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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楼看见了漫山的杏花,老树盘结,枝桠横生,三五朵簇在枝头,盛开的花瓣薄如蝉翼,透着丝丝殷红、粉嫩,嫩蕊如丝颤颤巍巍的摇曳着;有的似要撑破叶被的束缚,有的只是个花骨朵……风轻扬,如雪般漫天飞舞,残香盈袖。

树间迤旎而来一个娇俏的丫头,折了一枝,放在鼻下嗅了嗅,轻频浅笑。

“妙冬……”她喃喃着,喜悦满溢,她迎上去。然而,那雾气慢慢升腾弥漫,老树、杏花、丫头……都倏然没有了踪影,她的世界是一片血红,甚至颜色还在加浓!

一种锥心的痛从心底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最后集中在小腹处,那痛让她喘不过气,几乎蜷缩成一团。

“好了,好了”有一个如释重负的声音,“终于醒了!”

她的眼皮涩重,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那是经常出入王府的大夫,旁边站着薛简,很明显地,看到她睁开眼,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大夫慈善地朝她微笑了下,转身恭敬地向着薛简,道:“王妃已经没有事了,不过她的身体极为虚弱,精神也差,需要精心地调养。”

薛简点头,示意他出去写药方。房间里只剩下他两人。

傅小楼闭上眼,她很累,很烦,更痛。

薛简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动作轻柔地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到被子里,那曾经莹润的手指变得干枯而冰冷。他的手颤抖着,终于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悄无声地走了出去。

一行泪从紧闭的眼角,顺着鬓角流下,濡湿了她的头发,也湿了她的心。

出于本能,她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隐隐作痛的小腹,大夫惋惜的眼神,那人悔恨的眸光,她知道她失去了一个没有成型的孩子。

她很淡然,或许她的心智还没有成熟,或许她已经死了心,她没有任何的痛惜和悲伤。这个孩子,她并不欢迎,这样,更好!

一道屏风,两个人,两种心境,从此两个世界!傅小楼又回到了松涛居,枣花依然回来伺候她,看她的眼神有着敬,有着怜,更有着信赖。

薛简常常来,两人面对面,谁也不说话,坐一坐,便走了。

雨妃也没有再露面,松涛居又像很久以前一样,被遗忘了,只是这里的人不再,心情也不再。

傅小楼发呆的时候很多,脸色稍稍红润了些,慢慢地可以自由地在院落里走动。

这一天阳光很好,枣花扶着她倚着树下的软榻。一阵风来,簌簌的声音,落下了无数的花瓣,如同一场小雨,带着残留的清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息间。

傅小楼仰头出神地凝着那树,轻轻地说了声,“这杏花开了两次了吧?”

枣花一愣,随即欢喜起来,这是她自从那件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她道:“王妃,你是不是很喜欢,奴婢上去给你摘一支好不好?”

傅小楼颔首,看着她卷起衣袖,动作灵敏地攀上树,那身影似乎又幻化成了当时的妙冬,她的眼前晕眩起来。

枣花将一支开的正旺的杏花递到她的手里,凝着那颤巍巍的花朵,米粒般的骨朵,道:“可惜了,还没有开就被折了!”那眼神又迷茫起来。

“王妃,”枣花怯怯地。

傅小楼回头,茫茫然看她一眼,忽而微微一笑,道:“你,要好好的。”

枣花茫然,点点头。

院落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打开门,是一个婆子。枣花认出她是榴红的娘,因为榴红在宜安居被宠信,她的娘也成了府邸里一个管事婆子,平时都是伺候雨妃的。

枣花的心一沉,脸上笑着,道:“大娘,你怎么来了?”

榴红娘推开她,伸头向里面看了看,视线落到傅小楼的身上,嘴角抽dong了下,道:“哎哟!已经可以赏花看景了?倒枉让娘娘和夫人惦记了!”说着话,扭着腰肢走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那个,娘娘让我老婆子看看你。这快到中秋了,府里来走动的客人多了,娘娘交代你不要出去走动,省得让人难堪。”

枣花涨红了脸,道:“你怎么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榴红娘瞄了她一眼,道:“枣花,你是个心善的,不过守着这样一个主子,到死也没有个出头的时候,你若是多孝敬我老婆子,说不准给你寻个好差事,省的天天面对这个半痴不傻的主!”

