜,他很清楚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他从不揭穿她。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呆了太久了,自己和身边的人就像带了相同的面具,让他烦厌,让他疲怠。而这个小丫头却能轻易地撩拨他的情绪,让他气,恼,无奈,心软……这种感觉已经好久好久都不存在了!

男人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手指缩回的那一时间,轻轻触上了她的脸颊,滑腻柔软,带着温润。

他开心地看着傅小楼涨红的脸,哈哈大笑,转身进了车里。

马儿扬蹄,车轮碌碌,风儿捎来他的声音,“笨丫头,有一天我会来寻你,你乖乖的。”

傅小楼瞪着马车的远去,如释重负!走吧,走吧,走快点!最好这一辈子都遇不上你!她发泄似的伸手想摘下那石坠,触手处清凉剔透,低头看看,那形状简单却小巧,不禁喜欢上了。想了想,算了。

*

进了城,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小楼有种久别归故里的悲怆。思来想去,便选了家离傅府不远的客栈住下,买了套男装,转眼便成了个身材瘦小的翩翩小公子模样。

第二日便是傅家大小姐傅听儿进宫之日。想必皇上对这听儿极为上心,遣了宫轿和聘礼,鼓乐喧天,那声势也不逊当日傅小楼出嫁。

傅家两个女儿,一个嫁入王府为正妃,一个入宫为妃,荣华显赫,让多少人家羡慕。傅府的门前更是人声巅沸,人们都翘首垫脚,都想一睹这传闻是皇城第一美人的,傅家女儿倾国倾城的容貌。

傅小楼也夹杂在人群中,她记挂着母亲的病情,但是她不想回去,如若回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她已经嫁为人妇,而且夫家还是王爷,对于薛简,她已经泯了情意,既然已“死”,索性便断了两人间的情缘和念想。

盛装之下的傅听儿更是聘婷秀雅,仪态万千。她缓缓拜别父母,搭着宫女的手就在入轿的一瞬间,她回头,目光越过人群向远处看去。

傅小楼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头一动,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却已经痴了。

高高的楼阁之上,一个白衣飒然的男子迎风而立,两人目光紧紧相胶着,千言万语尽在这回头一瞬间!从此两人咫尺天涯永相隔,梦里几回相思泪!

傅听儿唇角微微上挑,那笑绝美动人,只有傅小楼和那个男人知道其中的凄怆无奈和绝然。

“请主子起驾!”尖利的声音惊动了两人。傅听儿撇过脸,一方挂着流苏璎珞的红色帐幔垂挂下来,遮断了所有,隔开了两个世界。

傅小楼摸向脸颊,脸上是湿湿的泪水,为他,亦为她,更是为了自己!她苦苦一笑,压制住那翻涌而上的酸痛,再看了眼那痴傻般的男人,低下头,避开旁边人诧异的目光,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恍然无神般地慢慢走着,没有目的。

懵懵懂的,直到撞到了一个人,她才回过神,随口说了句,“抱歉!”依然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到什么不对,她回过头。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正疑惑地打量着她,她心跳加快,低了眼,脚下加快。

“那个……”身后的人喊了声,“那位小公子,请停一停!”

傅小楼知道他怀疑了自己,当下更是不敢回头,跑了起来。

那人猛然醒悟,“小王妃!小王妃!……”拔足追过来,引得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过来。

傅小楼已经顾不得什么,只是捡着人多的地方钻。她的身材娇小,加上脚下轻快,将那人甩了很远,远远地还听到他的喊声,“站住!……”

傅小楼依仗对街道小巷的熟悉,终于甩掉了雷。回到客栈,气喘吁吁地一头冲进房门,关紧,靠着门框长长地出了口气。

薛简已经来到了京城,却没有和自己同行。如果同行,或许她就不会坠落山崖,险象环生!他,只是为了那个人而来!

傅小楼满心的疲惫,从那天被关在祠堂,她已经对他失望,那种沉闷的生活让她窒息,她宁愿自己真的坠身崖下,从此不再相见。但是,雷已经认出了自己,不为别的,为了王府的脸面,薛简不会放任自己流落在外。所以,他现在应该在傅府和自己常出入的地方布置了人手。

她慢慢走到窗前,苍穹深沉空旷,星光灿烂。遥遥望着傅府的方向,空落落的。不知道娘爹知道自己死了,或者还活着的消息该是怎样的心情。如果她不想再面对那个人,只有离开。至于妙冬,她相信她还好好的!

思量再三,她突然想起了葵娘。除了傅府,葵娘的小院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只有大哥知道。只要她葵娘知道了,相信傅府尽快会得到消息,不会再为自己担心。

她打定了主意,耐心地等待着天黑,偷偷溜出了客栈。天气渐渐转暖,街面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灯光晃晃,繁华似锦。那小院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走近前,门缝透过只看见一星昏黄的灯光,幽深而孤寂。

傅小楼刚想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异样的声音。她悚然一惊,心思微动,悄然绕到院墙外的一棵大榕树下,轻巧地攀爬上树,凝神向院子里看去。

树影影影绰绰地摇曳着,院子里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精装男人,手里的长剑晃晃闪着寒光。

一人嗓子沙哑,道:“葵儿姑娘,故人来访,为何不出来相迎?”

房间里的灯光摇曳了下,半晌,缓缓地走出一个风姿卓越的青衫女子。夜色里,她的脸上纵横的刀疤隐约可见,透着几分狰狞和诡异。

显然,那两人也被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葵娘露齿一笑,更加狰狞,声音依然清婉柔曼,“我本来便是这样,两位以为我是怎样?”

那人叹息声,“想不到当年美艳无双的葵儿姑娘如今竟然变成如此模样?真正可惜!”他话头一转,“我们兄弟也不愿意为难姑娘,只想知道小王子现在在哪?”

葵娘道:“小女子不知道两位说的什么。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两位还是请吧!”

另一人笑道:“没见到小王子,小的不敢回去复命。姑娘也深知这宫里的规矩,还请指点一二,我等也好回去回话。”说着话,不露痕迹地向前走了两步。

葵娘似乎没有觉察,那人突然倾身向前,五爪成钩,抓向她的胳膊。

葵娘倏然后退,一道白亮的弧度已经扫向他的下腹,手臂微扬。那人惨叫声,用手去捂脸,一柄软剑如毒蛇般刺入他的腹部,又倏然抽出,鲜血四溅。

因为天黑,另一人没有看清她如何得手,陡然见同伴横死,又惊又恨,喝了声,“小贱人!如此狠毒!”

他挥着刀扑了上来,葵娘身形款款,如弱柳扶风,尽化了他的刀势。

斗了几个回合,脚下竟然有些踉跄,手臂也酸软地举不起刀来,不由嘶声道:“你,你弄了什么古怪?”

葵娘咯咯笑道:“为君销魂!”

那人用力劈出几刀,乘了个空隙转身提气想跳上墙头,却不料脚下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胸口刹时一阵冰凉。低下头,利剑从前胸贯入!缓缓地,他倒了下去,眼珠几乎凸鼓出眼眶。

血腥味弥漫在夜风中,葵娘收回软剑,缠入袖中。睨视着两具尸体,喃喃着道:“这是你们自取死路!怪不得本姑娘!”她看看四周,转身进屋取出一方铁锹,翻开一处花丛,将尸体拖入填满。整个过程十分娴熟自然,好像那埋入的只是普通的花肥而已。

她做好后,便回了屋,不久熄了灯。

傅小楼不敢这就下来,又等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动静后,小心翼翼地顺着树干慢慢滑下来。

她踮起脚,慢慢退开一段距离,然后发足狂奔。

夜色沉沉,四周幽暗寂静,远远只有几点星火闪动,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她喘着粗气,精疲力尽地跪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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