枣花冷笑,道:“谢了!奴婢就是这个命,攀不了高枝,你倒是多费心榴红姐姐吧!”

榴红娘提到榴红,面上得意起来,道:“这是自然,这府里没有比我家闺女机灵的!好了,不和你废话了!”她将盒子放到石桌上,“还是茉夫人心好,受了那么多的苦,可还惦记着你这个废弃的王妃!给你的!”

枣花送她出去,将院门重重地关上,啐了口,“呸!那嘴脸!”

傅小楼凝着那盒子,解开,却是一盒香酥精致的月饼。她想起,自嫁到业城已经有两年之久了,那一年正是菊花灿烂,金桂飘香的季节。

捻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摇头,终究不是那江南的桂花月饼。她合上盖子,似乎在沉吟什么。

好久,她道:“枣花,你是不是很怨恨跟了我这样的主子?”

枣花眼圈红了,道:“王妃说哪里话?能伺候王妃是奴婢的福分,只是奴婢无能不能为王妃分忧解难。”

傅小楼笑了,有点苍白,道:“跟着我没有好出路的,就像……”她顿住了,语气平淡,“我很后悔当年的一念之仁!枣花,记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同情任何人。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信,最值得同情的!”

枣花懵懂地点头。

傅小楼叹了口气,眼睛漫漫地看向那高高的院墙,聆听着外面喧腾的人声,淡淡地笑了,虚无而疏离。

*

这一夜,月光如水般流泻千里,如轻烟般袅袅,王府被笼罩在一片朦胧静谧中。

一点火星忽闪了下,从松涛居燎起,慢慢扩大,蔓延,蔓延……直到整个松涛居掩埋在滚滚的浓烟中。

整个王府喧腾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冲向了松涛居。

薛简只披着外袍,看着腾起的火势吞噬着那间房子,那个院落,他的心冷了,浸入了数九寒天的冰窟里!

“楼儿!”他狂吼了声,一把夺过一桶水劈头倒下,然后冲向那火海。

“王爷!……”“简儿!……”惊呼声起,雨妃晕倒在紫宣的怀里。周管家跳着脚,“快!快!快保护王爷!”

几个侍卫也如法炮制,弄湿了衣服,冲了进去。

浓烟遮住了视线,直呛着胸肺,耳边是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断裂声,周围是炙热的热浪一波波地袭来,几乎要将人烤焦。

薛简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凭着感觉,他摸索着,一遍遍地呼喊,“楼儿!楼儿!……”然而没有人答应。

一道火梁轰然从头顶砸下,“王爷小心!”雷飞身赶到,抱住他向旁边滚过去。

薛简疯了似的想要挣脱他,“放开!放开!我要找楼儿!……”

雷死命抱住不放手,又过来几个侍卫,连拖带拽将他拉出了火海,刚刚退出去,整个松涛居的框架轰然倒塌。

而薛简的心也随之坍塌了!他头发蓬乱,眼睛赤红,失魂落魄地,摇晃着,直直地盯着那火,那血红的肆虐!从此,他的心里有了这血红,这火,每每入梦,每每让他从噩梦中惊醒!

楼儿,小楼儿,那样一个清灵美丽的女孩从此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化成一片烟火,一片尘灰,从此灰飞烟灭!

火场外,人人静默着,矮墙处趴着一个少年,眸色如火,喃喃着,“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死?我说过,你要活着!活着看我一步步地走向顶端!……”他或癫或狂,忽笑忽哭。

驿馆里,薛十一凝着那远处的点点火星,心突然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紧,撕扯,那痛让他蜷起,弯下腰去。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男人突然从梦中惊醒!侍寝是妃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她听到他凄厉地喊了声,“笨丫头!不要!”

这一夜,月色如旧,这一夜将所有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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